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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夜根本不知dào
,一趟龙泉之行,整座龙安城早已是各色流言满天飞。堂堂世袭铁帽子王,居然无缘无故三日不上朝,连府中家眷也只知是出城去,竟不知爷往何处走。而供院这一边,老鸨妈妈更是急到火上房,是啊,这么一棵摇钱树,谁丢了谁不要急疯?
“林总管,凤丫头先在这儿谢谢您,要是九爷回来了,您可务必要给送个信儿。到时候凤丫头就算把自己卖了,也一准儿不敢亏待了林总管。”
三天之内不知第几次登门王府,凤十三娘千恩万谢一路拜托大总管才忐忑着离开。而等回归供院,迎面就见凤雅歌火急火燎的追问:“怎么样?有消息没有?珠儿到底是被带去哪儿了?”
凤十三娘狠狠一瞪眼:“你问我,我问谁?去去去,有本事自己找去,老娘烦着呢!”
轰苍蝇似的轰走兄弟,直到十三娘躲进自己的房间,仔细关好门窗,脸一放瞬即就像变了个人。哼,凭商会的铺天大网,她自然知dào
红夜是被带往何处,一切的焦急烦躁也不过都是演给外人看的。只不过……静心回想这件事,她也实在没法不动容,蟒山龙泉!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皇家宝地,任何一个宗室子弟说起来,那都是当之无愧的龙脉所在!昭王李隐,他竟敢带着一个青楼女子去龙泉?就算是自命风流成性的家伙,这一次也未免玩得太过火、太夸张了。
风月场上混迹多年,凤十三娘实在太清楚男人的底线在哪里。任凭再怎样好色之徒,玩可以,乐可以,但若因此耽误了正经大事、官道前途,那就要另当别论了。昭王李隐这一次,别的先一概不说,仅是无缘无故三日不上朝,等回来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凤十三娘越想越心惊,珠儿啊珠儿,你个小妮子究竟有什么魔力?难道连见惯风月的昭王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一向只把女人当玩物的浪荡子,这回竟不惜担着冒犯天子的不敬大忌带你赴龙泉?!哼,等着看吧,这下回来可有热闹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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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昭王带着美人跨马回城日,一下就让沿途街道炸开了锅,其景象之壮观,实在要比出城时更甚好几倍。将红夜送回供院,老鸨妈妈闻讯冲出来已是哭爹喊娘。
“哎哟我的九爷,您真真是差点要了十三娘的命呀。”
一回城,昭王就变回往日浪荡子的模样,色迷迷取笑说:“行啦,红舞姑娘还没说这话呢,你倒先哭起丧。嘿,不是爷小瞧你,上赶着求爷,凭你还未必能有这个幸。”
凤十三娘连声应:“是是是,吃过山海珍,谁还啃得下老咸菜,十三娘今儿全当耳背啥也没听见,只要我们的宝贝红舞姑娘全身全影的回来了,九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昭王一阵咯咯笑,懒得和她贫嘴,离去前,又揽过佳人轻薄一吻。
“等着我,回头就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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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是不舍也只能暂别,实在是他心知肚明,回来后麻烦事一准儿少不了。回到王府就先是一顿刮,吃斋念佛、早已不问世事的老王妃母亲都拄着拐杖,气得浑身哆嗦的现了身。
“好你个逆子,风流混世也就罢了,好歹有个分寸,一句话没交代就敢三日不上朝!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连圣上问起来都不知dào
人在哪,你你你……这次也胡闹得太出圈了!”
是是是,随便怎么骂,出了气过了瘾,老太太继xù
回去吃斋念佛就算搞定。
打发了老王妃,还没等他喘口气,太子李铎也已经火冒三丈找上了门。
“九弟!昭王李隐!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搂着一介青楼女子招摇街市,居然还敢把她带去龙泉?蟒山龙泉啊!那是什么地方?!是随便什么脏的臭的都能往里带吗?让满山的侍卫看得大眼瞪小眼,哼,要不是我替你压下来,传进父皇耳朵里你想没想过后果?惹怒圣上,仅凭脏了龙脉这一条,就足够你丢官罢爵甚至赔上性命!!”
