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的眼睛落在崩直的新鱼线上,同样感到担忧。
草鱼原本的劲就特别大,而今工部新研制的这根鱼线真不知能不能扛得住,一旦绷断只能哦豁了。
“一定要扛住啊!”陈政看着那根绷得趣÷阁直的鱼线,双手紧张地攥在一起,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子。
为了当初那句“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亲督工匠造良线,绝不允断线再现”的狂言,这大半年可谓是废寝忘食。
本以为一根小小的鱼线,只要不让工匠偷工减料,那么定然能够钓起一头牛。但奈何,现实却是这般残酷。
鱼线简直就是一个科技狠活,纤夫用来拉船的麻绳固然结实,但注定绑不住小小的鱼钩,而穿针用的线一扯便断。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此次鱼线借鉴了野人女真的做法。
野人女真虽然地处寒苦之地,但他们制造的一种鹿筋绳异常坚实。选用鹿的背部,沿脊柱两侧的那两根长条筋膜,晒干后,便可以撕下三根细线进行编织小小的鹿筋绳。
工部渔具工匠部找来大量优质的鹿筋,然后进行反复尝试。在融合早前马鬃毛编织鱼线的经验后,又结合大明的编绳手法,终于得到这一种承重力更强的新鱼线。
只是经过这么多次实验失败,他早已经心力交瘁。若是再不合格的话,他都情愿因办事不力的罪,让皇帝摘了自己的乌纱帽了。
哗啦!
野生的草鱼显得很生猛,尾巴突然重重地拍打在水面上,顿时溅起一片小水花。
咦?
朱祐樘看到水花溅起,眼睛不由得微微一亮,这条草鱼最暴躁的时刻过去,新鱼线竟然扛住了这条草鱼的挣扎。
在卸掉草鱼的大部分力气后,这种三斤重的草鱼亦是放弃了挣扎般,正凭由着鱼线在浅水区域牵引。
朱祐樘看到这条草鱼被自己顺利拿捏,虽然跟后世动辄两位数的草鱼无法相比,但在当世恐怕已经是能钓起来的最大一尾草鱼了。
不经意间,自己似乎正在创造历史。
“陛下,线没断,线没断!”
刘瑾跟朱祐樘钓了这么久的鱼,虽然没有什么钓鱼天赋,但眼力劲还是有的,看到水里的草鱼反抗的力量越来越小,显得脸上兴奋地道。
这……
韩幼英那双美眸好奇地望向浅水区,果然看到草鱼已经随着鱼线牵引有气无力地游动。
虽然她家里做的是茶叶生意,但作坊边上有一条小河,亦是有人时常在那里钓鱼。她知道通常只能钓起一些小鱼小虾,但还没有听说过谁能钓起这么大的鱼。
陈政看到那根鱼线没有崩断,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感谢神灵之类的话,头上的乌纱帽总算是保住了。
“抄!”
朱祐樘从来都不敢托大,哪怕后世都少不了抄网,而今自然还是需要这种辅助的工具帮忙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
京营十三营的统领轮流前来西苑值班,而今天轮到的是神机营的统领张永。
张永其实是懂水性的,早已经拿着由朱祐樘亲自设计的抄网侯在湖边,在看到草鱼被牵引过来的时候,显得十分果断地迎着鱼头抄了起来。
草鱼入网,便被提了起来。
“张永,快拿过来瞧瞧!”刘瑾看到渔获是打心底的高兴,便进行催促道。
张永看到朱祐樘竟然钓起三斤重的草鱼,心里亦是十分的高兴,显得满脸敬佩地将草鱼送到朱祐樘面前。
朱祐樘看着眼前这一条毛皮金灿灿的草鱼,感觉这条草鱼是世上最好的一条草鱼,心里亦是生起一种自豪感。BIquGe.biz
其实最兴奋还是这鱼线取得了小小的突破,虽然至今都无法搞到尼龙线,但能从鹿的筋膜中找到这般结实的鱼线已经是一种不错的结果。
原本他仅仅将钓鱼当成一个爱好,只是看着这太液池的丰富资源后,总感觉华夏对江河的资源开发还不够,对大海亦不够热情。
或许连他都不知晓,一些念头早已经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朱祐樘注意到旁边忠心耿耿的小老头笑起来仅剩下几颗好牙,便进行夸奖:“陈卿,这新鱼杆很好,鱼线比之前强,朕很是满意!”
