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黄湘莲从坐席下站起，面容上比之方才更加苍白。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席上几个女眷已经起身离开。其中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夫人在经过卿因时，福身行礼“殿下，小儿有恙，还许臣妇几人前去查探。”

她面上倒是镇定，并没有太多的急迫。

卿因看着她，却发现她握着的手正在微微颤动，也是可怜，卿因向她点点头道“快些前去，别出什么大事。”

当然要出大事，愈大愈好。黄世美必须得“死”，否则他就真活不了了。

宴席之上议论纷纷，众人的脸色晦涩难明。看热闹的有，担忧的也有。卿因坐在之间，心中也是忧虑重重。

那俩呆子，可千万别出事才好。

“殿下。”一陌生的黄衣婢女走至卿因身旁，对她行礼，举止之间十分规矩。这般气态，应是宫里人。

“何事。”

“奴婢乃二皇子身旁宫女，二皇子传话说，婚宴遭此劫难，殿下与他都是代表天家的，应是要前去主持大局才是。”那婢女恭恭敬敬地说完，便垂首站在卿因身旁。

她家二哥还真是会给她揽事，这破事她根本不想多管，省得到时候有人怀疑起她。孟谨梧倒好，临时给她加了一场极其考验演技的戏码。

“走罢，本宫也该去关心下未来的二姐夫。”卿因的嘴角抽搐，尽量保持住脸上的笑容。

她踏出内厅的门，正巧看到她家二哥站在内外厅相交的走廊上等她。

那张与刘莪颇像的脸，让卿因想要冲过去，把他揍得龇牙咧嘴。她走上前，给二哥行了个四不像的礼，嘴里含糊不清道“二哥好。”

孟谨梧面上不动声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开口倒是温润十分“四妹今日气色不错。”

这哪跟哪啊，卿因心里无尽吐槽着。她也不顾什么宫规礼仪，径直走在她二哥面前，大摇大摆而去。

她就是厌恶刘莪那个女人，厌乌及屋。

孟谨梧倒是也不生气，静悄悄地跟着他家四妹的身后。

黄家的院子充斥了庄严幽深的气息。她上次感受到这种气息是在秦渊别苑，不过秦渊别苑幽深之中透露的是清冷，与秦渊那人身上的气质完全重合。

黄家的院落完全散发的是种怖然，怪不得长出来的儿女个个扭曲。

卿因与二哥一路荡过去时，正好听到一阵哭天抢地的叫唤声。该怎么形容，宛如狸猫在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最凄厉的哀怨。

“看来情况不怎么好。”身后的二哥突然发声道。

卿因没有转身，她走向那方哭作一团的妇孺，看着她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心中到底有几分颤动。

“怎样了。”卿因出声询问。

那方才向她请安的臃肿夫人转过身来，对卿因道“多谢殿下关心，小儿小儿他还未救出。”

那夫人发髻有几分紊乱，面上纵横的都是泪，想来应当是黄夫人本尊。

卿因点点头，想要上前安抚，又觉得没有立场。她站在那方，向着燃烧熊熊火焰的院落看去，房屋倾塌，四处是席卷而来的烟雾。

那两呆子，做的实在是。

实在是太棒了。

如若不是自己正站在黄世美的家人面前，她真的想大笑出声。

卿因原本想就站在这里，等火烧完，世美小老弟的“尸首”抬出来便算完事。不过天不如她所愿，一个玫红的身影从妇孺中冲出，恶狠狠地瞪着卿因。

那眼神宛如淬了毒一般。

是黄湘莲，她面容扭曲地吼道“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不祥的东西。肯定是你害死我二哥，你快把我二哥还回来。”

她这一吼，可以说是全场震惊。

反正别人卿因不知道，她自己是真的被震住了。自己这个帝女也太窝囊了，竟然又被骂。

她刚想开口训斥，身后一个颀长的身影先行走上前来，“本王，倒是不知。黄家的女儿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权力，可以当众训斥天家的女儿了。”

卿因迟疑地抬头看向他，正好见到他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正紧紧盯着黄湘莲。

那气势，卿因顿时想给他鼓掌。

“你这孽女——”

黄夫人见局势不对，顿感自己的女儿坏事，她拉过黄湘莲便是一个巴掌，用力之大，将黄湘莲扇倒在地，嘴角流出殷红的鲜血。

“阿娘。”黄湘莲呆愣地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阿娘。

她阿娘从未打过自己，自己从来都是阿爹阿娘的掌上明珠。今日，她被打了，众目睽睽之下，她被自己的亲生阿娘这般打了巴掌。

黄湘莲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黄家庶女们，似乎能从她们的眼神中看到耻笑。

都怪孟卿因，都怪这个该死的帝女。她转回头阴森森地盯着卿因，眼里的恨似乎可以流淌出来。

一滴一滴。

卿因撇过头不去看她，她其实是真得茫然。也不知原主做过什么，让这黄小妹这般怨毒。

“二哥哥，我们坐着等吧。”卿因抬起头笑盈盈地看向她家二哥，称谓也从“二哥”变为“二哥哥”。

不管这二哥，心里装的是财狼还是虎豹，只要他尚未威胁到自己。她就得把这温情可爱、天真无邪小皇妹给装下去。

“好。”孟谨梧回她一个温润的笑。

在经过黄家女眷时，孟谨梧睥睨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黄湘莲，暗含的杀气让黄湘莲冷颤。她什么时候招惹的二皇子，她怎么浑然不知。

不出一时，世美小老弟院落的大火便被熄灭。

就如众人心知肚明的那样，一具焦尸从中被抬出来。那焦黑的模样，散发的焦臭味，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黄夫人更是在看到的第一眼便昏厥过去。

卿因冷冷地看着那尸体，面上是十足的惋惜，心里是对顾一与君弈的夸赞。当然，还有默念着的阿弥陀佛，投个好胎。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她家二哥正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新郎都没了，黄世美与温安殿下的喜宴，自然到此为止。

卿因在与黄左丞几人道别后，也踏上了回程的轿椅。在上轿前，她对着一直与她相伴的二哥辞别，言辞恳切道“阿因多谢二哥，今日出言相助。”

“不叫二哥哥了”孟谨梧笑道，面容上俱是和煦。

“我二哥哥再会。”卿因无奈道，忙作了个匆忙的道别，钻进自己的轿椅中去。

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己老是招惹一些深不可测的东西。比如秦渊，比如她家亲二哥。

轿椅是往城西文曲星庙去的。

她要去会会已经身死，没有名分的世美小老弟。不知他做鬼做得舒不舒坦。

轿椅转过一条条街道，在通往城西一条较为偏僻的道上。

卿因突然闻到一股恍人的香气，浓郁的香在她鼻尖徘徊。一侧的黛宁顿觉不好，她捂住卿因的口鼻。

是迷香

卿因脑中闪现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