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大雷的手势,向下看去。

一个老太婆弓着腰,吃力地提着一个篮子,篮子罩着一块黑布,篮子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她好像也发现了我们,深深地向我们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一矮身,消失在荒草丛里。

老太婆来这里,不用说,和我的目的是一样的了。要不是快要天黑,我就要追上她问过明白。

天天渐渐黑了,其时七月半,俗称鬼节,月亮早早就挂上了天幕,只不过天上有几朵黑云,月亮在云朵里穿行时隐时现,借着微弱的月光,还能把坟地及周遭看的大差不离。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都快到午夜了,但是,我预想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

大雷小倩他们由开始精神抖擞,消耗了几个小时,有点萎靡了。两人依偎在一起,浑如忘掉了危险,咪起了眼。

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这也叫患难见真情吧。

我却感觉危机一步一步临近,那个老太婆呢?却像凭空消失一样,再也没有出现。

就在我低头沉思的时候,一段鼓乐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我抬头一看,眼前的景色已经变了,那些荒草野坟通通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村落,坐落着眼前。

青砖碧瓦,竹篱小院。

在一排老屋子前,有个宽阔的广场,广场上,搭了个戏台,台上有几个演员正在忙碌,抬些物品,舞台上有人奏乐,应该是前奏。

下面很多人,陆陆续续进场,不时有人喊这喊那。

我背对舞台,所以看的不是太真切,幸亏地势高,把大致的情形收与眼底。

我踢了大雷一脚,低声道:“那活来了,你们千万不要出声,记住我刚刚的话。”

大雷小倩相互看了下,脸上有点惊恐,但还是胆战心惊地探出了脑袋。

我低声安慰了几句,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便顺着山路走了下去。

我穿过人家,绕过舞台,走到人群之中,似乎他们并不在意,有人见我过来,自动闪开了一条道路。

我也不客气,径自向台中间走了过去。

这时台上的鼓乐突然停了下来,那几个演员像得到了提示,也不谢幕,就退场了。

一个老者——和我隔坟对视的那个老者从幕后从从容容走到台前,他走到舞台中间,环视了四周,然后目光停留在我这边,冲着我略一拱手,对着我大声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公子既然屈驾光临鄙处,我斗胆邀约一下,公子何不到台上一见?”

我冷冷一哼,略一欠身,算是还礼,然后不紧不慢地对着老者朗声道:“客气客气,鄙人偶尔路过宝地,打搅了各位雅兴,唐突唐突。”,说着,我索性大大方方地从旁边跳上了戏台,心中却提高了警惕,心里想,看他对我能怎么地。

我慢慢地走到老者旁边,和他并排而立。他的个头矮我一肩,在气势上,我已经压倒了他。

那老者侧过身,他仔仔细细打量我一番,看我气定神闲,目现赞许之色。然后对我和善地一笑,说道:“贵客贵客,贵客光临,蓬荜生辉。”

我说:“抬举了,谢谢!”

老者又说:“故友重逢,不用拘这些繁琐的礼节。”

我寻思所谓故友,也就是第二次见面而已,他在棺材里对我微笑,那次隔着若干东西,就是看几眼,也算一次了。

我说:“老丈清新脱俗,真乃世外高人。”

我一语双关。

“公子此来,不知道所为何事?”老者不介意我的双关,说道“我说话不喜欢绕弯子,不过你说的唐突是真,偶尔路过却未必吧。”

老者直截了当,我脸上一红,谎言被人揭穿了。

我干咳了几下,掩饰尴尬。

老者既然直截了当,我也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打了个哈哈,朗声说道:“老丈,贵庄三更半夜这里天天演戏,未免惊世骇俗,你就不怕扰民啊?我也是被这声音吸引过来的呢。”

老者看了看我,知道我是搪塞之言,虽然不是胡扯,但理由却冠冕堂皇,我的话是半真半假,但他这一次没有点破。

老者说:“惭愧惭愧,贵客所言极是,老朽下次定当注意。我们演这些也是自娱自乐,小戏而已,不登大雅之堂,见笑见笑。”

我本想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但话到嘴边,改成:“小戏演到如此,也就没有大戏可言了,难得,难得。”

老者听后,面露喜色。拱手说道:“过奖过奖。乡村野民,胡乱演而已。下次定当为你演个专场,贵客一定要赏光品鉴品鉴。戏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贵客给提提意见。”

我说道:“哪里哪里,我是门外汉,只能凑凑场,瞧个热闹,提意见就免了,不要让人贻笑大方。不过,既然老先生诚意邀,到时我那就却之不恭了。”

