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马尔福也许天真，但他从不愚蠢。

他不知道艾伦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一切都改变了。

他看着对方皱着眉沉沉睡去，知道等这混球醒来，又要带着永远温柔的表象面对那些麻瓜种。

他蹑手蹑脚地起身，犹豫着离开了寝室，躲到桃金娘所在的盥洗室搭起了坩埚。

欢欣剂。

缓和剂。

活力滋补剂。

或许，那个混球会需要这三种药剂，舒缓焦虑、增加活力……伪装出平静的欣喜。

德拉科坐在地上，看着逐渐翻腾出烟雾的坩埚，皱着眉思索着艾伦和格林德沃家族的传闻。

——那些德国佬说，艾伦的母亲出身于格林德沃家族。

所以，这混蛋是去寻找王后了……

而看这样子，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德拉科收回心神，顺时针搅动着坩埚。

他记得艾伦第一次占卜课后的情形，那个骗子对艾伦说什么来着？

他蓦然想起了那句话，惊出一身冷汗。

那个疯婆子说，

[你的一切追求都是一场空……]

德拉科呆滞地抓着搅拌棒，手指微微颤抖着，不由得更加担忧起了艾伦的精神状态。

他呆呆地坐着，却又想到如今艾伦的模样。

那已经不是之前纵容他闹腾的混蛋。

……那是上位者的姿态。

摆的是王储之尊。

德拉科突然又不知道该如何行动了。

他关心艾伦，他关心这个朋友，希望对方能得偿所愿。

可他又清楚地知道，自从马尔福将自己摆在臣属位置，又同艾伦有了利益牵扯之后……

他们难免成为了君臣。

一阵刺鼻的焦糊味唤回了德拉科的心神，他看向坩埚，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趴过去，果然看到了焦糊成一团的欢欣药剂。

他懊恼地踹了脚坩埚，又认命地重新拿出了一批药材。

然而他又不自觉地想——

如果艾伦不再纵容马尔福，他的家族该何去何从？

德拉科忍不住攥住了草药，终于在糊了五次坩埚之后，成功地熬出了一批欢欣剂，并于宵禁前带着这批药水回了寝室。

这时候，艾伦已经重新坐在书桌前处理事务了。

那个混球抬眼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德拉科看这位没事人的样子，气恼于自己的在意。B

他眼巴巴地跑出去给这人熬制药剂，结果人家一切安好！

想到这里，他也没了好语气，带着些担心马尔福的余韵和隐约的气愤，把手中的小包放在他文件上。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

德拉科气得磨牙，“不是看你精神不好，我至于跑出去给你熬魔药吗？我连晚饭都没顾上吃，你倒好，还有精力处理文件！”

艾伦半蹙的眉突然缓和了几分。

他抬眼看着气恼的小孔雀，而不是圆滑的马尔福少爷，轻声问，“你是为我去熬药了？”

德拉科没好气道，“不然呢？”

艾伦轻轻垂下眉目，隐约带出一丝笑容。

虽然浅淡，却是他回来之后的第一个表情。

他轻声道，“谢谢。”

那双海蓝眸带了薄弱到几乎消散的暖意，却突兀地没了出自心脏的冰冷。

德拉科看他软化一些，心里难免嘀咕。

——这混球也太不好伺候了！

前几秒还冷得像块冰，转眼间又去扒拉药水了。

这么阴晴不定，果然是个混蛋！

他看着金发混球一个个拿出试管思索，忍不住上前给对方分好类，一个个说道，

“欢欣剂、活力滋补剂，还有这个缓和剂！”

他把一瓶缓和剂塞到对方手里，嘀咕道，“去了趟德姆斯特朗，回来连魔药都不认识了。”

“——快喝，别想着倒掉！”

艾伦被他逗得翘起三分笑意。

那笑容转瞬即逝，却是真切存在的。

他带了德拉科熟悉的纵容，抬手把那瓶清透的药剂捧在唇边，一饮而尽。

艾伦拎起那个药剂的袋子递回给德拉科，他起身，垂眸看着有些小心、又有些气恼的小孔雀，温声道，

“明天再给我吧。”

他说，“早上、中午各一次，记得给我递药——你想的很周全，我确实需要它们。”

德拉科被这句话夸出几分得意。

他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傲娇地接过了那个袋子，故作随意道，“瞧瞧，你没我可不行！”

艾伦忍不住笑了一声，应和道，“是，你说的对。”

他看向魔法窗户，看着巨大的章鱼从黑湖中飘然而过，轻声说，“德拉科，我真想憎恨神明。”

他又收回视线，轻轻扯了扯嘴角。

“可我不能。”

那种情绪再度猝然而起，带出那丝掩埋起来、却深入骨髓的憎恨。

如同爱情中的怀疑一般。

人的内心，一旦发酵出恨意，必然会如蛆附骨一般扩散啃噬，直到爆发出来，毁掉早就在心底判了死刑的东西。

艾伦快速收拾起情绪，冷静地吩咐道，

“明天是周三，我不想那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你记得保密。”

他抬手按住德拉科的肩，那双眼睛再度幽深如深海。

“德拉科，这几天调查一下哈利身边的人，朋友、老师、亲属，列一份名单给我。”

德拉科压抑着震惊看向他，带着掩藏的怀疑和担忧，下意识地为哈利开脱。

“额，破特最近也没做什么，他可听你的话了，几乎天天念叨你……要说他心里最亲近的，应该是你吧！”

艾伦眸色深沉地望来，扯出一丝宽和。

可那丝宽和就像是处在泥潭之中的雪白丝绸，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暗色。

他摩挲着那段脖颈，叹息道，

“德拉科，你知道魂器吗？”

在那种莫名而来的威胁中，德拉科小心又懵懂地摇了头。

然后……

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破特是魂器！是伏地魔的魂器！

艾伦轻声道，“也许你不知道，靠近魂器的人会被魂器的能量影响。天长日久，变得脾气暴躁，心中充满怀疑、憎恨、杀戮……”

他叹息着说，

“德拉科，我想你知道，哈利一直寄养在他的姨父姨母家，而那家人对他并不好。”

他看着马尔福少爷恍悟般地惊醒，仿佛恶魔低语。

艾伦承认，自己没有耐心了。

他要尽快解决伏地魔这堆魂器的麻烦，再加快速度完成在巫师界的布置。

他轻声说，

“我已经摧毁了三个魂器，德拉科。剩下的已知的魂器，就是赫奇帕奇金杯和哈利。”

“前者我已经找到位置，摧毁它轻而易举。但哈利……”

他蹙着眉，配着苍白的脸色，不需要伪装就显得忧心忡忡。

“他的朋友越多，真正到那一天的时候，所有人就越难过。”

德拉科喃喃道，“而且他是魂器，不能让他过多的影响到别人……”

他荒谬地看向艾伦，似是了然。

“……殿下，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艾伦并不言语，眉眼在斯莱特林的幽绿之中看不真切。

德拉科轻轻吐气，“难怪……难怪你总是把哈利带在身边……那他到底是不是斯莱特林的后裔？”

艾伦无声地拍了他的肩。

于是德拉科知道了答案。

……原来不是。

他震惊到呆滞，缓缓地摇了头，“你真是个圣人……”

他望进那双海蓝眸，另外半句话沉没于唇齿。

……你也真是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