“这是臣及渔具部工匠的职责!”陈政得到如此的夸赞,笑得合不扰嘴地道。
朱祐樘知道这帮人能够达成这个成效,定然付出不少的汗水,当即便进行赏赐:“陈卿和渔具部工匠制新鱼线有功,陈卿赏百张布票,渔具部所有工匠每人赏十张布票!”
现在的布票已经成为绝对的硬通货,由于布票还可以到皇家新设的钱庄换纯银,致使布票现在比白银还要抢手。
“臣谢陛下隆恩!”陈政得知还有赏赐,当即急忙跪谢。
草鱼放在盛着清水的大木盆上,显得颇有灵性地游动,致使张永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朱祐樘好奇地摸了摸由鹿筋制作的鱼线,突然发出感慨:“张永,这鹿筋当真是好东西,你去年打女真之时,怎么就没想到多弄一点鹿筋呢?”
“奴婢欠考虑,请陛下责罚!”张永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主动认错。
不管实情如何,不管有没有道理,反正所有借口都是不忠。面对帝王突然间挑毛病,唯一要做的便是主动承认错误。
陈政不由得同情地望了一眼张永,又不是未卜先知,当时怎么可能知晓这不起眼的鹿筋有这种价值。
不对,似乎也没有什么价值,谁能天天有闲情逸致钓鱼的,这鹿筋给自己都嫌难啃。
“陛下,请用茶!”韩幼英看到朱祐樘终于空闲下来,便将一杯刚刚泡好的茶水亲手递送到面前。
朱祐樘很喜欢现在这种有茶、有美人相伴的钓鱼生活,端起茶杯却突然板着脸询问:“你的神盾营近期可有松懈?”
“回禀陛下,现在仍是五日一练!”张永现在以神盾营为傲,当即认真地回答。
咦?
张政看到朱祐樘突然将事情扯到神盾营身上,顿时困惑地抬头望向这位年轻的帝王。
神盾营自成立后,先是出征建州女真,接着奔赴西南战场,现在已经成为京营名副其实的第一营。
只是各地都已经太平,曾经挑衅大明的黎朝不复存在,蒙古跟大明现在处于蜜月期,朝鲜更是一直乖乖臣服于大明。
正是如此,他不明白陛下为何还要如此重视神盾营,竟然还要求神盾营勤于操练。
朱祐樘轻呷一口茶水,望着旁边春意盎然的草地发出感慨道:“现在已经开春了!你好好准备一下,下月一号便率部前往辽东吧!”
啊?
张政的眼睛顿时一瞪,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年轻帝王竟然要再度出征建州。
“奴婢领旨!”张永知晓此行前往辽东所要做的事,想到早前因军粮跑不上而半途而归,此刻战意高昂地表态。
朱祐樘吹了吹杯中的热气,显得十分随意地说道:“建州女真本是大明的一个卫所,只是建州有鹿筋此等好东西,既然多年不上供朝廷,足见建奴已是无君无父。令建州女真的脱罗一个月内上缴一万头鹿筋,朕要跟天下万民共享垂钓之乐,否则给朕将建州女真夷为赤地!”
“奴婢遵旨!”张永眼睛闪过一抹杀意,当即便郑重地拱手。
这……
陈政眼睛复杂地望向眼前的年轻帝王,着实是太残暴了。
一万头鹿筋,而且只要求一个月的时间,这分明就是对建州女真开战的借口。一旦战事开启,恐怕是要死掉成千上万的人,简直就是货真价实的暴君。
最让他心里不安的是,这件事情似乎是因自己而起。若不是找来鹿筋做鱼线,做出这般结实好用的鱼线,建州女真恐怕便不会有此次浩劫。
朱祐樘将剩下的茶水全部喝掉,对脸色凝重的陈政吩咐:“陈卿,鱼线的研究可以到此为止,亦或者你们可以尝试尼龙线。只是这鱼钓还要细一些和坚固一点,你们工部还得在精铁上多下功夫!”
