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文帝这会儿也不想回去找淑贵人了,眉目逐渐严肃起来,带着几分探究,看向慕懿。
慕懿走上前,沉着脸道,“几位大臣所言之事,儿臣实在不知,儿臣定会认真查探,若真是这般,儿臣会严惩不贷。”
刘亮冷哼一声,满脸都写着不满,“太子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故意讹您似的!”
慕懿垂眸,淡淡道,“本宫没有这个意思,刘寺卿不必过度解读。”
刘亮是个暴性子,摊上女儿的事,更是爆上加爆,当即铁了脸。
“微臣今日敢把此事在皇上面前挑出来,不图把银子讨回来,也不怕将来穿小鞋,为的就是给小女讨个公道!”
那态度,俨然慕懿就是害得他女儿毁容的罪魁祸首。
晋文帝对大臣们的指控,虽有震惊,到底还是护犊子的,便道:
“此事非同小可,你们说的,朕都听见了,朕会着太子自查,同时请大理寺封爱卿督查,不管怎么样,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皇上都发话了,臣子们自不好再说什么,就退朝了。
晋文帝用眼神留下了秦慕修和慕懿。
似有意似无意道,“朕当初同意你们开设医堂,就是因为你们说医堂完全不为盈利,是为了给东秦培养更多的大夫,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慕懿和秦慕修同时跪下,“恕儿臣、微臣疏忽,我们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情况。等下就会回去细细查问所有大夫。”
“这事要是查不明白,医堂恐怕就不能让你们再办下去了。”
慕懿斩钉截铁道,“不会查不明白的!”
晋文帝这才努努下巴,“那就回去查吧。”
赵锦儿听了此事,亦是大吃一惊。
旋即,她就言辞肯定地道,“不可能!自打上次跟花镛制定过新规矩,就再没有大夫私自出诊过,更不可能有人会收那么高的诊金去骗人。”
赵锦儿相信自己的人。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
“会不会是有人在冒充医堂的大夫敛财?”慕懿问道。
“如果那几位大臣所言非虚的话,应该是。”赵锦儿觉得只有这种可能了。
秦慕修却道,“不尽然,也许,是……”
“是什么?”
“记不记得之前开除的那三个人?”
赵锦儿一怔,“是他们干的?”
“依那几个大臣所言,他们都是一两个月前主动到医堂来请的大夫,若是外人,不可能混得进来。”
赵锦儿一听,顿觉有理,“还真有可能!开除那三个人的时候,他们怨气挺大的,当着学生和其他大夫的面儿,就骂我和花镛上纲上线。”
不过一细想,赵锦儿还是觉得不对劲,“那三个大夫一个是小儿科,两个是伤风科,都是市面上最吃香的大夫。他们离开医堂,就是为了出去赚钱,以他们的本事,又有曾经在医堂教过学生的履历,在京城好好干两年,不见得赚不到这些钱,何必要靠坑蒙拐骗呢?这一锤子买卖做了,将来,可就连京城的大门都不能进了。”
秦慕修点头,“你的分析,很有道理。”
“那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干?”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么干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慕懿捏紧了拳头,“有人指使他们!”
秦慕修点头,“九成可能。”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三个人找到。”
“怕是晚了。若真是受人指使,这几人现在不是已经离京,就是死了。”
慕懿顿了顿,顿时明白了秦慕修的意思。
指使他们的人,为的就是通过搞臭医堂来搞臭他这个太子,又怎么会留下人证。
“那现在该怎么办?”
“皇上让封商彦督查,那咱们就让封商彦过来做见证,再把那些上当的大臣们一起请来,现场指认。”
赵锦儿拍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让他们来现场指认,那几个大夫都不在咱们医堂了,自然也就赖不到咱们头上。”
以郎若怀和刘亮为首,几个“被坑”的大臣跟随封商彦,一同来到了医堂。
几十个大夫排排站立,让他们指认。
认了一圈,刘亮火大不已,他不敢跟慕懿发脾气,就捡软柿子捏,冲赵锦儿吼道:
“当初我们请大夫,确确实实是到你们医堂来请的,现在出事了,你们把人赶走,就跟你们没关系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我女儿身上到现在还全部都是红疮,你们行医治病,就是这么做的?”
