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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泉归来,红夜整个人似乎都焕发着一种光彩,说起这三日不知有多兴奋。
“雅歌,真想你也能陪我一起去,那山上的大瀑布好漂亮、好壮观。流下来的龙泉水又清又甜,泡在里面别提多舒服了。其实我都舍不得回来呢,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去。”
是啊,外面有昭王亲口承认,红夜龙泉走一趟已是轰动京师,只是……凤雅歌无论如何笑不出来,深渊!这道杀人不见血的深渊她已是越跌越深,他看着少女单纯的笑脸,难言心口作痛。
“珠儿,别再说这种话了,龙泉……不是平民百姓可以随便去的,记住,就算他今后再说带你去,你也万万不能点头了,答yīng
我好吗?”
红夜这才愣住了,歪头打量他:“雅歌,你不高兴了?”
凤雅歌暗自叹息:“珠儿,虽然我很讨厌十三娘这个老姐,可是她有一句话,我还是很认同的。京师龙安城就是一块是非地,在这里太招摇、太出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珠儿,我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红夜重新展露笑容,拉着他的手笑劝:“雅歌,你不要乱担心,九爷人很好的,他对我可好可好了。哦,对了,他说不让我再叫爷的,要叫隐,叫他的名字。嘻嘻,和隐在一起真的好开心哦,他说了,今生有多长,承诺便有多久,他承诺会一辈子对我好,不会让我伤心。”
凤雅歌听不下去:“珠儿,你太傻了,这种人的承诺能信吗?风流浪子的名声是怎么来的?他若没有一张甜嘴,上哪去骗那么多姑娘的心?这种屁话,哼,已经对多少人说过,怕是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了吧?”
红夜不高兴了:“雅歌,你干嘛要这样说他?难道他对我好,这也有错?”
凤雅歌激动起来:“珠儿,如果他真有这么在乎你,为什么不见替你赎身?龙泉归来,为什么还要把你重新放回这个鬼地方?他又不是像我这般的穷小子,堂堂王爷难道会没有这个能力?他为什么不做?”
“赎身?是说把我买走吗?”
红夜咧嘴一笑:“雅歌,你又误会他。凤妈妈是多精明的人,就算他真想买,凤妈妈肯卖才怪哩。而且,他现在明明已经做啦,听凤妈妈说,他又出了一万两黄金,包我一年,只陪他一个人,不需yào
去理会其他臭烘烘的家伙,这样不是挺好么?”
这样……就算挺好?凤雅歌真要为她的头脑简单去撞墙了:“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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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你这么殷勤上门就是为了挑拨离间?给我一边呆着去。”
随着声音,凤十三娘气哼哼就进了房间,放下手中托盘立kè
下达逐客令:“还戳在这儿干什么?姑娘的屋里也是你能随便乱闯的?赶快给我出去,走走走!”
让小萌把红夜拦在房里,十三娘不由分说就把兄弟往外赶,直至推出供院大门,她气哼哼叉腰严正警告凤雅歌:“看清楚,珠儿现在是九爷的人,你动不动就往姑娘屋里钻像什么样子?真当自己是出了家的和尚、净了身的公公?哼,传出去不怕九爷活吃了你!给我听好了,姐姐不是和你开玩笑,不想惹祸上身,就趁早回你的紫蓬山去,永远别再来!”
凤雅歌也被激怒了:“嘴里不干不净什么意思?是你们生生把珠儿推进火坑!难道还不许我来看看她?这也未免太没有人心了!”
“人心?你知dào
什么是人心?”
凤十三娘目光如刀,一字一句提醒他:“姐姐是为你好!才要严正警告你!哼,舞圣虚名算个屁!真以为自己是世外修仙,一厢情愿不理世俗规矩就成了?告sù
你,世间权贵,多的便是翻脸无情,犯了规矩你一样是死无葬身之地!若姐姐现在不拦你,真等你大祸临头时再想后悔就晚了!给我听仔细了,龙安城的供院,只有红舞姑娘!没有珠儿!从今往后,这个世上都再没有你的珠儿,听懂了吗?!”
凤雅歌胸膛起伏,太过激动的情绪让他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姐,我再叫你一声姐,只希望你也能听我一句劝!淼翁亲口论断,珠儿珠儿,无论人和珠,皆非池中物!可是你们却把她这样扔进泥沼,这样糟蹋祸害,不是我有心咒你,只怕有一天你也要为此付出惨痛代价,是你再想后悔都来不及,你听懂了吗?”
凤十三娘抱之冷笑,挥挥手说:“好,多谢兄弟提醒,这个情我记下了。慢走不送,回紫蓬山向老神仙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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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留情赶走兄弟,再回红夜房间,凤妈妈已经重新换上亲切又可人的笑容。走到桌边端起方才托盘上的茶盏,递过来说:“温度刚刚好,不烫了,我的好姑娘,来,快喝了它。”
打开杯盖,一股浓烈的药味就扑面而来,红夜忍不住捂鼻皱眉:“这是什么?”
