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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九思》42.七月流火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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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寿宴过去没几日,楚翘的册封就下来了。

温婉娴雅,特封才人,赐居长绘宫霁月楼。

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大早听得这消息,聂贵妃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神色淡漠地吃自己的茶。

前来禀报的小太监话音都还余留在瑰延宫殿内未散,后脚银朱就进来道安美人和楚才人已经来了,正候在门外。

聂贵妃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地瞥见外头叶尖开始泛黄的叶子。

七月都到了尾巴了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由伸手去抚眼角边浅浅纹路,再想着外头像刚开得像花儿一样的女子,心中不免唏嘘慨叹。

川穹听得银朱的话,忍不住嘀咕:“这二人同来做什么?”

楚才人是新得赐封,来见进见贵妃娘娘是情理之中。至于安沁如,自打不知多早前在瑰延宫碰了个软钉子后,就鲜有再来凑热闹的时候。

不知今日太阳是打哪儿出,她竟大清早地过来请安。

聂贵妃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莞尔一笑后向她道:“前儿陛xià不是要本宫帮着拟一个秋狩随行的名册吗?你替本宫将东西呈上来,我想看看。”

与川穹说完,她才颔首慢悠悠地和银朱示意,“让安美人和楚才人让进来罢。”

等她二人一一见过礼,聂如扇就命辛夷给她两个赐座斟茶。

默不作声地呷着茶,聂如扇边打量着楚翘举动。

比起寿宴那日的堇色罗裙,她今天着的紫蓝色刺绣妆花裙倒更多几分稳重优雅,反绾髻上只缀着两支玉簪和一根银质细钿。

因是初侍寝,难得地挑得件稍颜色重点的衣裳,倒越显肌肤细腻,气质脱俗。

今日她抬起头让人近看,聂如扇才发现她眼角还有颗芝麻大小的泪痣,淡淡的,有悲风秋画扇的愁,单凭一双眼也是能惹人怜爱。

相比之下,安美人面上那惯见的桃花妆倒是落了俗套,相形见绌。

浅浅笑着,聂如扇翻开手边的名册扫了一眼,举手投足尽是雍容的气度,贵气逼人。

丹凤眼微眯,她与楚翘轻声道:“长绘宫是块好地方,隔得不远得处便是云影渡和百花园,主位的贤妃娘娘性子也好。可见陛xià是从心底疼楚才人。”

还没等楚翘答上个字,那头安美人倒先抢过话附和:“娘娘说得可不是,寿宴那日妾身单看才人这身段和样貌,就知道妹妹该是当才人的模子。果真,今儿大早晨的就听到圣旨,姐姐真是恭喜妹妹了。”

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安沁如说得倒是十分亲切。

她娇声笑起来,一串银铃似的音十分悦耳好听。

聂如扇不动声色地瞥过两人,悠悠地打量着白玉骨瓷杯里沉浮的银针,仿若不关己事,并没打算帮谁的腔。

“姐姐这话说得可就不对,册封谁怎么封都是陛xià的意思,怎姐姐像比谁都通透似的。”楚翘面色冷清,但不减笑意,不卑不亢地软软说了回去。

被哽了下,安沁如极快地扫过聂贵妃。

见后者并未露出什么神态,她才定下心。

心中虽恼但仍嬉笑着假意打了自己几个嘴巴,模棱两可地糊弄:“瞧姐姐这张嘴,一见得楚妹妹生得好,嗓音也好,便没得个遮拦。贵妃娘娘和妹妹都莫要见怪才是。”

知她贯来都是这德行,聂贵妃也懒得跟她计较。

人生来的性子是轻yì改不了的,不真给点苦头尝,三言两语不过是杯水车薪,起不到作用。

于是她任凭二人虚与委蛇,神色倦倦地垂目不再搭理,持着朱砂笔的手却不停在名册上勾画着什么。

楚翘看时候不合宜,正想借着机会告辞了,也好早点回宫去收拾东西,却被安沁如的话又生生截住脚步。

“妾身见娘娘神色郁郁,最近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

听着这话,聂如扇倒像是来了几分兴致,她抬头看着她。饶是再三掩饰,也没能敛住那丝涎色。

无所谓地笑笑,聂如扇也不在意,徐徐道给两人听:“哪能是烦心事?左右不过是柔德的婚事与拟一份秋狩时随行的宫眷名册。”

