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原先是宇文家吗?”我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才回到了桌前坐下。

“先前还以为,可以使宇文家的人仗势夺人家产的昭华夫人,一定是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可依着你今日的态度,却又觉得不像是我一开始所想的那样。”寒月姑娘并不客套,反而说话有些直,她不顾其他规矩,‘摸’索着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夏臻有意上前说什么,我看了她一眼,夏臻退了回去。

“听说因为我的关系,使得你被迫离开原来住的地方。”看着这原本属于宇文家破败的房子,可以想象到,在他们知道我要来认亲的时候,该是怎样的嚣张欺人。“寒月姑娘,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吗?”

她怔了片刻,道了句,“都死光了。”

“都死光了?”这还当真是直白,不过从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口中说出任何的话,我都不会觉得意外。

“你是想问,为何我独自一人,会住在那样的大宅子里吧。”她虽然眼盲,可却有一些看破人心的本事,“那是我亡夫的宅子。”

“你成过婚?”我对这个消息感觉到惊讶。

“我如今22,十四岁成婚,十七岁守寡,十八岁公婆病故,独自一个人生活至今,有什么好奇怪的。”她对于我的惊讶并不意外,“如果你是同情我的双目失明,大可不必觉得尴尬,我生来的时候便是如此,早就习惯了。公婆死后,村里的人对我议论纷纷,我不愿留着家里的下人背后对我指指点点,便让他们都走了。”

“他们为何对你议论纷纷,指指点点?”长渊很奇怪。

她听着长渊的声音侧过头去,“倒是你,你昨儿来的时候,还说你叫侯越,今日怎么就变成宇文长渊了。”我见长渊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出面替他解释,“他的确叫侯越,只不过现在叫长渊。”我停了一会儿,见她无意追究下去,便问了句,“不过,我也很好奇长渊刚刚问的。”

她轻笑了一声,不以为意。“其实那并没有什么,不过是因为我的身世罢了。我的母亲原本是这村子里一个很普通的‘女’子,只是我的父亲,却是山里的一只狼王。”

狼王?!

这一下,我更加吃惊了。韶山里的其中一只狼王,居然是我眼前这个‘女’子的父亲?难怪她会受到村民的歧视。

“可是,你为何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她许是感觉到了我的反应,有些疑‘惑’,所以问了出来。

“像其他人一样什么?”我不解。

“其他人但凡听到我的父亲,无不错愕逃离,当我是怪物一般。”她自嘲了一句。“你若是如此反应,我倒不奇怪了。”

我也笑了,“没什么,从前我也住在韶山上,兴许你的父亲我还认识也说不定。”我见她虽然言语有些自我防备的意思,可是此时,她与我闲聊这么久,已然卸去了大半的伪装,倒让我觉得这个‘女’子的内心其实是温暖的。“你的夫君呢?他以前一定也待你很好吧,不会像你说的其他人一样那么欺负人,对吧。”

她偏着头,像是在回忆,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叹了口气,“你留在这里,实在不方便,虽然并非是我有意害你,可说下来,你却是因为我落得这样的处境。所以,我想带你回到木城,你愿意吗?”

“木城?”她显然有些抵触离开这里。

我看了看长渊,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接着说道,“是啊,你身边一个照料你的人都没有,在这里生活下去对你来说太你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去,我可以照顾你也算是,也算是我想要弥补你因为我和阿姐受到的欺凌。”

她听了长渊的话,循着声音侧过耳朵去。说了句,“你想带我离开这里,只是因为想替那些人赎罪吗?”

我愣了一下,心想这两个人昨天不会发生了什么吧。

可是长渊还未解释,她便说,“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便跟你回去好了,等到你们可以心安理得的时候,我便再回来就是了。”

这个‘女’子,也实在太怪异了。

修整了一夜,在宇文家率领村里的人目送下,我和长渊,带着夏臻和寒月姑娘,在一大早踏上了返回木城的路。

路上的一次停歇,我见着长渊亲自去送水给寒月姑娘,寒月姑娘接了水饮下。长渊返回的时候,我叫住了他,他寻声而来,我侧目支开了夏臻之后,对他说,“宫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具体情况还不知道,现在只知道的是,孟王后顶了杀害屈婕屈姑娘的罪名自尽了,孟大人还被关在大牢里。昔日孟家的势力,如今也被打击得差不多了。”长渊擦了把汗回道。

“那,碧洛现在如何?”我记得他之前说过,成璟被囚入大牢,令我无法安心的,只有碧洛了。

“不知道,蓝夫人那边没有新的消息传过来,应该不会有事吧。不过算起来的话,成夫人临盆也就是这几日了。”长渊算了一下日子。

他说的没错,按照日子来算,碧洛生产也就该是这几日的事了,不知道成璟入狱对她有没有影响。只能往好了想,但愿珈蓝可以照顾好她。

长渊说完就要离去,我又叫住了他。他回过头来,“阿姐,还有什么事?”