昭王不爱听了,鼻子一哼,摆出吊儿郎当的浪子模样就反问他:“呵,听太子爷的意思,倒是我莫名其妙就欠了你一个大人情?可笑,去大理寺搬出大燕律法查一查,有哪一条写着青楼女子不能带进龙泉?我就是带去了又能怎的?圣上那里又有什么不能说?太子爷信不信,回头我就亲自禀明圣上,倒看看是不是真会丢官罢爵赔上性命!”
太子李铎快被他气死了:“你……你这个不成器的,我好心为你,你倒这般执迷不悟!李隐!你是不是非要死在女人裙子底下才甘心?”
他笑得更浪:“哎哟,瞧太子爷这话说的,女人裙子底下正乃天下第一温柔好归宿。所谓彼非鱼,安知鱼之乐?太子爷正人君子做惯了,从没放下身段好好品评过此中美妙滋味,嘿,没吃过的菜,哪有资格论好坏,太子爷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太子李铎气得浑身发抖:“自甘堕落!你……你果然是一坨烂泥扶不上墙!非病非灾不告假,就敢三日不上朝,哼,父皇一早被你惹火了!倒看看等下进宫面圣你该怎么交待!”
说完重重拂袖而去,再也懒得理这个不上进的东西。
昭王也不在意,浪荡子嘛,最看家的本事就是脸皮厚,被人骂得再不堪,也不过是耳朵里掏掏茧。悠哉品茶润嗓,他歇足了一起儿才叫进贴身小厮。
“给爷更衣,要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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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庭所在·内城禁宫
昭王李隐穿戴好一身朝服,向内通禀特来面圣请罪。太监将他引向南书房,一路走来,他捻着珊瑚朝珠,早已想好该如何应对。
南书房,昭王李隐走进来时,太子李铎在、一品大都督柳毅在、宰相魏岚风在,当今天子,现年五十六岁的燕献帝居中坐龙榻、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李隐进门即行三拜九叩,尽收往日荒唐,诚惶诚恐的说:“罪臣李隐,自知亵渎龙庭大逆不可恕,特来请圣治罪。”
献帝重重一声冷哼:“请罪?你还知dào
来请罪?三日不上朝,你准bèi
怎么解释?”
李隐挠挠头,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就是……去了趟蟒山龙泉,在别馆住了几天。”
“龙泉?龙安城多少人都看到你是搂着青楼女子出城去,你该不是要和朕说,你是带了青楼女子去龙泉吧?”
李隐再度挠头,很无奈的承认:“是。”
在场之人无不变色,太子李铎更是瞠目结舌,这该死的……他居然真敢亲口承认了,他不是活腻了吧?
果然,献帝拍案而起勃然大怒:“混帐不肖子,你好大胆!你的眼里还有没有祖宗?还有没有朕?你……简直连你父亲的脸面都要被你生生丢光了!”
李隐连连摆手:“万岁爷,万岁爷您先别生气,先听侄儿慢慢跟您说呀。这个……侄儿愿对天起誓,绝对绝对没有故yì
惹万岁爷生气的心。只是……唉,要怪也只能怪红舞那个小妖精,她她她实在太会勾魂儿了,侄儿不肖,可自认也是阅历情场无数,真是万万没想到,这……怎么这次就栽在一个小妮子手里呢?耳边念秧说是特别喜欢水,结果念着念着,连我都不知dào
怎么就带了她去。本来吧,带她去看看也想着立马就回来,毕竟那是龙脉,玷污不得,可是……哎哟,看来这因果报应果然是有的,侄儿这次真是认了栽,被那小妮子彻底玩进去了。万岁爷,不是侄儿要给自己开脱,实在是若不亲自体会一把,真的难以想象什么叫晕头转向,不知今夕是何夕。等侄儿回过神儿来才发xiàn
,我的妈呀,怎么就过了三天啦!这回算是闯了大祸,这不……就紧赶慢赶着,赶紧回来给万岁爷请罪了。”
他说的格外诚恳+委屈,脸上的表情更是标准又标准的纨绔子弟不成器,让人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狠狠抽他一顿。可是反过来,正是这副泼皮无赖相,真要给他上纲上线正经八百定个罪,都好像托不起那股子严肃氛围。
献帝鼻子都快气歪了:“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被一介青楼女子耍得团团转,还有脸在这儿说?自己就不觉得臊得慌!”