“柔德的婚事最迟不会过这个秋天,先前陛xià与本宫都念在南平震灾严zhòng,房屋阁楼都未修葺妥当,心疼她,才一拖再拖。但南平王那边儿都差人来问过两回了,本宫这才不得不加紧些,万不能委屈了柔德那孩子。”

边说聂如扇边留意着安沁如的神色,只是她对此事倒不甚热衷。倒不像刻意来试探的。

话毕,聂如扇又免不了客气地抱怨几句:“这几日忙着筹备公主的嫁妆,本宫也没能有个歇息的时候,偏生你们这群人又惯会捡懒偷便宜,没人肯来帮忙搭把手。”

见她这样说,安沁如连连摇头,恭维道:“娘娘是能者多劳,这事换了妾身几个哪能行?贵妃娘娘深得陛xià信任,陛xià才会将这儿全权交给娘娘您。妾身没这好本事,自然乐得做个清散闲人。”

沉吟着,聂如扇忽然话头一转,神色不复方才的轻松。

她幽幽叹了口气:“本宫知道柔德远嫁的事,林婕妤多少心中也难过。”

“与她同居娴吟宫,你这个做妹妹的倒是该多宽慰宽慰她。做子女的总有离开爹娘的时候,哪能一直看顾在身边,是不是?”她语气中有几分慨叹,也有几分怅然。

聂贵妃眸色深深地看着她,安沁如被看得心里一沉。

瑰延宫冰盆换得勤,将最后残留的那丝暑气都磨得消失殆尽,所以坐久后她觉着这屋里竟有点冷。

赶忙错开眼,安沁如目光游离,红着脸笑吟吟道:“这是自然的事,妾身私下其实亦劝过婕妤娘娘几回呢,只是林姐姐听不听得进去――”

她到点即止,不再说了。

“安美人不仅嗓音好听,有时候话也惯会能说到人心坎里头。”聂贵妃睨着她,唇畔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听这人讲话,有时候一句能把人气死,但真拍起马屁来又格外舒服合意,尚算个有趣。

只是不论说什么却离不了那股子酸味。

“娘娘说笑了,妾身其实也就这点本事给娘娘寻高兴另外除了这事儿,秋狩列名单不都按照往年的法子来么?”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遂又故作轻松地问道。

毕竟按照以往的惯例,正三品以上才有资格同去。安沁如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自己暗含渴望的眼神出卖了。

宣帝已经有好段时日未召她侍寝,如今又有了楚翘楚翘掌心无意识地划过腹部,只怕再等下去他就该忘jì后宫里还有自己这个人。

可照目前这情形看,就是自己有心要提想跟去西山秋狩,也没个地方去讲。

她自认为骨子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聂贵妃不待见她,其实她也不愿死皮赖脸地来缠着讨没趣。

“只是这么说说罢了。”聂如扇斜着凤眼颇有深意地看着她:“陛xià让本宫重拟份名册就是念及有的妃嫔即使是三品以上,但身子骨弱,经不得路途劳累。而有的呢,明明有身好骑术,却被埋没在宫中。安美人、楚才人,你们说是吗?”

闻言,安沁如心中顿时一喜,却按捺住小心地道:“陛xià与娘娘的安排,必是有道理的。”

“楚才人?”

楚翘有些心不在焉,但也不敢表露出来,回过神只顺从地点头称是。

***

娴吟宫。

苑西荷还颇有闲情逸致地在坐在陶然居里绣花。安沁如袅袅婷婷地打她门前过,见她一副悠游自在的模样倒不解,于是扭摆着身子走进去。

“天这样热,公主不放几只冰盆在屋里消暑气,反而坐在门口绣花做什么?”凑过去看她绣的花样,水滑的鹅黄色杭绸上绣着几朵月白的木兰,颜色素雅干净,倒是清新雅致。

低头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苑西荷懒得抬眼看她,往后退开些身子:“闲得无事,自然只能找事情打发时间找乐子。”

想起早晨在聂贵妃处听来的话,安沁如看了圈周围没人,便压低声音与她说:“贵妃娘娘都说了,最迟这个秋天公主就要嫁去南平,怎么还不见您着急呢?”

