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老范后,付月拎着路边买好的菜,急匆匆地回到了杏子巷,一进家门她便往厨房奔去,今日回来的时间比平时略晚,得加快做晚餐的速度。
不管这安陵县里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饭还是要做的,有一个羊胡子老头每日嗷嗷待哺地等饭吃,这或许是付月穿越到太渊而来的唯一安慰。
付月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在厨房里忙碌地洗菜摘菜,偶尔抬起头,透过厨房的窗户,她看到一抹绿色正站在院子里的倒塌的葡萄架下。
“喂,你能下地走啦!”付月问道。
那穿着绿袍的李云鹤侧过身,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嗯。”
付月一边掏着米一边道,“今日我在安信河下游的柳树林那边,看到刺客了。”
“哦?”李云鹤轻哦一声,似乎并没有多大意外。
“那两名追杀你的刺客已经死了。”
李云鹤面色平淡。
“是被一个用大刀的壮汉杀死的。”
李云鹤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到李云鹤这样的表现,付月猜测那赵阔已经用其他的方式,通知了李云鹤这件事情。
“你能下地走了,外面也没什么危险了,你不回去么?”
“回哪去?”李云鹤透出窗户看着付月问道。
一个灶台有两口大锅,一口用来蒸饭,另一口用来炒菜。付月熟练地生起火,倒油、葱、姜、煸出香味后,将腌制好的肉倒入锅中、拿着锅铲炒了起来,“回你太苍派啊,对了,你来安陵县是有什么任务么?”
林济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几岁,却偏偏老成十足的小姑娘,心里涌起一份怪异的感觉,“嗯,有任务,但我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那就是还没完成咯,差多少?”付月跑到另一个锅边,掀开蒸饭的木盖,拿筷子夹了点米尝了尝,自语道,“还有点生。”
“差一念而已,我想完成就完成,不想完成就不完成。”
“最讨厌你这种说话神叨叨的人了,什么一念,完成就是完成,没完成就是没完成,是不是伤势太重完成不了?要不要姐姐我帮你?”付月一边翻动着锅里的菜,一边数落道。
“不用。”
“那我劝你还是赶紧搬出去,我这里房租可是很贵的,一百金一天,你去客栈都能住一年了,”付月拿起盘子将菜盛出,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尝了尝,满意地点了点,旋即便听到窗外响起了一声咽口水的咕噜声。
付月用筷子夹了一块肉,朝窗户递了过去,“葱爆夔牛肉,我的拿手好菜,尝尝?”
李云鹤看着比自己小了半个头的小姑娘,竟然要喂自己吃肉,当即坚决地摇了摇头。
付月看着他的样子,笑道,“尝尝嘛,味道真的很好。”
看着付月笑得甜甜的样子,李云鹤踌躇了一下,慢慢把嘴凑了上去,隔着窗户,将肉咬在了嘴里。
“好吃吗?”付月盯着李云鹤的表情,期待地问道。
李云鹤咀嚼这牛肉,没有任何反应。
“喂,你怎么了?不好吃么?”
李云鹤回过神来,“好吃!好吃!”
付月开心地笑了起来,她回到灶台边,开始炒第二个菜。夕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最后的余晖从厨房的灶台慢慢地移动到窗户,慢慢地消失在了天边。
李云鹤一边回味着嘴中牛肉的香味,一边抬头看着夕阳落山,好吃的或许不是肉,而是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有时候我想不明白,像你这么呆的人为什么会是一个这么厉害的修仙者,如果天不天才是按脑子来区分的话,那我将来岂不是应该比你更厉害?”付月愤愤不平的声音从窗户内传来。
李云鹤脸色一黑,回道,“我只是不会做菜而已,在门派中,吃的东西也很简单,没有外界这么丰富。”
“嗯?那你在门派里每天都吃什么?”
“辟谷丸。”
“那是什么?”
“一种由灵药制成的小丸子,吃一粒一天不饿,可以省出更多的时间用于修行。”
付月炒菜间隙抬起头,又看了李云鹤一眼,颇为同情地说道,“怪不得你的脸看起来那么苍白,原来是营养不良。修个仙,连美食都放弃了,那修仙还有什么意义?”
竟然被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给同情了,李云鹤感觉荒诞至极,可惜又找不出什么有力的话来反驳,只好嚅嚅地说道,“道……道不同罢了。”
付月想也没想地说道,“道不同?那晚上你继续喝粥吧,管饱。反正无论什么食物对你而言都一样,修仙最重要嘛。”
“别……”李云鹤就想好好好一顿肉,遇到付月这种小魔头,实在太难了,“我……我们可是签了协议的。”
“协议最后一条你看了没有?“
“最后一条?”
“咱们签订的吃住协议最后一条就一句话,该协议的最终解释权归付月所有,你知道什么是最终解释权么?”
李云鹤疑惑地摇了摇头。
“你可以这么理解,除非你搬出去,只要待在我家,我想让你吃什么就吃什么。”
李云鹤长大了嘴巴,这不是无赖么?
“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赖?”付月又炒好了一盘菜,尝了一口也颇为满意,“这条协议的无赖,你只见识了十之一二而已,在地……我老家,可不少人中过招。”
“你老家?”