凤十三娘笑眯眯坐到身边:“这是净身的药,所有姑娘接客以后都要喝的,珠儿这一去就是三天,你自己倒说说,翻云覆雨是被九爷要了多少次?要是再不赶紧喝,万一肚子里落下麻烦,对谁都不好。”
红夜一阵脸红,又是一番解释,才终于弄明白凤妈妈口中的麻烦是指什么?
“是怕我怀上九爷的孩子?可是……就算怀上了,他会不想要吗?”
凤十三娘一阵咯咯笑,摸着她的头传教经验:“我的傻丫头,这个世界上,没人会想要青楼女子给他生出来的孩子。一则名声不好,二则,嘿,说起来只怕连老天爷都不敢保证究竟是谁的种,你又怎能指望男人们会承认,甚至欣然接纳呢?”
隐……也会不承认吗?她并没有再陪过别人呀。
红夜感到一丝失落,却也没有太执拗,乖乖接过茶杯,沉默着喝下去。好苦,一口喝完她差点背过去,凤十三娘连忙让小萌拿来蜜饯。
“来,含两颗,苦味一会儿就没了。”
殷勤伺候,喝了药,凤十三娘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帖膏药,神mì
兮兮递过来笑说:“这个呀,叫吸肌丸,等晚上睡觉时贴在肚脐上,到早上再揭掉。又净身子,又养皮肉,保证让皮肤越来越嫩,就算再过个一二十年,也能让你见不到一根皱纹,分毫不显老。呵呵,快收起来,青春永驻,这是其他姑娘求都求不来的秘宝哦。”
哦,红夜也不懂青春永驻有什么意义,只是凤妈妈说让收起来,那就收起来吧,留到晚上睡觉前再用。那个时候她根本不知dào
,吸肌丸用久了,直接后果便是终身不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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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院之外,龙安街头,在昭王有意的高调散播下,新调《水龙吟》迅速传遍大街小巷,短短几天已是人尽皆知。街头卖唱的、茶馆献艺的,凡能唱两句的家伙尽皆争相传诵。一时间,新调《水龙吟》火爆京师,竟成了‘点歌率’最高的当红新曲。
猎奇,起哄,总而言之,现在只要能跟供院的红舞姑娘沾上边,任凭什么曲子歌舞都一定唱得红、卖得好。
菩提灭谛劫,三界因果缘。问天我君何在?龙潭正赴刑渊。哪知荒山千丈落,醒来已喝孟婆。自此心若迷途游魂客,身似江海不系舟。仙又如何?人又如何?纵是神王亦尝苦,镜前泪思亲骨,惟盼女儿不哭……
一曲新调《水龙吟》,岂不知传进邢桀的耳朵,却霎那间让他名副其实如遇‘刑劫’。尤其是那一句‘问天我君何在,龙潭正赴刑渊’,入耳之时,竟让他五脏六腑顷刻似刀绞,‘扑通’一声就捂着心口跌倒在地,痛!一种他从未经受过的彻骨剧痛如大浪般袭来,竟让他一介武道中人,痛得豆大汗珠顺着额头滴落。
陪他一同坐在酒馆的霍爷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搀扶:“爷,你怎么了?”
邢桀疼得说不出话,酒馆出了状况,原本在馆子里唱曲的丫头也立kè
住嘴不敢唱了。
“邢大人?哎呀,这这……这是怎么了?”
酒馆里的老板小二连忙围上来,一时唬得不知如何是好。曲声止息,邢桀也渐渐从剧痛中回缓过来,脸色苍白如纸,他无力再多说什么,只搭着霍爷肩膀吩咐一句。
“霍叔,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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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来的歌词摆上书案,当听说这是从她嘴里唱出的歌,邢桀已经隐约意识到症结所在。没错,只要一看上那白纸黑字,或者只在脑子里想一想,他整个人就难受得好像快死掉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唱的歌会让他如此痛苦?
“去,让凤娘问清楚,这歌词是什么意思?立kè
问清楚,快去!”
霍爷匆匆跑去找人,当凤十三娘听说也着实吓了一大跳:“他现在怎样?”
霍爷叹息道:“比动了大刑还吓人,怎么说也是武功修为不浅的筋骨,我都从没见过爷会虚弱成那样。快问问那丫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于是,凤十三娘压着满心慌乱来问红夜。
“外面到处都在传唱姑娘的曲儿,来,和凤妈妈说说,这歌词是什么意思呀?倒让人听着不太明白。”
红夜却似乎被问住了,仔细回忆:“那日去王府,就是随口唱的,其实……我也不知dào
是什么意思。”
凤十三娘笑得牵强,故作轻松的取笑:“哟,瞧姑娘说的,自己唱的都不知dào
什么意思?那……倒是哪来的词儿呀?”
“嗯……就是隐约好像在梦里,阿妈唱给我听的。”
凤十三娘脸色一变,压低声音追问:“阿妈?你该不是说……海罗姆?”