“臣遵旨!”陈政回过神来,当即恭恭敬敬地道。
朱祐樘看到刘瑾已经将鱼饵重新挂上,便朝着水里抛竿道:“退下吧!”
“臣告退!”陈政恭恭敬敬地施礼,而后便跟随一名小太监离开这里。
“陛下,这条鱼如何处置呢?”黄睁看到草鱼在盛着清水的木盆不断翻腾,便硬着头皮上前请示。
朱祐樘不知是这个时代没有受到污染,还是这太液池出品的草鱼品质更好,便进行吩咐道:“你即刻将草鱼放到新修建的鱼池里,每日用蚕豆喂养!”
“蚕豆?”黄盼怀疑自己听错了。
朱祐樘不想做过多的解释,便是不容置疑地挥手:“按朕的意思去办就行了!”
“遵命!”黄盼咽了咽吐沫,便规规矩矩地道。
咻!
朱祐樘看到浮标突然下沉,当即眼疾手快地起竿刺鱼,在跟这条生猛草鱼角力的时候,顿时感受到肾上激素飙升的快乐。
很快,草鱼被钓了起来。
虽然这一条草鱼比刚刚那一条要小,但草鱼的劲都很大,这种拉扯的过程中,反倒让朱祐樘过足了瘾。
跟去年所钓的小鱼相比,而今拉扯着这种生猛的草鱼,却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快乐,甚至让人欲罢不能。
韩幼英看着频频起鱼的朱祐樘,看到正在享受钓鱼快乐的男人,嘴角不由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其实很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每日在这里给这个男人泡茶,看着他钓着鱼享受快乐,自己便已经十分快乐。
朱祐樘在钓了第五条草鱼后,发现西边红霞满天,天色尚早。
明明自己一直呆在西苑,但身处南亭之中,看着眼前的景致,却是有一种身处另一片天地的感觉。
只是他心里清楚,虽然西苑归他一人所有,但西苑的区域太大了,甚至还有几处区域是自己都未曾踏足的地方。
韩幼英看着朱祐樘突然凑过来,顿时有一种心慌。
今天她亦是特意打扮一番,心里亦是期待一点事情,但此时此刻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刚才鱼跑了,你可是偷笑了?”朱祐樘抱着韩幼英,发现韩幼英的味道很香。
自从上次御书房后,二个人便没有肌肤之亲。只是时隔这么久,发现韩幼英竟然更加的诱人,不仅皮肤变得更白,而且身材明显变得更有女人味了。
韩幼英顿时心里一慌:“奴婢知罪!”
“错了就要受罚!”朱祐樘发现这个女人确实有一双好腿,整个人宛如艺术品般。
韩幼英知道是逃不过,但还是紧张地道:“奴婢……这里不好吧?”
“朕记得你说过想要做贵妃的!”朱祐樘看着眼前被红霞染红的俏脸,却是带着几分苦涩地说道。
若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上一次的努力,而今仍旧没有收获。
韩幼英轻轻地点了点头,正想要主动除去衣服的时候,这才发现刘瑾已经领人搬来屏风围住那张大石桌,敢情自己是有所误会了。
朱祐樘将韩幼英抛起,便是走进由屏风临时组成的卧室。
做了错事,究竟是要付出代价。韩幼英不合时宜的笑声,终究是换来了一阵阵哭声,在这片八百亩水域的南边响起。
一只水蜻蜓在湖边的枝条上歇息,一只更大的水蜻蜓从后面猛地一扑,春天在不经意间已经春意盎然。
到了二月底后,时间转瞬即逝。
三月刚刚开启的时候,便迎来大明王朝最高级别的殿试,所以新科贡士将在这场考试中完成真正的蜕变。
按说,六百零三名的新科贡士肯定都会参加这一场能拿到进士功名的殿试,只是有一些事情永远无法意料。
有两个考生突然接到家中父亲去世的消息,按大明的守孝制度,这一场殿试要等到三年后再考了。
有一个考生高中时兴奋过度,因心脏病发而亡,故而亦是已经不可能从棺材中跑进来参加这场殿试。
只是有减便有增,两年前一个因母亲过世而守孝一年的贡士前来参加今年殿试,故而本届殿试的实质人数是六百零一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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