“你和寒月姑娘怎么回事?”我问道。

长渊一下子就显得有些不对劲了,可他还在应付我说,“没什么事啊,怎么会有什么事呢。”

“寒月的身世复杂,况且她成过婚,我虽然不会干预你与她如何‘交’往,可是你要想清楚。”我提醒了他一句。

长渊想了想,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头。

我们一行又踏上了返回木城的路。

回到木城,已经是我们自韶山下那个村落里离开后的第二天下午了。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不过这并未影响元赫率众大臣以大礼亲迎。

场面震撼十足,从我身边那个小丫头目瞪口呆的样子就足以看出来了。

马车停在了禹宫外,夏臻扶着我走下马车,整理好我的裙摆。我在搀扶下走向等候在城‘门’前的元赫,元赫从夏臻手中接过了我。“一路上,还好吗。”

我点了下头,意思是告诉他一切都还好,天上的雨不大,可是他的额头上却留下了些痕迹。我用袖子轻轻擦去他额上的雨水,“下着雨你这么还出来了。”

“知道你进了城,便一刻也不想耽搁了。”元赫凝视着我,说道。他侧过头看了看随行,说,“早上的时候,文书已经送来了,看来现在要改称侯将军为宇文将军了。”

长渊上前,叩见元赫。

“起来吧,”元赫道,“宇文将军如今已是夫人的娘家人,这一路上保护夫人有功,孤正想着该奖赏你呢。想要什么,你自己说吧。”

“臣”长渊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我笑了,对元赫说道,“他既然已是我娘俩亲戚,自然不好再留在宫里了,我想着该为他在城里置办一处‘私’宅,不知你意下如何?”

元赫回望过来,点了点头,“‘私’宅一事定是不可免的,孤已经下令,为宇文将军准备好了宅子。夫人不用担心,孤会委屈了宇文将军。”

我又怎么会担心呢。

“宇文将军起来吧。”元赫回身对肃公公‘交’代,“先派人带宇文将军去看看他的宅子,安顿下来再说。”

“是。”肃公公领命,走到长渊身边,“宇文将军,请吧。”

长渊回头看了看我,我向他示意,他转过身随着肃公公离去,寒月姑娘所乘的马车一并跟在长渊的马后离开。

“长渊,长渊”元赫看着长渊离去的背影,念叨着他的名字,回头看着我,“你取的名字,甚好。”

“先进去再说吧,这淋了雨可是要生病的。”我拉了他一下。元赫笑着随我走进禹宫里去,百官松了口气,这也不知道冒着雨等候了多久,终于可以返回殿内了。

我回到寝殿,整理了一下,换了身衣服。

“她是?”元赫见着跟在我身后的夏臻,问了句。

“夏臻拜见国君陛下。”

我使了个眼‘色’给她,夏臻心领神会跪在了元赫脚边。

“夏臻,你先下去吧,这寝殿里的人会告诉你,你今晚住在哪儿,平时要做些什么。”我拉她起来,对她说。

夏臻躬身退出了寝殿。

“她算起来,是我二叔的闺‘女’。”我回过身才对元赫解释。“翠喜的事”

“我已经知道了,”元赫起身安抚我,“你不用难过,发生这样的意外在所难免,更何况她是为了保护你才死的。我正有打算厚葬她。”

“嗯。”我装作失落,应了一句,“是我不好,我该拉住她的,她拼了命救我,我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坠入悬崖。”

“傻丫头,怎么是你不好,别想了。都已经过去了。”元赫拥我入怀,小心地劝说着。

“可是,”我抬起头来,“宫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听长渊提起,说是我们遇险的那个晚上,成大人和江大人发生宫变”

元赫听罢,叹了口气,转过身坐到了椅子上。“都过去了。”

“你没事吧,没有哪里受伤吗?”我状似担心地问。

元赫看起来没事,可是在提到那一场宫变的时候,还是难掩失落的,他伸手揽住了我。“孟王后去了。”

“怎么会这样。”我忍不住问道。

“她都承认了,屈婕的死是她陷害你的。”元赫没有看向我,而是紧紧抱着我的腰,他说完这句话,小声地又说了一句,“霓音,你一定不能离开我,我只要你,只要你了”

我自然明白,他这番话的用意。

禹宫的那一场宫变,孟王后顶罪而死,必定是死于元赫的授意。孟王后是最好的顶罪羔羊,因为孟大人和云初的计划,一开始就是围绕着除掉我,扶正孟王后开始的,孟王后是这整个‘阴’谋之中最致命的一环。

我抚着元赫的背,对他说,“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毕竟,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元赫在宫变之前,就已经‘逼’迫孟王后顶罪自尽,我能想象的到,此时此刻他心里该有多难受。

那一场宫变来得快,却平息得也快。

孟王后的死,无疑打压了孟家崛起的势力。孟王后顶了杀害屈婕的罪名,同时使得那些人临时又失去了最理直气壮的旗号。

这一切,原本就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同僚的临阵倒戈,使得江大人被杀,成璟被俘。赵晟站出来揭发成璟的罪名,成璟这一次难逃一劫了。

而成璟,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赵大娘从他手里的王牌,变成了元赫手里的王牌,竟然使身为孝子的赵晟有了如此大的叛变。

元赫因赵晟揭发有功,封赏了他。赵晟也有了自己的府邸,不用再住在成府了,可以和自己的老母亲生活在一起,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我去大牢里探望孟大人。

他从地上抬起头看到我,不惊讶也不意外,“你终于来了。”

牢头搬了椅子过来给我坐,然后又匆匆退了出去。

我说,“看样子,你在等我似的。”

孟大人笑了,“曾经有人告诉我,我一定会输在你这个小丫头手上,我不信,没想到,到头来我还是输给了你。”

“不意外。”我说。

“为什么?”他问我,“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和你一样,为了权力。”我笑。

“你要权力有何用。”他好像在笑我的无知,“你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即便有再大的权力,又能如何。”

我冷笑,“我还以为你看到我,一定会问我,为何会害死你的‘女’儿呢。”

他爬过来,扒着铁笼子,神情十分诡异,“我以为你更想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我看他如今的样子,倒没了先前的意思,眼前这个人,让我提不起来一点兴致。

我起身,准备离去。

“你和绮陌夫人,长得很像。”孟大人的声音自我身后幽幽传来。未完待续。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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