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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轲与黄巢均是惊异不解,黄巢当即提起众孩童之中较年长一个,厉声喝问道:“给爷爷说实话,你们这群小儿为何要给这个盗马贼说情?”
那孩童被黄巢这般凶神相貌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了一下来,于是哭哭啼啼的道明了其中原由。原来这帮孩童都是些孤儿,他们的父母在庞勋之乱中或被官军误杀,或被叛军屠杀,这些孩子们只有随着逃难的人群一路来到了宋城,只靠着要饭才免强活下来。
这盗马贼姓杨名行密,同样也是这群孤儿中的一个,眼看着一起要饭的伙伴每日都要饿死那么两三个,万般无奈之下,便是凭借着天生敏捷灵巧的腿脚干起了盗贼的勾当,靠得来的不干净的钱养活这些孤儿,本来一直没有失过手,只不过倒霉的碰上黄巢这等箭法如神的角色才被逮到。
这帮孤儿听说杨行密被抓,打听到今早就要被送到衙门,他们知dào
杨行密一去了衙门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在无计可施之下,便只有一起堵在了大门口,希望黄巢能手下留情,放杨行密一条生路。
于轲听着这杨行密的名字,总觉得似乎有些耳熟,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毕竟他只是一个历史爱好者而不是研究者,唐末这一段历史并非是了如指掌。不过他却没想到这杨行密与这帮孩童有着如此凄惨的经lì
,这般看来,杨行密沦为盗贼却也是有情可愿,这个时候,于轲已有心劝黄巢看在这些可怜的孩子们的份上,放了这杨行密算了。
黄巢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要是这么轻易就动了恻隐之心那就配不上就“黄巢”这个名字了,他一脸的疑惑不信,揪住那孩童的耳朵怒吼道:“小子,是不是这贼人的同伙叫你这么说的,老实说,不然爷拧断你的脖子。”
那孩童吓得就尿裤子,哆哆嗦嗦哭道:“句句是真,绝不敢斯瞒大爷。”
这时,从头沉默到此的杨行密终于做声了,他冲着黄巢吼道:“某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死便死,用不着谁同情,你快放了他,休要为难他们。”
杨行密这一开口声若洪钟,于轲站着离他较近,耳朵猛为一震倒是吓了一跳,于轲凭直觉判断这些孩童所为并非受人指使,便劝道:“黄兄,这段身世倒也颇为可怜,多半也是逼不得已才做下这偷窃之事,我看就这么算了,放他走吧。”
于轲本以为得花些唇舌去劝黄巢,却没想到他话未说完,黄巢突然间哈哈大笑,松开手来更为那孩童整了整衣衫,和颜悦色道:“小兄弟,某只是和你耍笑而已,某若早知杨兄弟有这般的苦衷,又怎么会为难你呢。来呀,速给这位杨行密杨兄弟松了绑了。”
庄丁们仿佛也没料到黄巢态度变化如此之快,愣了一会才赶忙动手解开了绳索,那些孩子们欣喜万分,齐齐扑上去扶住杨行密,问长问短的莫提有多担心关切。黄巢又吩咐手下取来十几吊钱分给那些孩童,向那杨行密拱了拱手,道:“前日多有得罪还请杨兄弟见谅,这些微薄之钱算是某的补偿吧。杨兄今后还请多加保重,若是实在无路可走,那便来曹州忠义庄找某黄巢,某生平最爱结交四海侠义之士,到时必不会怠慢杨兄弟。”
于轲却是有点小瞧黄巢了,人家本就是一个读书人,再加上自幼又随父亲贩卖私盐,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世面没有见过,阅人的能力自也比于轲要胜一筹,不然也不会把忠义庄打造成“河南道第一庄”出名头。
杨行密对此也颇觉意wài
,黄巢给的这些钱可算是救命,他当然没有理由去拒绝,遂也把之前被痛打的那档子事忘在了脑后,也拱了拱手道:“某谢过黄爷了,他日有机会,定当报还。”
杨行密谢过黄巢之后又挪到于轲跟前,竟是出人意料的跪倒在他面前,二话不说连磕了三个响头。
于轲一惊,急忙扶他起来,正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那杨行密却再无言语,扭头在那些孩童的搀扶下便离了去。黄巢拍着他的肩膀道:“多亏了于兄前日阻止,不然某真就错杀了一位义士啊。”
于轲道:“既然黄兄觉得这杨行密是位义士,为何不就此请他入忠义庄,那样既可解他生活之困,又多个得力的帮手,何乐而不为呢。”
黄巢笑道:“君不见此人年纪轻轻便城府深沉,若没有这帮孩童来闹事,某等还不知他有这般身世来历,要想结交这种人,绝非几吊钱就可以收得其心的,必得他自己甘心情愿才行。不过某相信,过不多时,他必会自己前去忠义庄投靠某。”
于轲忽然间恍悟,心道:“这等世道下,似杨行密这等人,被逼也好,自愿也好,早晚有一天得走上一条不归之路,而忠义庄就是这条不归之路上最响亮的‘最有前途’的一班车,这杨行密如果真要上路的,怎么会错过最佳的选择呢。”
当然,这是于轲最不愿看到发生的事情,所谓时势造英雄,似黄巢这等人物,即使充满了野心,如果时势不发展到不可调和的阶段,纵然他有通天的本事必也成不了事。
想到这一层关系,于轲忽然感觉到自己这一趟似乎是来对了,如果能凭自己的所知,帮zhù
朝廷早一日平定庞勋的叛乱,那便可将此一带发生大规模暴乱的隐患减小到最低。不过只凭他如今人微言轻的地位,妄想对当前的局势有所改变,那也只是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
当务之急所要做的,却是尽快将手中的大批草料出手,但出乎预料的是,沙陀的骑军并没有因粮草用尽而在市面上大举收购,他们采取了一种很原始,也很有效的方式获取他们想要的一切——抢劫,学名“缉盗”。
事实上在中国的历史上,官匪之间往往拥有着许多共通之处,抢掠便是其中最显著的一点。
沙陀骑军、神策军、乃至各方镇的军队,他们接受朝廷的命赶来宋城集结平叛,但给他们下命令的这个朝廷却穷的叮铛响,发不出足够的工资来,因此这些受命而来的军队不得不自己想办法筹措不足的粮饷。
最简单的方法自然就是从他们所要保护的这些“子民”的手中却抢夺,当然,还要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美其名曰“缉盗”,这“盗匪”的名头嘛,自然是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全凭他们的一张嘴,可怜的子民们如果不想被当作“盗匪”杀头抄家,那便只好乖乖的出钱孝尽了。
事实上,当年平定安史之乱时,唐廷为了借助回纥人的力量收回两都,便曾答yīng
攻克之后允许他们在城中自由的抢夺三天,虽然后来以种种原由改换了条件,但却开了此事的先河。沙陀人作为唐廷新一代的外籍雇佣军,很光荣的继承了那些先辈外族军团的光荣传统,在进驻宋城后的第十七天,他们便迫不及待的开始了他们披着美好外衣的野蛮行径。
方圆十余里的乡县百姓们都荣幸的被朱邪赤心和他的沙陀骑兵们光顾过,直至没什么可抢的时候,,在得到了金吾大将军康承训的默许后,他们又将矛头对准了更为富庶的宋城。而城中先后赶到的诸镇军队自然眼红沙陀人的这种特权,在他们看来,城中那一个个安分守己的百姓,便如同温顺肥美的绵羊,似恶狼一般的他们,怎能允许这般美味被那些蛮子们独享,于是他们很快也加入了缉盗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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