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通晓了被遗忘的过去。
而王储要面对不止息的未来。
艾伦离开德姆斯特朗的那天,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松了一口气,克鲁姆他们想要送送他,也被他拒绝了。
他无可无不可地送去一份黑魔法的研究手稿,然后在邓布利多的陪伴下,踏入了火焰正盛的壁炉。
老校长忧心忡忡。
他从来敏锐,因此很轻易地察觉了艾伦的变化。
这孩子不再温润宽和。
少年表面上沉稳平静,眸底却透出无视一切的空洞。
几乎让他错觉地以为这孩子开启了大脑封闭术。
曾经,他总担心艾伦唇角的笑意太过定式,格式到带着虚假的温柔,可现在……
那份或真或假的笑意突然消失了,却让他有些胆战心惊。
等他们回到霍格沃兹,邓布利多开口喊住了就要告辞的少年。
“艾伦,唔,我这里有蜂蜜公爵新出的糖果,你要来一颗吗?”
艾伦看向他,沉默着坐在了长桌对面的扶手椅里。
以往,邓布利多总笑呵呵地看着他自己变出凳子,现在却不再如此,老校长带着十足的担忧,变出柔软的扶手椅和不加糖的红茶。
唯恐给艾伦雪上加霜。
邓布利多看他捧起红茶杯,眼神失焦地暖着手,更加担忧地捻着自己的长胡子。
“额,艾伦,也许你回来的恰到好处——今年的魁地奇决赛就要开始了,听说格兰芬多找到了一个新的找球手!”
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难道你不想看看今年的魁地奇杯属于谁吗?”
艾伦回神,轻轻扯了扯嘴角。
“先生,格林德沃家族的事有进展吗?”
邓布利多安抚地看着他,带着些微的怜悯。
“恐怕没有,孩子。”
他递来一块芒果布丁,看少年迟缓地接过,拾起叉子缓缓分割着,不由得心生怜悯。
“……艾伦,不要太难过。虽然你见不到你母亲,但我们都知道,她是爱你的。”
那只抓着叉子的手顿住,仿佛定格。
艾伦轻声道,“先生,我甚至没有见过她。”
他突然红了眼眶。
“这世上有几个孩子,不知道自己母亲长相的呢?何况我……”
他突然一顿,隐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坦白。
艾伦放下叉子,起身告别,在邓布利多忧心的目光中离开了校长室,回到了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
他把自己沉入床铺,昏沉又清醒地想着今后的打算。
就目前为止,他需要为魔法部定制一批通讯水晶球。
他必然要在其中加入监视法阵和封魔法阵,这些务必隐匿,不可被人发觉。
他还需要确实兰斯提交上来的发展规划,看看他们提出的麻瓜药物流入市场的方案是否可行。
他更需要继续履行王储的责任,给追随他的人民心灵上的鼓励。
艾伦看着头顶深沉的墨绿。
……他从不只是一个人,他没有资格消沉。
他无声地勾动兰斯的魔力线,听见那边传来温和的轻唤,“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艾伦抬手抚着额头,轻声道,“把那份计划书送来,我要看看你们商定的细节。”
他的声音浅淡,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独断专行。
“另外……”
他抬眸看了眼对面那张空置的床铺,轻声道,“联络卢修斯,给他让利,拉他合作,将名声和利益送给他。
“我要捧起这位傲慢的马尔福家主。”
他轻声说。
那双海蓝眸幽深似海。
当天,德拉科训练完魁地奇回来时,惊讶地发现了另一张床放下的床帏。
艾伦回来了?
他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掀起了垂落的丝绸。
只一眼,他就被床上的那个人震惊了。
……这是艾伦吗?
他从没见过对方这个样子,脸色苍白如纸,闭眼靠在枕上,带着恹恹的病态。
德拉科实在太过震惊,甚至没注意到那双无声睁开的海蓝眼。等他再度望去,又被那一眼看的心惊,猛然后退了一步。
床帏无声落在两人之间。
短暂的沉默之后,又被无形的魔力轻轻托起。
艾伦平静地看着他,招了招手,轻轻拍了拍床铺边上。
“德拉科,过来。”
德拉科不自觉咽了下口水,迟疑地坐到床边,谨慎地只占了一小块地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
他见艾伦眼神平静,随口解释着,“还没来得及说明。”
德拉科一顿,不自觉地微蹙起眉。
……这混蛋怎么了?
他突然想起之前流传的谣言,谨慎道,“额,我听说你和格林德沃家族有亲缘……”
他小心观察着艾伦的表情,见对方从冷淡变成冷漠,勉强圆着话,“你别难过,也许是没缘分……”
“够了!”
艾伦突然厉声喝止了他的话,海蓝眸带着令人心惊的憎恶,“我最恨所谓的缘分!”
他那样盯着德拉科,凶狠到要择人而噬。
片刻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缓调整着呼吸,轻声道了句歉。
德拉科勉强扯起了嘴角,表情颇为艰难。B
对面那个金发混球还理所当然地掀过这一茬,询问着这半年来学校发生的大事件。
他只好乖乖回答,
“也没什么,大家都过得挺好的,只是有些小插曲——
“那个布莱克经常来闹,斯内普教授又看不惯卢平,不停地扣格兰芬多的分,后来麦格教授把他们都骂了一顿,最近才消停。”
德拉科仔细想了想,
“斯莱特林也都挺安分的,谈的话题也就那几个——衣服、首饰、还有家长的态度。
“我最近和西奥多一起学习家族事务,成效还不错。”
“哦,对了——哈利这半年都在格兰芬多那边,又跟那家红鼬混在一起了。”
他小幅度地撇了撇嘴,带了一丝嫌弃。
艾伦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是,是都过得很好。”
他快速回神,询问道,“霍格沃兹小学部呢?我都没去看过,发展的怎么样?”
德拉科微微挑着眉,带着点难以言喻道,
“啊?贵族们都带着架子呢,只有依附于我们家的几家小贵族送了孩子来。
“目前还没几个普通的巫师家庭把孩子送来的,大都是翻倒巷打混的底层黑巫师子女,还有一些被遗弃的孤儿。”
他面色复杂地皱着鼻子,不经意看见艾伦的眼神,立刻一肃。
德拉科恍惚觉得艾伦变了。
不是那种因为利益纠葛的变化,而是……仿佛那颗心内藏的东西变了。
他甚至不敢在他面前随意攀谈。
他不自觉地改了称呼,轻声道,
“……殿下,我觉得,小学部似乎失败了。”
艾伦轻轻笑了笑,笑里带着往常不会有的冷。
他靠在靠枕上,轻声道,“不,德拉科——这是一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