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我,我‘迷’了路,找不到去你身边的方向时,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找我,不要把我‘弄’丢了。
生命中曾有太多的意外,命运安排给我的一切幸与不幸,我统统都接着,只要最后能和你在一起,那么这个过程多辛苦,我都无所谓。
“怎么了。”元郢发觉我停下了脚步,也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来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却愣在了原地,不敢再往前走。
元郢走了回来,站在我面前,“你在害怕。”
我点了点头,大概不用我说什么,他也能明白我这一刻的心情,也就懒得费心思去将心里这一团‘乱’麻说个所以然来。
“是你会想要见的人。”他牵起我的手,格外温柔。
“可是,他是和我过去有关的人吗?和我那段被忘掉的过去有关?”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他与乔义一样,虽是受命保护你的安全,却用了‘性’命守护了你。”
那翩翩的衣玦,如画般的容颜,时间如果静止,恐怕这一刻会是改变我命运最关键的一刻,元郢心意已定,他容不得我后悔和退缩,他今日便要我去看看自己的过去,那未知的过去曾留我的莫名恐惧,元郢将要和我一起揭开那段日子。
我想要逃,却被元郢紧紧拉着。他说,“我不记得,你如此胆小。”
“如果,”我反手拉住他,“如果,一切都变了,我也变了,怎么办?”
元郢却笑了,他修长的手指拂过我的脸颊,“不用担心,就算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我也会让它变成你想要看到的样子。”
清茶两杯,泛着袅袅的雾气,我与元郢并排落座,清晏大师却坐在我们面前,神态从容,浅饮香茗。
这室内实在是沉默了太久了,我看了看元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没想到二位会一起来。”却是清晏大师先开了口,他彷若置身事外的悠哉,面带慈祥亲切的笑意,“郡主的伤,可好些了?”
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元郢,这些日子住在离宫得到他周全照料,“谢谢大师关心,已经好很多了。”
清晏大师也侧过头去看向元郢,“看样子,殿下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只是,这用血和泪换来的终究是短暂的,你一心守护的这个‘女’子,却不是用谎言留得住的,她注定,要成全她自己的宿命。”
“今日我同阿音一道前来,正是为了此事。”元郢淡定回视清晏大师。“还望清晏大师请出故人相见。”
清晏大师大师听完元郢的话,倒是很意外。“殿下是当真决定了?可有想过,郡主若得知这一切,是否还愿意留在你身边呢?”
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二人你来我往的,为何我却听不太懂。
元郢沉了一口气,侧头看向我,“若是她想知道的,我便不会欺瞒她。”
“吱嘎。”一声,书房的‘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人,似熟悉似陌生的身影,书房内的暖光散出‘门’外,他站在昏暗的走廊之间。
心里一片凄凉,手腕上的‘阴’‘玉’珠串弥漫开来浓浓的寒意。
我如同看到了满眼的梧桐‘色’。温润刺心的泪,模糊了视线。
生命中曾经有这样的一群人走进来过,他们陪伴你度过最艰难最无助的适应期,他们给了你留下的理由,却也为你留下了选择离开的方式,那消失的并不是两年,而是二十年。
落香山上,我也曾风云驰骋,众家兄弟,也曾同我携手一战。
我想起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想起了一个陪伴了我十余年的老爹。御风观中,我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那浸了血的满山梧桐‘色’,那最后一刻的绝望。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跳在剧烈颤抖着,发出的声音竟如此狼狈。
“等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他走进书房,落座在我们对面,“宫昱告诉我,你死了,可是我却知道你没死。宫昱为了让你彻底忘记那两年中所发生的一切,取下了你手上的昭华碧‘玉’,也就是太子殿下作为信物带到你手上的那一串。”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元郢一眼。“宫昱封印了你的记忆,把你带回了东伏,他与宫黎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盯着你的一举一动,防范着你记起发生过的事,而我在你之前回到东伏。”
我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
原来,我曾经真的死过一次。并非是复活,而是重生,以昭华碧‘玉’为引,魂魄越过了千年的羁绊,回到了这里。
然而我现在却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我。“为什么,在本该属于后世的回忆中,老爹会和先帝,一模一样。”
室内一片沉寂。
“也许,是宫昱。”元郢道,“既然宫黎可以昭华碧‘玉’做引,让你回来。那么宫昱一定有法子,送他过去。或者,与另一半传说中遗失了的阳‘玉’有关。”
老爹,难道有阳‘玉’?