赵锦儿没想到没有指认到几个肇事的大夫,还是不能解除他们的心头之恨。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花镛走上前,挡在赵锦儿身前,面色不虞。
“赵山长平时只管编医书,教学生,医堂里的大夫和学生,都归我管,刘大人有什么不满,跟我说,别冲一个小姑娘发脾气。”
他人高马大,气势如虹,刘亮一时间被他震住,声音都小了下来。
“我什么时候冲个小姑娘发脾气了,她既然做了这医堂的山长,就该承担起山长的责任!那几个大夫,就算现在离开医堂了,是不是你们招进来的?是不是从你们这走出去给人出诊的?如果没有医堂大夫的身份,谁会请他们这些江湖郎中看病?!”
花镛想与他争辩,赵锦儿却拉住了他。
因为她觉得刘亮的质问,其实很有道理。
“花山长,稍安勿躁。”
说罢,她又走到刘亮面前,十分诚恳地说道,“刘大人,还有所有受到此事波及的大人们,这件事,医堂确实有很大的责任,我向你们保证,那三个大夫,对你实施诈骗时,确实已经不在医堂了,并且是医堂觉得他们医术不端,将他们开除的。
我们错就错在,因为没有经验,所以没有及时将他们的开除信息公而告之,以至于造成了你们的损失。
这件事,也给了医堂一个狠狠的教训,我们一定会更加完善我们的制度和规章,决不允许师生们有任何不轨的行为,一旦出现,我们会到菜市口张贴告示,告诉整个京城的人,哪些人是受到惩罚或者已经开除了的,避免再次出现这样的问题。
如果你们还愿意信任医堂一次,还愿意信任我一次,你们家中的病人,全部由我本人接手,我免费给他们看到好为止,就当做是医堂对你们的赔偿,可好?”
说着,她对着来讨伐的几人深深地鞠躬。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更何况还是个这么温/软的小妇人。
郎若怀科举出身,实打实的儒雅文人,先就不好意思了。
道,“啊呀呀,我当朝说出此事,也是因为一时气愤,并不是为了报复医堂或者谁,家母身体早已无大碍,事情既然已经说清楚,赵山长无需挂怀,也无需专门往我府上跑,别耽误了医堂大业。”
刘亮也整得挺不好意思,但他女儿确实还一身红疮,便道,“赵山长的医术,我们都是有所耳闻的,只要赵山长能将小女的红疮治好,我也不再计较了。”
赵锦儿连连拱手,“您尽管放心,这点小毛病,我是有自信治好的。”
其他受骗的大臣,在郎若怀和刘亮的带头之下,也纷纷放弃继续闹事。
送众人离开时,赵锦儿又郑重地鞠了个躬。
“多谢诸位的理解和宽宥,太子、我、花山长,还有所有师生,定当谨记在心,永远提醒自己,身为医者,一定不可利欲熏心,要秉承大医精诚的原则和底线,悬壶济世,造福百姓。”
接下来的几天,赵锦儿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郎若怀等几个人,虽然都说不要赵锦儿提供的免费后续治疗,但赵锦儿还是带着一些自己药庐里制作的药丸,亲自登门拜访。
先给每个病人问了平安脉,又对症下药送了滋补的药丸给他们。
接下来便是去刘亮这种情况的家中,给还残余病症的病人治疗。
刘亮的女儿刘碧玉,今年才九岁,正是身体营卫强健的年纪。
本来只要好生护理,痘子落去后,即便是留了痘痂,也能在十几二十天后恢复如初。
结果叫那庸医不知用了什么野鸡药膏,弄得全身痘痂都恶化流脓,成了一片片铜钱大小的红疮。
孩子已经到了爱美的岁数,全身又痛,每天哭个不住。
她母亲刘夫人也跟着哭。
母女俩看起来都蔫了。
怪不得刘亮那么怒火冲冲,恨不能冲到医堂把医堂烧了。
赵锦儿给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先开了三天消炎降火的汤药。
“先喝三天汤药,把身体里的火气祛掉,这三天,身上不要抹任何药膏,让疮口呼吸,每日只用淡盐水把窗口四周清洗一下即可。三日后,我会再给你们送药膏来,那时候,再开始抹疮口,连抹十天,每日换药。”
刘夫人已经被女儿的病势弄得不敢相信人了,满眼怀疑地看着赵锦儿,不敢接话。
她害怕,害怕赵锦儿跟前头那个大夫一样,是庸医,更是贪医。
万一把她女儿的皮肤越治越坏,那真的不如要了她的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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