老者继而话锋一转,问道:“贵客此来,还有它事吧?不妨直说。””老丈所言极是,我此番前来,确实有事相扰。”我说道。

老者微微一笑,说道:“公子快人快语,爽快,贵客有话请讲。”

我略一沉吟,盯着老者的眼睛,缓缓说道:“昨天晚上,我的朋友误打误撞到了这里,无意间搅了戏局,我特来向你告罪。”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何劳老弟你亲自前来。”老者抚着山羊胡子说。

“老奸巨猾”,我心里道。“他是等着我呢,却又装的像没事人。”听他说完,我从口袋里掏出大雷身上的那个香手帕,递了过去。

“昨天我那个唐突的朋友无意间捡到了个东西,他特意请我代为奉还的,也是物归原主。”我轻轻道。但最后的“物归原主”我把语气加重了些。

老者接过手帕,并不觉意外。他接过手帕,简单扫了一眼,说道:“敢情你此番前来就为这事啊,不过……””他顿了顿,抬头仰望星空,喃喃道:“我这里有小友失落的一只鞋,你稍后也捎给他,也是物归原主。”

“乖乖,果然是有备而来,看来我的心思是白费了。”我心里暗道。不禁担心大雷和小倩的安危了。

老者沉声道:“哎,不是我不给公子面子,有些事,实在是……天意难违啊。”

我心里一紧,看来此行很难善罢甘休了。

老者接着又对我说:“公子,你可知道这方手帕牵扯的事情太多了,可谓一言难尽啊!”

我轻轻摇了摇头,说:“老丈请说,我愿闻其详。”

老者叹了口气说道:“公子,此地不是说话之地,请你借一步说话。且跟我到后边大堂,我细细讲给你听,此事说来话长,这个手帕大有来历,可是一对男女的定情之物。”

我听了心里一证,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说:“好吧,那就打扰了。”

老者做了个请的姿势,率先走了过去。早有小斯,点亮灯笼,在前面开道。

我对老者并无恶感,跟在他到后面,我心知他不会耍什么花样,但是,心里还是有点紧张。在外人看来,我是大咧咧地跟着老者去了后面。

听得后面有人在台上喊:“嗨!各位乡亲,今天有贵客来咯,再演戏就会打搅到他们,各位请回吧,戏只好改天再演啦。”

然后就听到各种杂乱的声音,有议论的,有小孩哭闹的,有庄上狗乱叫的,还有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听得不真切,声音越去越远,越来越小,最后归于安静。

我跟着老者去了后边,左转右拐,不一会就进了一个大宅。大宅古色古香,在农村也算作豪门了,门边站着几个家丁,见我们过来,弯腰施礼。

院内亮如白昼,青石铺路,两边开满了各色各样的鲜花,花香扑鼻,偶有蝴蝶翩跹,飞过院墙。

我心里感叹,这岂非人间仙境。再走几步,就进了堂屋,老者让我到屋中间的八仙桌子旁坐下。然后过来一个丫鬟,泡了一壶茶。我四周看了一下。发现这个大堂还是古老的装饰。中间画着一幅松竹延年的国画。国画两侧是一副对联,只不过字太潦草,我不认识。

我心里琢磨,这要是按照电视里剧的情节装束,这应该是元末明初时候的老屋。

一个丫鬟沏了杯茶送到我的桌上,然后,袅袅退下。茶是上好的龙井,杯是宜兴的紫砂,茶水香气四溢。可是我还是有点不敢喝。老者看出了我的疑虑。说道:“公子请用。这茶可是上好的龙井呢”。

我心道:“茶都不敢喝,那岂不是让老者取笑?”,想毕,轻轻端起茶杯,故作潇洒地把茶杯放在嘴边,优雅地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然后,慢慢地呷了一口,由衷地夸道:“好茶,好茶”。

我虽然不怎么懂茶道,但是茶的口感色泽我还是分辨得出的的。

那老者十分开心,说道:“公子真乃性情中人,其实你也清楚,我们非人类,你能泰然坐我在这里。我真的很佩服。不过,我绝无害人之心,你放心好了。”

我点了点头,老者摸了吧胡须,继续说道:“到现在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失礼失礼,我姓徐,苟长你几岁,你叫我老徐就可以了。”

我恭敬地说了声:“徐老丈好,我叫张涧生,你就叫我小张好了。”

徐老者笑道:“哪能这么称呼客人,那不是让人笑话我吗,我叫你张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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