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元月十五，杨柒柒就开始刻意回避慕容昭了。

但凡是听说慕容晋和慕容昭到府里，便是连杨玉如找她，她也绝不去。可这回出门上香，杨玉如没说他也在啊？

杨柒柒有点儿想钻回车里，再坐着返回杨家。

杨玉如见她站着不动弹，不禁笑呵呵的拉住她道：“困糊涂了吧？咱们到了！”

慕容昭居高临下的站着，将杨柒柒的神情和动作看了个清清楚楚。

杨清欢走在前面，向着慕容晋与慕容昭两人先行了一礼，“等了很久吧？我们出来的晚了。”

杨玉如几乎是拖着杨柒柒的手，紧随其后，“人都到了，咱们就进去吧。”

杨柒柒看着慕容昭笑意盈盈的双眼，心里涌起莫名其妙的心虚。

她一路闷闷的拉着杨玉如，生怕落后几步，与慕容昭单独相处似的。

上次的事儿，她真是想了好久，又不敢直接去问卓御清。最后直想破了脑袋，才觉得根本就是慕容昭在诈她。依他这样的性格，若是真那么肯定，该不会像那样问的吧？

这样想着，杨柒柒又有点儿糊涂，她也想不出，慕容昭如果真知道她就是小七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来。生气？如果他登基了，这也算是欺君之罪吧？

其实她隐约觉得，就算真的说出来，也没什么要紧的吧。但她真不想和慕容昭扯上什么关系，一点儿关系都别扯上。

她上辈子害的他和温表姐那么惨。这辈子，她不能再坑温瑶葭一回吧？再说，慕容昭不喜欢温瑶葭，转头来对她情有独钟这件事儿，想都不敢想呀！

杨柒柒发了一会儿呆，但听杨玉如唤她道：“七妹，我们去听早课，你是在这儿等着听晨钟还是同我们一起去？”

杨柒柒也没多想，脱口道：“我在这儿等着听晨钟。”

杨玉如向着她含笑点了点头，同杨清欢等人去了大雄殿。

杨柒柒见慕容昭没动弹，不禁催促他道：“殿下，您不去听早课吗？”

“我还是更喜欢听古刹晨钟。”慕容昭微微一笑，好看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那神情，令杨柒柒看得分外别扭。

杨柒柒实在怕慕容昭再继续逼问她，然后她忍不住承认，然后再来个什么感人至深相认。然后呢？万一慕容昭想起什么美好的回忆，说什么以身相许之类的话呢？

以身相许？她要怎么说？慕容昭难道真会放着温瑶葭不的那些话，是因为她救了他？大概吧？

杨柒柒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胡思乱想到这上面来了。

慕容昭见她不知在发什么呆，如柳的细眉紧蹙成一团。细白的脸颊被天边微光照着，分外透亮可的话，你还没给我一个答复。”

来了，果然来了！

杨柒柒好像没听见一样，转头与竹意道：“你可知道，白马寺这两个钟鼓楼的来历？‘马寺钟声’是洛阳八大景之一……”

眼见杨柒柒要长篇大论的大谈特谈一番，竹意不由讷讷的摇头，“姑娘说这些奴婢也听不懂，倒是十一殿下在与姑娘您说话呢，不应他的话，不要紧吗？”

杨柒柒当即后悔，真不应该把竹意带来的！

竹意这时间向着二人微微屈膝，道：“姑娘，您与殿下说话。奴婢在旁边看着，不会让人听见你们的话的！”

慕容昭笑的格外灿烂，向着竹意点了点头。

杨柒柒心中却忍不住的呐喊，竹意竟然就这么轻易的就把她给卖了。杨柒柒有些无精打采的走着，心里盘算来盘算去，暗自给自己打气，不能承认，绝不承认。

“你真没有什么话对我说？”慕容昭这样子，又同在鸡笼山一样，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中似的。

杨柒柒很想摇头说没有，可又想起慕容昭在鸡冠山时，冷冷清清的表情。他会生气吧？慕容昭生气了可了不得。她一心想保着慕容昭登上皇位，到时候慕容昭真称帝，自己把他得罪死了，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吧？

但是如果慕容昭心里喜欢她呢？想到这，杨柒柒自己心里先否定了。可又忍不住想，万一呢？他会不会借着强权来霸占她？霸占她，她该怎么办？温瑶葭怎么办？

她分明好像没有什么好办法去对付慕容昭，这么精明的人，再让她多活两辈子，她才能勉强应对应对吧？

在慕容昭看来，杨柒柒又很不配合的走神了。慕容昭停住脚步，一把拉住了杨柒柒的斗篷。杨柒柒还是没知觉的想着，边想边往前走。结果，她险些被慕容昭拽回来，直接跌倒他的怀里去。