苑西荷偏过头看她,神情稳得很,没有丝毫焦灼的模样,语气还有几分不屑和不解:“急?我既然能好好地坐在这儿一天,便有什么好着急的?”

她的态度太过安逸自然,倒惹得安沁如心生怀疑。

寻常女子饶是心智再怎么好,都不可能像她这样云淡风轻,连抱怨都不曾有一句。

见没讨得什么乐子,安沁如兴致阑珊地就要回自己屋里去。

之前她本还指望着苑西荷能借着嫁人这事闹出点波澜来,或多或少能让宣帝留意些娴吟宫这边。

可这个祖宗除了去国庸监外,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个月来一直如此,简直让她觉着自己当初看错了人。

心有不甘地朝外走去,她迈出的步子还未落到门栏口。

苑西荷却又主动问起话来:“安美人还有柳城那边的什么消息吗?”

脚步顿下,安沁如看着外头火红的抬眼,眼睛就止不住地眯起来。

妩媚地一笑,她转过身去。

“可都时时在替公主留意着的呢,只是公主贵人多忘事,从来不过问妾身的事。妾身便误以为自己没什么用处了,所以不敢随随便便来叨扰,徒惹公主心烦。”

将针线整理好后仔细插在绷起的绣面上,苑西荷站起来看着她。

“这话可就说得不妥当了,美人早上不是才去贵妃娘娘那儿挣得个表xiàn吗?西山秋狩少不了你。你看,凭美人机灵,应付这些还不是游刃有余,既然你自己都解决好了,回来还埋怨本公主做什么?”

见自己的小心思一眼就被戳破,安沁如不禁害怕起她缜密的心思。

又几步倒回来拉住人讪笑:“妾身不过是为公主着急罢。前儿表哥才托人与我道,那白亦然早在几个月前就将家中的钱财卷走,抛弃妻子,一夜之间没得个音讯了。”

“哦?竟是这样的人?”苑西荷轻嗤一声,不由生出几分鄙夷,枉她之前还以为是何种风华。

毕竟薄情寡义即有薄情的好处,如此一想,她不免心生愉悦。

“美人既然气定神闲地与本公主说起此事,你不会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吧?”

定定看着对方,安沁如忽而掩嘴轻笑起来,又像带着点讥讽:“妾身看公主平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实际上心眼儿留得比谁都多呢!”

知她话里头的意思,苑西荷款款走过去携着她的手,轻声劝慰:“美人大可放心,本公主既然和你说了这些,自然是没对你毫无保留。”

她眉梢眼角都是温柔无害的笑,确然如其名字,洁若白荷。

那双握住自己的手带着丝凉意,即使在夏天都没见有什么温度。

看着她凉薄的笑,安沁如竟然觉得心中生出不忍,逐渐松懈下来,“带进来的话中只说他来皇城了,其他音讯也不得而知。白亦然家中落败后便爱上吃喝嫖.赌,想来到皇城不过也是留恋于花柳街巷,只是这样咱们若要去那种地方查”聂贵妃不可能不听到风声。

听闻这席话,苑西荷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秀气眉毛紧蹙,她神色愤懑:“你既已说过他家道中落,那身上能有多少银子?如此贪图享乐的鼠雀之辈流落于青楼妓馆,又有几个能活得久的?”

摇摇头,安沁如缓缓道:“其实妾身以为,他既然敢来,当不可能没有理由。”

“妾身早前听说过,这人长期欠赌债挨过不少打,素来咬牙忍着不敢声张,是个贪生怕死之徒。照这样的性子,他怎么敢随随便便就背井离乡就来皇城讨生活。”

“照你的意思,是有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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