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听听流言吗,小铁匠?”退魔师说,“这个地方最近举行了很多婚礼,在前四天里举行的婚礼,就有前半年那么多。而发生的谋杀案则与前一年的一样多。今天有一个小姑娘从高塔的窗台上掉落下来。足足摔了三百尺,才落在石板地面上。而她从地上爬起来,立刻向她的娘跑去,浑身没有一点伤。占西女主自从上个冬天之前,就在这里‘作客’,今天她发表声明,她会屈服于大君们的意愿。而昨天她还在说,只要晋城的一个地方诸侯向占西城里踏进一只脚,她宁可将占西城和占西大船团一把火烧光。他们没有对她用刑,而她的意志像铁一样刚强。现在你告诉我,你会不会认为这是令公鬼做的。铁匠,晋城从上到下都已经像一锅沸水般翻腾起来了。”
“不需要告诉他这些事,”纯熙夫人说,“子恒,你是不是梦见令公鬼了?就在昨晚。”
“是的。”子恒承认,“他在秦望石髓大厅里,手里拿着那把剑。”他感觉到小丹在他身边动了动。
“但我一直在为这件事而担心,所以会有这样的梦也不奇怪。昨晚,我作了一晚的噩梦。”
“一个高个子的汉子?”小丹说,“有着红头发和黑眼睛?拿着一件亮得刺眼的东西?在一个到处都是红色石柱的地方?小铁匠,告诉我,你的梦不是这样的。”
“要知道,”纯熙夫人说,“今天,我在一百个人嘴里听说了这个梦。他们也全都说到了噩梦。关老显然没有费力去屏障他自己的梦。”她突然笑了,那笑声如同一阵低沉冰冷的钟声谐鸣。“人们说,他是太乙雷声应化天尊。他们说他要到来。他们只是在角落里害怕地相互耳语着,但他们说的就是这件事。”
“那关老呢?”子恒问。
纯熙夫人的回答如同从冰霜中抽出的钢刃,“我今晚会对付他。”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恐惧。
“我们在今晚对付他。”孔阳对她说。
“是的,我的护法。我们会对付他。”
“那我们做什么?坐在这里干等?我已经等够了,那就像是在群山里虚度一生,纯熙夫人。”
“你和巫咸,还有小丹,要去嘉荣城,”纯熙夫人对他说,“在那里等这一切结束。那里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黄巾力士在哪里?”孔阳说,“我希望你们三个尽快上路,赶往北方。”
“我觉得,他在楼上,”子恒说,“在他的房间里,或者在饭厅里。饭厅里的窗户可以透进灯光。他一直在他的日记本上做记录。我觉得,他可以在他的书里用大段篇幅描述我们逃跑的过程。”他很惊讶自己声音中的苦涩。你在干嘛,蠢货,难道你想面对黑水将军?不。我已经厌倦了逃跑。曾几何时,我不知道什么是逃跑,只知道是战斗,那种感觉要好得多。即使我知道我会死去,那种感觉也会好得多。
“我会去找到他的。”小丹说,“我承认,我很高兴能从这场战争中逃开。我对此并不感到羞愧。男人总是在应该逃跑的时候还坚持战斗,只有傻瓜才会在应该逃跑的时候坚持战斗。这种话,我不需要说两遍。”她抢在众人前面走进了客栈,她的开衩窄裙随着她迈动的双腿发出唏簌的声音。
子恒走进客栈,在大厅里向四周望了一圈,便跟着小丹向后面的楼梯走去。酒桌边的客人比他预料的还要少。有些酒客只是一个人坐着,睁着呆滞的眼睛发楞。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们都带着恐惧的神色,用弱不可闻的耳语相互交谈着。子恒的耳朵听见三次“应化天尊”这个字。
当他走到楼梯顶端时,他听见另一个低微的声音,纯熙夫人的那个私人饭厅里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他沿着走廊向前望去,“小丹?”没有回答。他感觉到颈后的毛发蓦然竖起,急忙向前跑去。“小丹?”
他推开房门:“小丹!”
姑娘躺在桌边的地板上。子恒正要冲进房间,纯熙夫人严厉的声音阻止了他。
“站住,傻瓜!想活就站住!”纯熙夫人沿走廊缓缓地走过来,一边向两旁倾侧着头,彷佛是想听到什么声音,或者是想看到什么东西。孔阳跟在她身后,手放在剑柄上。但从孔阳的眼神来看,他似乎已经知道,蛮力在此时没有任何作用。纯熙夫人与子恒并肩站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后退,子恒,后退!”
子恒痛苦地凝望着小丹,凝望着小丹。女孩躺在那里,了无生息。最后,子恒强迫自己从门口退开,站在还能看见她的地方。她看上去像是死了。子恒看不到她胸口的起伏。他想要嚎啕大哭。紧皱眉头,他用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那只他用来推开房门的手。他把那只手的手指掰开,再握紧,胳膊上传来一阵刺痛,似乎他扭到了手肘的关节。“你能不能做些什么,纯熙夫人?如果你不能,我就要到她身边去。”
“站着别动,否则你将哪也去不了。”纯熙夫人镇静地说,“她的右手边上是什么?好像她摔倒的时候,那东西从她手里掉出来了。我看不清楚。”
子恒瞪了她一眼,然后望向屋里。“一只通天犀角,看上去像是一只解毒的通天犀角。这是为什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一只刺,”纯熙夫人说,“一只通天犀角。安静,子恒。我一定要想一想。我感觉到,它触发了什么。我能感觉到设置在它上面的真气编织的痕迹。纯阴之气,纯粹的纯阴之气,没有别的。纯粹的纯阴之气真气几乎不会被使用!为什么这只通天犀角会让我觉得到纯阴之气?”
“你感觉到它是一个机关的触发点,纯熙夫人?那这个机关是什么?一个陷阱?”
“是的,一个陷阱,”纯熙夫人说,愤怒在她冰冷的平静中制造出细小的裂缝,“一个为我而设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