李隐连忙伸冤:“万岁爷,哎哟,我的万岁爷,这回您可真是冤枉侄儿了。那供院的红舞姑娘,啧啧啧,登场亮相连淼翁老神仙都能请动,舞圣乐圣一道出马助阵,您说这能是一般人吗?呐,不信万岁爷可以问问,太子殿下、柳老都督还有魏大人,那天他们可都是一个不少全都去啦。那舞跳的,那身段妖的,是不是呀?诸位好歹给我做个证。”
矛头扔向在座诸人,太子李铎哼着鼻子替他求情:“父皇,九弟这次虽太不像话,但说起来……倒也实在是碰上了妖精,哼,这才叫风流反遭风流报,被人牵着鼻子走,看他今日来诚心请罪,想来也知dào
自己错了。”
在座的大都督柳毅也捋着胡须笑劝:“是啊,陛下,正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谁年轻时不是这样过来的。自古英雄本就难过美人关,昭王虽做事唐突,倒也算是一股子率直真性情,陛下就全当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他这一回吧。”
“对对对,柳老爷子,您这话说的太对了,我先在这儿谢过您。”
李隐立kè
抢过话茬,继xù
努力为自己辩解:“万岁爷,就说去龙泉这件事吧,侄儿虽不像太子爷那般有大材,可到底也不是个糊涂人呀。龙泉至尊圣洁,侄儿最开始也是坚决不许那小妖精玷污的,可是您猜后来怎么着?”
献帝脸色依旧难看到家,却忍不住问:“怎么了?你还想说什么?”
李隐一脸感慨啧啧称奇:“这个红舞姑娘,嘿,从太子爷到柳老都督,登场那日大家都只见她一舞,哪知dào
她唱起歌来,更是非同凡响、堪称世间一绝啊。万岁爷您想想,都说这青楼女子脏吧,按理说,蟒山龙泉至尊至圣地,不洁的人走进去是定然呆不住的,仅是那山中的灵仙宝气已足够镇摄妖孽。可谁知dào
……进了山,见了龙泉,红舞姑娘放声一歌,嘿,要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呀,歌声一起,满山的鸟儿居然全都应合着一块儿唱起来。那才真叫百鸟齐鸣,不胜仙境。”
献帝脸色一变:“还有这种事?”
“是啊,万岁爷若不信可派人去问问,满山的侍卫都可以作证呀。所以……嘿嘿,说起来实在难怪侄儿晕头转向,任谁听着那样的歌、看着那样的舞,要是不被迷得呀找不着北,还能存着股定力保持清醒,哼,侄儿敢拍胸脯担保,那厮肯定不是男人!”
李隐越说越过瘾,一脸信誓旦旦+大义凛然,实在让在场的人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太子李铎摇头感叹:“九弟呀九弟,真该让人说你什么才好?都被女人弄得找不着北了,还有脸在这儿说,自己还觉得很光彩是怎的?”
李隐嘿嘿一笑:“我的太子爷,还是那句话,您没尝过这盘菜,对愚弟的感受心情,啧啧啧,恐怕是真的很难理解呀。”
“行了,不知廉耻的东西!”
献帝冷声一哼:“这次暂且算了,要是再敢有下次,哼,别以为朕还会饶了你!滚滚滚,趁早给朕滚得远远的,少在这里碍眼惹人嫌!”
李隐连声作揖:“是是是,侄儿这就滚,万不敢惹万岁爷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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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南书房,身后,太子李铎赶上来相送。兄长狠狠戳上脑袋咬牙恨声:“你呀,简直是不知死活,真敢让父皇知dào
你去了龙泉?我都替你捏一把冷汗。”
昭王李隐笑得嬉皮,揽上太子肩头笑说:“那是,愚弟心里明白太子爷的好意,但正因领这份情,我才非要自己亲口禀明了。不然的话,让太子爷瞒报压下来,万一哪天圣上再从别的地方听说,那岂不倒成了给太子爷招祸么。所以说,兄弟有情,自然要彼此彼此,实话实说好赖我自己担着,总不能连累太子爷做陪绑不是?”
