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从来到了凡间的这座小城,她却一直陪着他做着这些事情,甚至于乐在其中了自己都没有发现。
也许,她还是一样不喜欢做这些事情,只是喜欢与他一起做任何事情罢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那天夜里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她无心入眠,推开房门飞上了一座高山,在山巅上,她默默地看着山脚下正在往上爬的那一抹黑影。
她吹了一夜的寒风,终于理清了思绪。
她是一个永远不会死去的神,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他会老去,会死去,然后忘了她再一世世地反复轮回,她和他做不到长相厮守。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与别人有了婚约。
他终于在黎明前登到了山巅,铠甲上的雨水一滴滴地滑落在草地上,全身皆被夜雨淋透,湿漉漉的青丝紧贴他的鬓角和脖颈,显得有些狼狈。
而她的身上却没有淋到半滴雨迹,依旧是白衣皑皑,青丝飘扬。
两人的模样显得格格不入,正如他们的身份,一个只是个地上的普通凡人,一个却是天上备受尊崇的神。
他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他问她:“你是不是打算要离开我了?”
第一缕晨光穿破了薄薄的云层,将隐藏在朦胧夜色中的凡间添上了一缕光明。
她抓紧衣袖,努力地控制住自己不去看他,而是望着天上的残云回答:“是,我要走了。”
她后背传来了他清朗好听的声音,他说:“我想娶你,做我唯一的妻!”
她瞧着东边刚刚冒出的朝阳,眼帘轻颤,抓着衣袖的手更紧了几分。
她说他即已和香凝定了亲,那么她和他便不再有任何关系了,他更不该还来招惹她。
他忽然急了,憋着一口气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我喜欢你,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你了,就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才会害怕你若是知道了婚约的事情,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发誓会一辈子对你好,其实香凝已有心上人,她也想解除这个婚约,我们只需说服家中长辈便可,溪儿,我想娶你做我唯一的妻。”
他的告白让她的心里比吃了蜂蜜还要甜,有欢喜,有激动,又有点惶恐……
原来,当得知自己喜欢的人也同样喜欢着自己是这样的感觉,是这么的幸福。
原来,一向自信的她也会有惶恐的时候。
“我并非凡人,你的一生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她还说了两人之间的各种阻碍……
他依然诚心不改。
那一刻,她又心动了。
她选择了相信他。
她从石头上跳下笑着朝他一礼:“恭喜这位将军,我想嫁给你,做你唯一的妻。”
他高兴地将她拥入怀中,她靠在他前胸的铠甲上,铠甲染过了深秋初冬的夜雨,寒如冰霜,冻得她的脸颊微微发紫,但是她的心里却是暖暖的。
在那之后他一直都在想办法解除他与香凝的婚约,她则独自一人跑到了即翼山挖了一块上好的白玉石。
她为他造了一个白玉莲花灯,这灯可养精魂,可助修道者吸食天地灵气。
她想着,有了这盏灯和她的相助,他修炼成仙或许并非很难。
回去时,凡间的秋冬已过,正是繁花齐放的春天。
她满心欢喜地带着那盏白玉莲花灯回去,在街头处遇上了香凝,她站在一棵满枝开着团团如絮的梨花树下冲她微笑,她的笑容很美,也很干净。
她们在树下简单问候了两句,春风袭来,树枝轻晃,那一簇簇带着晨露的梨花在春光下如雪如玉,流光溢彩。
她忽然瞧见两道黑影一闪而过,她立即追出去,只可惜她选错了,她追的这个只是个傀儡而已,另一个才是歹人。
再回去时香凝的胸前被扎进了一根玉簪,粉色的衣襟染透了鲜红的血。
原本冷冷清清的树下瞬间聚满了人,其中亦有一脸冷漠的端木青。
她拼尽了全身力气去解释她没有杀人。
可是,任凭她如何解释都是无用之言,因为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愿意认真去听她说的是什么。
她说:“我没有杀人,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听我的解释?”
她说:“端木青,你是相信我的,是吗?”
“……”
可是她的声音都被淹没在谴责和骂声之中,他们指指点点,众说纷纭。
人群中的端木青十分显眼,他看她的眼神里有不解,有震惊,亦有失望,到了最后只剩冷漠。
可是他却不曾言语半个字,默默地抱着香凝离去,香凝身上的血顺着她的玉臂一滴滴地落在路面上。
她亦是沉默的沿着血迹走,一路无言,不再与他相视。
她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解释?她解释过了,别人不相信,他亦如是。
香凝下葬后,他忽然剃度出家当了个和尚,他的这个选择非常荒唐可笑,至少在她的眼里确实是如此。
他说:“世间皆有因果,他是在还他们造下的业障……”
业障?谁的业障?反正不是她的。
可是他终究不曾信任过她。
时隔几日,一道黑影引她到了被灭门的端木府,又是同样的栽赃手法。
面对目眦欲裂的端木青,她仰头大笑,一向骄傲的她,不屑再作任何的解释。
他身披褐色僧袍,口念佛偈,本该是一个菩萨心肠的和尚。
可是他那一夜却手持弩弓,弩箭对准的正是她的心口。
她失望至极,可是她仍旧不甘心地还是想赌一赌,赌他会不会扣下那个薄情又冷血的机关。
若是赌赢了她自然是欢喜的,若是赌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痛心,但至少能够让她彻底死心了。
她一步步地走向他,慢慢逼近那支锋利尖锐的箭头。
她多希望还能从他眼中看到曾经的宠溺和爱意。
可是,直到他当真扣下了那个机关,箭头刺穿了她的胸口,他的眼底里始终只满满的恨与怒,他握着弩弓的手亦是从未有过一丝丝的颤抖或犹豫。
最终他还是让她从失望走到了绝望。
她的血滴落地面,院中的法阵忽然启动,正在撕扯着她的元神,她这才发现自己胸口处的弩箭并非是普通的箭矢,它上边的诅咒是让她暂时无法解开自己身上的法力。
她在倒下前朝他勾唇浅笑:“也好,从此你我恩断义绝,再无半分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