“你总说天道不轮回，你这样不信佛，不信道的人，怎么还会跟着来白马寺？”慕容昭戏谑的一笑，决定换个话头儿。

“我不信归不信，虔诚归虔诚，这两者是很矛盾的吗？”杨柒柒理了理斗篷，漫不经心的说道。

慕容昭一笑，问她道：“你说的话，佛祖可都听着呢。”

杨柒柒向他敷衍的笑了笑，脑海里想的都是慕容昭到底要怎么样，想的是心乱如麻。

“你三哥好像在赌鸡戏，这个你知道吗？”慕容昭又莫名其妙的谈到了杨景谏。

杨柒柒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慕容昭都知道什么了？他又去背地里查她了是吧？！

“知道。”

慕容昭刚才满心的忐忑，生怕杨柒柒说不知道。听了这话，才有些欣慰。这是不是说明，杨柒柒没那么防备他？

“所以你买了百戏楼，就是要给你三哥做个局？”

连她买了百戏楼的事儿都知道，他果然是查了。杨柒柒心里有些不大开心，她实在很想知道，慕容昭到底是怎么想的。

“所以，你和你母亲在长野到底都受了什么样的苦，令你对杨家这么深恶痛绝。”慕容昭站定，眸色很幽深的望着杨柒柒，那其中流露出的心疼和不舍。太过明显，看的杨柒柒的心头有些发酸。

但她仍旧保持清醒，这话是一个陷阱，一个已经十足肯定的询问。

她心中苦笑，看来慕容昭很想知道她是不是小七吧？

“真的很重要吗？那个宫女小七，对殿下您，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杨柒柒也站定，回望向慕容昭，眼睛里带着混沌而莫名的情绪。

慕容昭一双瞳仁儿如黑濯石一般，亮晶晶的，仿佛单是想起小七，整个人都会变得无限温暖，“是，她对我很重要。”

杨柒柒呵呵一笑，笑意浮在眼上，并没有沉到心底，“有多重要？阿瑶说，如果她还活着，或许会嫁给你做侧妃。那我呢？如果我是小七，你要娶我吗？”

慕容昭没料到杨柒柒会问的这么直白，愣了愣，疑惑道：“阿瑶真是这样说的？”

杨柒柒却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反客为主的问道：“还是作为豫国公府嫡女的杨柒柒，比起作为宫女的小七要身份贵重，有价值，可以成为殿下您的正妻喽？”

慕容昭看着杨柒柒漫不经心的神情，头一次觉得她很陌生，无比的陌生。这话，竟令他有些无言以对。半晌，才听他讷讷的说道：“杨柒柒同小七有分别吗？”

“殿下是因为小七，才对杨柒柒格外留意的吗？”杨柒柒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

慕容昭觉得这个问题很错乱，“本来就没差别，你们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杨柒柒向他轻轻的笑起来，“不一样的，殿下。小七是你的宫女，她的一切，都是你带给他的。没有你，她就是卑微的蝼蚁，一捏即死。而我就是我，到目前为止，没有谁能够毫不考虑的要捏死我，就算想，却未必能做到。这就是差别，所以，我不是小七。小七或许会与您走同样的路，但是杨柒柒不会。”

慕容昭听她说的这样绝情，眼中不禁涌出几许泪意，激动的一把上前拉过杨柒柒的手臂，道：“你怪我，你怨我，你也恨我对吗？怨我、恨我带你入宫，却不能保护你。从前那些让你不再受委屈，让你什么都不用去想只要依靠我的话，都成了空谈是吗？所以，你根本不打算同我相认，因为我，实在是太弱了……连保护你的能力也没有！”

慕容昭说着，似乎悲从中来。而杨柒柒也看见了他眸中真切的悲意和痛苦，她从来不知道，小七的死，对于慕容昭来说，是如何毁天灭地的打击。

杨柒柒推了推慕容昭的手臂，却没把慕容昭推开，也只能任由慕容昭拉着自己。

“殿下错了，我从来没指望别人来保护我，让我不受委屈，免我此生流离。山会倒、人会死，到头来还不如靠自己。”杨柒柒徐徐一笑。

这话说的很随意，可话里的心酸，每一字都像是钉子一样，扎进了慕容昭的心里。他握着杨柒柒的手又紧了紧，想解释道：“我，我当时……”

“殿下，您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