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无诏不能离开封地。从代府长吏递上代王长子离开封地入京的奏章,再到礼部批准,等代王长子朱俊枤入京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

朱俊枤在大同威风八面,只要不做谋反的事,就是土霸王一枚,文武官员都管不到他头上。似乎过着人人羡慕的锦衣玉食生活。但三十多岁的朱俊枤却是第一次踏出大同地界。他像一个小孩子,看到什么景致都让他感觉新鲜。一路上山川地貌,哪怕是一个小水潭都能让多瞧几眼。来到永定门前,站在巍峨繁盛的京师城下,顷刻间觉察到大同城的渺小。同时心中也涌起了一股悲凉。宗室,是一群关在笼中的金丝雀。

朱俊枤先去礼部报道,然后住进了入京藩王的临时住所十王府街,与衡王成为了邻居。由于代王识相地借出三万两,朱厚照委托衡王代为接待,让很会来事儿的刘瑾跟在两人后头买单。

衡王领着朱俊枤走遍京师的大街小巷,见识京师风土人情、品尝各种小吃。打听到弘治帝近几日不会召见后,刘瑾安排他们搭乘热气球去往南京游玩。先是祭拜了明孝陵,又去了狮子山的阅江楼、朝天宫等风景名胜领略江南风光。当然更不会错过“一池春水胭脂色”的秦淮河。

别说朱俊枤是第一次来江南,衡王同样如此。两人在南京流连忘返,直到囚牛商行送来弘治帝五日之后召见的消息,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回京。

因为天气晴朗时间充裕,热气球只在白天飞行,让衡王和朱俊枤好好看一眼大江南北迥异的风景。

“刘公公,太子可有用得着本王的地方?”衡王在热气球快抵达京师的时候开门见山地问了。

一个王爷、一个郡王不值得太子用心巴结。更何况朱俊枤进京带着任凭处罚的认罪之意。除了帮太子吆喝几声,衡王也想不到他有什么可利用的地方。

“代王府以太子马首是瞻。”

朱俊枤抱着躺平任罚的端正态度来京。《京报》刊登了一则从锦衣卫打听到的消息:火筛刺杀太子受到了未知势力的支持。很多人把怀疑的目光投到差一点夺了弘治帝太子之位的兴王身上。分封在大同的代王也摆脱不了嫌疑。代王为此焦虑地寝食难安。朱俊枤倒觉得以太子的聪明劲,肯定不会怀疑代王府。

同住十王府街的雍王就不同。身为兴王同胞兄弟,雍王闭门谢客。朱俊枤连人影都没见着。

“衡王爷说笑了。太子在大同受到代王的热情招待。于情于理,太子都应该好好招待郡王。如今宗人府和礼部逐步放宽对宗室行动范围的限制,太子便趁机让衡王和郡王出京透透气。最近的京师……可不太平。”刘瑾不紧不慢地解释,话里话外透出很多讯息。

朱俊枤心下一晒,父王可没招待过太子。太子那他和衡王当广告,传递朝廷放宽限制宗室的信号?

衡王讶然:“放宽对宗室行动范围的限制?本王为何没听到只字片语?”

“朝廷邸报上有,衡王爷大概没留意吧?”刘瑾笑道。

衡王撇嘴,藩王根本不应该关心朝廷大事。他看《京报》也从来不会看时政版面。

朱俊枤也知道衡王不清楚京师的动向。他是到京师认罚的,上心地向刘瑾询问了些消息。

刘瑾随意地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皇爷退回了几位大人荫蔽子孙入国子监的请求。”

这还不是大事?连不关心朝政的衡王都知道此事的影响有多大。无法在会试中脱颖而出,想要当官就只能入国子监,然后通通吏部的路子得一低品级的官职。官宦世家的子弟哪怕不是进士出身,也有可能凭借家世升到五、六品。入不了国子监,只能和成千上万的落榜举子一样等待八九品的官职空缺。大部分人是等不到授官的那一天。

这一切和宗室无关。朱俊枤顺利地见到弘治帝,听了几句和善、宽宥的话语,魂不守舍地捧着全套四书五经回大同。

临行前,朱俊枤向衡王辞行。

“皇上赐下四书五经,说宗室的年轻子弟应该多看点书、多学写知识,将来才能为大明出力。”朱俊枤不敢置信地问衡王,“宗室如何为大明出力?”

宗室不得当官,不能入伍参军。怎么出力?

衡王从南京回来一直在思索弘治帝放宽限制宗室的原因。思来想去,最可能是太子的主意。太子打什么主意连老奸巨猾的官员们都猜不透,衡王也就不费那个力揣测。

“到时候总会知道的。听皇上的话,没事多读点书。”

因为宗室什么都不能做,很多人从小不学无术,连字也认不全。弘治帝对弟弟们的学业比较重视,衡王也只有熟读四书五经的水平。

朱俊枤带着不可对人言的期望回大同。代王得知长子有幸去了趟南京,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代王试探着让长吏呈上去南京祭拜明孝陵的奏章,礼部竟然批了!批复中竟然还夹着一份价目表。详细注明租用热气球全程的费用。代王选了最悠闲的线路,在支付了两千两的巨款后,乐淘淘地出行了。

————

傅瀚以礼部尚书的身份批复了代王出行南京的奏章。

万寿节后,宗人府悄然之间拿回了宗室的管理权。弘治帝任命英宗之女淳安公主的夫婿、驸马都尉蔡震接替英国公掌宗人府。但由于宗人府官吏寥寥,暂时仍由礼部负责具体事务。

与此前唯一的区别是,宗室事务不用经由内阁。

弘治帝放宽宗室出行的限制起先遭遇到御史地坚决反对。反对的理由单一:此举有违祖制。内阁同样不赞成。

弘治帝失去一向的好脾气,直接绕过内阁下中旨。按照历代官员们立起的规矩,各衙门的官员可以不遵中旨。但弘治帝给宗室的下的中旨本就不用官员们遵从。宗人府的官员从皇亲国戚、勋贵中挑选,同样无需官员集团的承认。

这件事让官员嗅到了危机。

没过多久,礼部尚书徐琼致仕。礼部左侍郎傅瀚经过廷推成为礼部尚书。傅瀚刚当上礼部尚书,立刻无视内阁的意见,批复了代王出游南京的请求。

而这只是弘治十二年官场动荡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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