“不说这个了,准备开饭!”付月优雅地转身,用托盘端着几盘菜往前厅走去,李云鹤在身后看着付月那行云流水般的姿势,觉得像极了一条清澈的小溪……
饭桌上,高老头和付月拿着筷子,看着一桌子菜跃跃越试。
高老头动了动鼻子,赞道,“付月啊,你这厨艺精进得是越来越快了,色香都有了,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高老头嘿嘿一笑,正想动筷子,瞥见了站在一旁的李云鹤。
“你坐下来啊!”
李云鹤局促地摇了摇头,“我……我习惯一个人吃饭。”
“可现在家里有三个人,”付月指着八仙桌的一面道,“坐!”
“我……还是去柴房吃吧。”
“还修仙者呢,怎么跟个娘们一样?”高老头开口道。
李云鹤脸涨得通红,扭扭捏捏地上前,屁股小心翼翼地沾在凳子上。
“开吃!”高老头一声令下,付月和他的筷子便飞快地动了起来,付月年幼,嘴巴不大,也不知为什么吃东西那么快,高老头年纪大了,胃口却还不错,两人你来我往,风卷残云,桌面上的几个菜不消片刻,便少了一半。
“怎么不动筷子?”付月嘴里塞得鼓鼓囊囊,不解地看着李云鹤。
“我……”李云鹤不知道如何解释,从小到大,他便从来没有跟人一起吃过饭,自从有记忆以来,都是一个人躲在自己修炼的静室内吃东西,今日还是第一次与人同坐在一桌之上。
“你再不动筷子,这一桌子菜可就都被老高吃光了哦。”
“死丫头,老夫年纪这么打了,食量哪能比得上你,”高老头听到付月说的话,满脸不乐意,“小子,你倒是下筷子啊,你别看我女儿个子小,吃起东西来可毫不含糊。”
李云鹤拿起筷子,从盘子里夹了一块肉慢慢地放进了自己嘴里满满咀嚼。肉也很好吃,但是滋味与在厨房吃时,又有些不同。
“吃饭这么秀气?”高老头看了看李云鹤,又看了看付月,“女儿,你看看人家,多学学。”
付月心道,我本就是女汉子,学不来女神的吃法,心里堵着气,下筷子不免又快了几分,高老头见状,也不甘示弱,李云鹤有点放不开,间或夹几筷子尝尝味道,他看着面前这一老一少大快朵颐的样子,一股奇异的感受慢慢占据了他整个心灵……
与此同时,在安陵河畔的水南楼三楼,亦是灯火通明,觥筹交错,皮秋阳喝得满脸通红,不停地对执法者敬酒。
“来来来,我敬仙师一杯,今日诸位出剑,令我安陵县仙气缭绕,真是我安陵县的福分。”
安陵县丞吴景龙也在座中,他也起身举杯道,“今日或许是我吴某人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因为公务在身,没能在现场目睹仙师风采,知道仙师将刺客击毙,我吴某人捶胸顿足,恨不得成为安信河畔柳树林里的一棵柳树,柳树都有幸目睹仙师仙法,而我吴景龙却没有此福分!幸而有此宴会,我吴景龙的遗憾得以稍减一二,不敢请诸仙师共饮,我吴景龙先自饮一杯。”
不愧是玩弄笔杆子的县丞,这一番马屁说得在场的执法者心里舒畅万分,比那皮秋阳的几句“福分”听起来更加悦耳,执法者领头的矮瘦老头举起杯道,“吴大人实在客气,哪里敢让大人独饮,来,我们都敬吴大人一杯。”
执法者们都举杯,与吴景龙相敬而饮,坐在右侧主位的焦星河铁青着一张脸看着面前“宾主尽欢”的场景,这一顿酒宴明明是自己请的,没想到风头却被皮秋阳和吴景龙二人抢走,心里着实憋闷不已。
自从自己在安陵县上任以来,这皮秋阳与吴景龙二人明面上对自己和和气气,实则暗地里不知道使了多少绊子,整个安陵县几乎都是他们的人,自己堂堂县令,权利几乎被架空,也只有来了赵阔那般的大人物,皮秋阳感觉大难临头了,才又会将自己推出去,挡一挡大人物的煞气。
焦星河闷着头自己喝了一杯,水南楼的水南春喝在嘴中,也如白水一般毫无滋味。
“焦大人,你祖籍可是横山郡奉先县?”矮瘦老人突然面向焦星河问道。
“对啊!”焦星河突然听到有人问自己祖籍,有些疑惑地答道。
“那便不会有错了,你年前在中都郡遇到令尊,湘白兄嘱托我,若在执行任务时遇到你,便给你带句话。”
焦湘白,正是焦星河的父亲,突然听到父亲的名字,焦星河又惊又喜。
“令尊让我告诉你,宝剑锋从磨砺出。”
焦星河起身恭敬地朝矮瘦老人施了一礼,“多谢仙师带话之恩。”
矮瘦老人笑了笑,对着焦星河举了举杯,“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湘白与我兄弟相称,你便算我贤侄,来,喝一杯。”
焦星河喜出望外地举起酒杯满饮了一杯。
宝剑锋从磨砺出,他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父亲的意思是只要自己熬过这几年,经过磨砺后便能再次回到中都郡,而矮瘦老人的一声“贤侄”,也让他在今晚的宴会中大大地长了一次脸!
吴景龙和皮秋阳不知道焦湘白是何人,但是听到了“中都郡”这三个,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惊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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