太子爷鼻子一哼,取笑他:“哼,油嘴滑舌,你呀,若是能把这股歪理狡辩的聪明劲儿用在正事上该有多好?省得让家中老太太都跟着你着急上火,吃斋念佛也省不下这份心。”
李隐咯咯笑:“是是是,所以老太太张口闭口才只念太子爷,这才应了那句话,媳妇是别人家的好,儿子嘛,自然是别人家的更好!”
太子李铎被他逗得咯咯笑,李隐一招手:“怎样?今日兄弟承太子爷的情,合和居做东,就好好乐他一回。”
太子李铎才不理他:“行了,你哪天过得不够乐?愚兄天生劳碌命,可没你这份闲情好兴致。”
出了禁宫,兄弟二人便各奔东西。直到坐进官轿,放下帘子,一切的轻浮荒唐才从昭王脸上褪去。顺利过关,他开始细细品味这一切。哼,供院红舞,登台那日堂堂天子究竟去没去,除非是傻子才能猜不出来。昭王李隐锋利的眼神中泛起一抹冷冷轻蔑的光,是啊,天子之威,不容亵渎,碍着尊体颜面不肯、不能、甚至不愿承认心中所想,只可惜,他今日故yì
浓墨重彩说起红舞之销魂,尊敬的万岁爷,那疾言厉色包裹下,神态里涌动的微妙变化,一丝一毫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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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他立kè
派人去传叫凤十三娘。
“包身?九爷的意思,是要包下红舞姑娘?”
凤十三娘听他开门见山点明重点,立kè
笑得有些不自然:“呵呵,这个……九爷,不是十三娘故yì
和您矫情,只是这红舞姑娘,登台亮相……当然了,也是托九爷的福,开场身价已值万金,要是想全身全影整个人儿的包下来嘛……只怕价钱……”
昭王呵呵一笑:“老鸨就是老鸨,做起生意果然够精明。行了,不必和爷在这里兜圈子,开价直说,哼,只要你开得了口,就不必担心爷付不出来。”
凤十三娘立kè
明白了,话里的话,听不懂才是傻瓜。她连忙一阵赔笑:“哎哟,九爷这话说的。您是谁啊,王爷之尊,我们这些平头小民哪有资格和九爷讲价?也就是九爷体面,讲事理,有大量,才能礼贤下士问一问。不然的话,凭九爷是谁,随便找个由头都能查封了供院,管它红舞绿叶,到时候想要谁还不都是九爷的,何需再花一分银子。十三娘在这儿是感动都来不及,哪能不懂事,跑来九爷面前开天杀价呢。”
她想了想说:“这样吧,以包身的规矩,一年为期,九爷……呵呵,若是肯再出个万两金,那红舞姑娘这一年,就是尽心尽lì
,服侍九爷一个人的,您看这样可好?”
昭王咯咯笑起来:“好你个十三娘,行,还算你不是太黑,就这么定了,下去点领金票子。只不过……要是自己眼花点错了、点少了,出门爷可不认账。”
凤十三娘笑得花枝乱颤:“九爷这话说的,十三娘就是挖了眼珠子,也不可能数错金票子,先在这里谢过九爷,十三娘这可去了。”
老鸨走后,昭王又找来那日荷塘作陪的清客相公。
“那日因水龙吟,红舞姑娘即兴一歌,她唱的曲调,你们可还记得。”
那个平日里自比伯牙、子期的家伙立kè
满口应合:“记得记得,红舞姑娘一歌,宛如人间仙乐,在下听过后已是激动得夜不能寐,故而早早就记下了谱曲,爷可想听听么?”
听,当然听。于是,听他抚着七弦古琴徐徐奏来,调子居然八九不离十,某些地方,昭王又凭着自己的印象予以修正。几番探讨过后确认曲谱,他就此发话,传出去!
红舞之歌,重作《水龙吟》,连同那日信口唱来的梦中歌词,一并广散于街头市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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