红夜摇摇头:“我也不知dào
,在梦里都看不清阿妈的样子。只记得她是很难过的,总抱着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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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密会,听到凤十三娘传递的结果,邢桀暗自叹一口气,是,他相信不会是海罗姆,因为从很久以前,他就已经能够认定她根本不是海红珠!
“哪知荒山千丈落,醒来已喝孟婆……”
他喃喃自语,孟婆……孟婆汤?难道她……会是一缕转世幽魂?所以之前的事全都不记得了?那……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何他听到这歌词就会这么难受?隐约中,他总觉得好像快要抓住什么,却偏偏什么都没有。头痛欲裂,他捂着心口倒下去,脸色再度苍白如纸。
“桀,你怎么样?要是难受就快别想了,别想了,听见了吗?”
凤十三娘伸手搀扶,实在被他痛苦的样子吓慌了,捧着他的脸连声劝慰:“来,想点开心的事情,想想第一次碰面时,你这个小屁孩是怎么就把姑奶奶的魂给勾了去。不过骂了你一句‘嘴上还没长毛,乳臭未干’,结果你就这么报复人家,非让情场老手心甘情愿赔给你。说呀,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被你占了去,你那心满yì
足的德性,咬着后槽牙色迷迷的教导起老娘:看到了吧,爷就是爷,只论大小,不分年龄,这回可长记性了?”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邢桀也露出一丝莞尔,有她插科打诨,抛开恼人歌词不想,折磨肺腑的难受劲儿也很快散去。
或许是虚弱令人伤感,凤十三娘扶他躺上床,他看着这个一心为他的女人,叹息着问:“凤娘,在你的心里,是不是一直很怪我?”
凤十三娘一愣,倒进他怀中摇摇头:“我是爷的,可爷不是我的,从认识的第一天,我就已经看明白这一点。”
邢桀暗自叹息,沉默许久才开口问她:“能答yīng
我一件事吗?”
“什么?”
邢桀闭上眼,喃喃道:“放了她!让她离开昭王、离开供院、离开京师!不然的话,再这样下去,只怕她……在劫难逃!”
凤十三娘猛然一震,抬起头,她此刻没有和他叫板的意思,纯粹实话实说:“桀,我知dào
你心里放不下她,只是……你觉得现在还有可能吗?随便你信不信,那小妮子是真心喜欢昭王的,这一点连雅歌都看出来了,傻小子还郁闷得什么似的,就算现在我让她走,只怕她还舍不得离开呢。”
邢桀没有睁眼,只有眉心浮现疼痛。真心?对昭王李隐付诸真心,她……怎么这样傻?
凤十三娘看着他,读懂他的心。抚摸上他俊美的脸庞,不由露出一抹略显凄凉的苦笑,喃喃道:“女人就是这样啊。只要动了心,爱进去,旁人说什么还管用吗?随便聪不聪明傻不傻,哪怕是伤及入骨,体无完肤,哪怕是南墙撞破了头、飞蛾扑进了火,你想把她拉回来,哼,怕是自己还拧着脖颈,死不肯回头呢!要我说呀,这就是命!谁注定栽进谁手里,除了老天爷,没人管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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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黎明将至,漫漫长夜正是最黑暗、最安静的时分,龙安城里,就连供院这样的歌舞寻欢之所,也都已熄了灯火,安然沉入梦乡。
隐隐星光下,一抹身影如幽灵般悄无声息飞跃供院三层楼。落于窗前,进入房间,笼罩在黑暗中的不速之客,静静看着床榻上熟睡的人儿。
少女脖颈上,那颗让他刻骨铭心的红珠,在如此暗夜中竟都泛着一层神mì
幽光,他走上去,凝望少女熟睡的脸,想伸手触摸,却又似心存挣扎,终究是颤抖着缩回来。
床上少女传来异动,她眉头微蹙,似乎就要醒来。
睡梦中似有一双眼在注视着她,红夜清晰感受到那目光的迷乱,还有……一股扑鼻而来的浓重血腥!这味道是如此强烈,又是如此熟悉,这是……
“邢桀?!”
红夜一下子睁开眼,翻坐起身,漆黑的房间里却空无一人。奇怪,难道是她做了梦?红夜一脸茫然不明所以,看看外面天色,挠挠头,倒下重新钻进被窝,好奇怪,居然会梦到那个家伙,连味道都清晰在鼻,真讨厌。
邢桀缩在窗外屋檐,太过震惊之下险些错乱了呼吸。怎会这样?他今天跑来连凤娘都不知dào。而她明明睡得深沉,怎会突然就察觉了呢?
还有,如果是听到了动静,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也理应是问:“谁?谁在那儿?”
可是她……竟张口就叫出他的名字!
邢桀瞪大眼睛,难道……刚才那是梦话?是她在梦中喊他的名字?她怎会梦到他?
胡思乱想着,他一颗心不由变得更加纷乱。是的,他想她,想到刻骨入心,想到午夜梦回无法再找回片刻的平静。所以他今天要来,在他下定决心之后,说什么都想来看看她。不管她究竟是谁,他发誓要保护她!尽最大可能保她在阴谋漩涡中,不受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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