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大汗,从明国传来最新消息。”
几骑飞奔至大军前方,一个探子从战马上跳下后,冲到皇太极身前跪下,双手奉上一封书信。
一个亲兵上前接过,然后递到皇太极面前。
端坐在马背上,皮肤黝黑,身材矮胖的皇太极若无其事的展开,古井无波的脸上眼见着泛起波澜,眉头也皱了起来,刚平定蒙古左翼的喜悦瞬间消退大半。
因为这封信的情报上面,没有一个好消息。
“明国和察哈尔部结盟,晋商八家被灭?潜入明国的探子损失惨重……”
明国和察哈尔部结盟,皇太极倒不是很在意,因为这并不出乎意料。
晋商八家被连根拔起,却是让他很肉痛,他倒不是怜惜那些狗奴才的性命,而是没了那些狗奴才的帮助,以后大金从明国获取重要物资的渠道必然受到不小的影响。
还有派到明国的探子,因为与晋商八家联系紧密,所以这次也受到了很大的波及,损失惨重。
以后探子出入明国的难度和危险也会剧增,所以这次从海路返回的探子又再一次蒙受损失,真是雪上加霜。
仅此一次,从先汗开始就在明国腹地进行的情报布局,就已经损失大半了,这焉能不痛心?
不过,这些消息更让皇太极对明国朝廷形势的变化产生了警惕,之前他已经得知天启帝的乳母畏罪自缢、福王谋反未遂被诛,以及天启帝下令整顿京营、成立工程院等消息。
这些消息看似动静不小,但他却并未太过在意,只当是木匠皇帝想玩一些新奇花样,除了整顿京营这件事情之外,其他几乎对大金没什么影响。
可明国京营之糜烂,天下皆知,哪是那么容易整顿好的?
但是这次晋商八家的事情就很不一样了,因为晋商八家与京师权贵勾连甚深,包括阉党。
这些人怎么会主动砍掉这几棵摇钱树呢?就算有心,也不可能一点风声和征兆都没有吧。
只要有一点动静,晋商八家就不可能一无所知,然后毫无反抗的被困在堡子里全部诛灭。
显然,这是一次精心的预谋,阉党在其中充当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因为东厂,还有宣府总兵黑云龙都直接参与了,而他们都属于阉党。
可阉党为何要突然除掉晋商八家?而且还带上了锦衣卫。
“锦衣卫、东厂、阉党、客氏、李邦华、孙承宗、袁可立……”
明国一个个组织,一个个人名迅速的出现在了皇太极的脑海中。
这一刻,他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天启真的变了。
之前也并非没有风声传过来,在五彪从锦衣卫离开,并将锦衣卫交还给骆思恭时,就有传言天启已经不信任魏忠贤。
然后在客氏畏罪自缢之后,更有流言天启要对付阉党,甚至还将魏忠贤禁足在家一个月。
可是这些流言蜚语在东厂联合河南巡抚郭增光一起破获福王谋反的事件后,便不攻自破,因为不管是东厂还是郭增光,都属于阉党。
天启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阉党去办,而且事后也没有卸磨杀驴,说明天启并没有要对付阉党。
也正因为这一点,皇太极当时才判断明国朝堂并没有多大变化,依然是阉党当道,所以就没有太过在意,以致今日导致这般严重的后果。
皇太极真的很后悔,因为他觉得这次事情造成的影响,丝毫不亚于去年宁锦之战的失败。
今年以来几次率军征讨蒙古左翼,就是要打通蒙古到明国的道路,为绕道蒙古入寇明国腹地做准备。
虽然明军经常败于大金军手中,但长途远征明国腹地,还是充满着各种变数,不能掉以轻心,需要做足准备,其中情报就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可现在,好不容易平定蒙古左翼,把路打通了,结果情报机构却遭遇沉重的打击。
他宁愿在蒙古左翼这里出些麻烦,也不愿意晋商八家出事,因为蒙古左翼再厉害,迟早也是大金手中待宰的羔羊。
而现在想要再在明国培养出晋商八家这样的内应,那就太难了,天启也不会给这样的机会。
如果说宁锦之战的失败还情有可原,毕竟关宁锦防线确实很坚固,袁崇焕也是难得的将才。
可这次真的是大意了,也是之前太过顺利了,没有足够的警惕之心。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天启真的变了吗?真的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木匠皇帝了吗?”
皇太极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一个人怎么能说变就变,而且变化如此之大。
他再也没有心思在蒙古左翼呆下去了,留下五千人继续扫荡蒙古左翼的少量残余,自己则率大军押送着掠夺来的大量人口、牲畜和财物回返。
经过半个月的跋涉,收获颇丰的大军回到了沈阳,各旗兴高采烈的开始分赃,而皇太极明显兴趣寥寥。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觉得要重新审视一下天启那个毛头小子了,也要重新正视明国这个对手。
他迅速找来李永芳,问道:“从明国传回的消息,你可知?”
跪伏在下方李永芳恭顺中带着痛惜的道:“回大汗,奴才已经从探子口中得知,晋商八家没了,我们派出的探子也蒙受了不小的损失。”
毕竟,建虏的情报头子就是他李永芳,大明的那些建虏探子也是他一手布局的。
“既如此,你可有对策?本汗需要及时知晓明国朝廷的动向。”
李永芳连忙道:“回大汗,这些时日奴才倒是想了一个瞒天过海,暗渡陈仓之策。”
皇太极听到心头一动,随即淡淡的道:“哦?说来听听。”
李永芳不敢耽搁,连忙将自己这些时日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对策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他如此谄媚献策,除了做奴才做习惯了之外(第一个投降建虏的明将),是因为自努尔哈赤的女婿刘爱塔(刘兴祚)弃暗投明了之后,努尔哈赤对汉臣,特别是他这种心眼很多的人很不信任。
所以,他在建虏这里的日子越来越难过,那些贝勒稍有不顺,轻则对他喝骂,重则喊打喊杀。
渐渐的,他成了哑巴,不敢再轻易的发表自己的政见,随波逐流。
虽然这种情况在皇太极上任后有所改善,但还是没有得到足够的信任,他很清楚,在这群野蛮人中,一旦不被信任,那自己的安全就无法得到保证。
所以,只要有机会,他就尽可能的展现自己的价值,利用价值越大,就越能得到重用,自然就越安全。
这是所有走狗奴才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