“宫昱应是还不知道,‘阴’‘玉’已经回到了你手中。他所封印的你的记忆,其实早在‘阴’‘玉’回到你手中开始,不就隐隐留下痕迹了么。如今凭借‘阴’‘玉’,你才可破了他的封印,我们必须赶在宫昱知晓情况之前,找到阳‘玉’,否则他仍有机会借此除掉你们两个。”
“如今时间已过,昭华碧‘玉’离开我的话,应是没有什么影响吧,在东伏的两年间,没有昭华碧‘玉’,我不也没事吗,那将这东西还给元郢,我们为何还要担心宫昱?”我只是突然想到了那一幕,宫昱曾经说过的话,我伸手取****‘玉’便急忙要塞回元郢手中。
“毕竟是逾越了时间,你不属于这里。若无昭华碧‘玉’牵制,你始终会有危险。而敖战所担心的,大概是一旦阳‘玉’落入宫昱手中,即使你们有‘阴’‘玉’,他仍然会对你不利。”清晏大师已然明了。
“为什么?”我不由得喃喃自问,“他已经,杀了我一次了。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呢?”
“他所守护的东伏,因我而败落。他所效忠的东伏先帝,因你而故。恐怕,这才是他不肯放过你我的原因。”元郢早已明白这一切,他只接过了‘阴’‘玉’的手串,又伸手拉过我,带在了我的手腕上,“我不需要昭华碧‘玉’辅助,却决不能以你冒险。”
“只是,”沉默了许久的大哥突然开了口,“你真的不曾见过阳‘玉’了吗。”
阳‘玉’。那通体澄澈净明的温‘玉’。“我应是见过的。却”
却不记得是在何处了。只是,“先帝,真的,是我父亲没错吧。”
室内再一次陷入让人不由得害怕的宁静之中,大哥与清晏大师对视了一眼,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所以,那一年我为宁王报仇‘逼’宫,‘逼’死的,竟是
“先帝的死,与你无关。”在我即将失去理智,任由愧疚吞噬之前,大哥却打断了这一切,“先帝都知道的。”
早在宁王‘逼’宫被俘的时候,就已经将那隐瞒了十六年的秘密在天牢之中告诉了他。先帝虽然在此之前已有所猜测,但是那时正好印证了一切。宁王早有篡权的野心,大抵是在鼓动先帝起兵造反分裂凤遗之前,否则就不会以他自己刚生下来就死去的孩子,换下了我。从那一刻开始,一切就都是‘阴’谋了。
“先帝是很疼爱你的,否则他不会在你起兵之前,就安排好了这一切,我正是那时接到先帝密令,离开伏宫暗中保护你。这本不是你的错,不过是一个父亲陪他宠爱的小‘女’儿的一场游戏,他不愿你被宁王所利用,不想你落入宫廷之内无休止的权势斗争,先帝以这样的方式,想要换取你的自由。”
为什么。为什么眼泪一直要掉。
“那那我娘,到底是谁。”
大哥听罢,猛地沉默了,他在看了元郢一眼之后,不再开口。
“为什么你们明明都好像知道什么,却没有人愿意告诉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克制的心魔,如果明知结局是悲,那么无论这个过程多么珍惜,都只是徒增伤心罢了。”清晏大师开口,打破了这快要凝固的绝望气氛,“看样子,你们要说的话还有很多,与其一日之中强迫自己接受,倒不如好好想清楚,该如何掌握你所拥有的命运。我去吩咐弟子,为你们准备房间,今日就先在寺中住下吧。”
元郢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月‘色’澄明,望不尽天边。
往事似历历在目,那时自以为承担得了的喜怒与悲痛,如今竟一股脑的涌上心头,昔日之事翻覆,让人已经无法再不去介怀。
我到底,是谁?
到底哪一个记忆,才是真实属于我的?
老爹,亦或者是皇伯伯,原来都不过是谎言编织出来的美好。
元郢敲了敲‘门’,我躺在榻上未做声,他径自开了‘门’走了进来,我闭上眼睛装着睡着的样子。他未言语,只坐在了‘床’边。
未过多时,他起身走出了房‘门’。
“笃笃笃。”‘门’再次被叩响,却是这寺中小沙弥的声音,“施主可休息下了吗?清晏师祖请施主单独前往。”
他再度敲‘门’,我才缓缓起身,打开了‘门’,确定周围没有人在看着。“请小师傅带路吧。”
子夜时分,这苑中静得连枯叶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分明。
“清晏大师特别嘱咐让我单独前来,可是有何事,不愿他人知晓的?”经楼顶上瞭望,将沧遗寺一览无余。
“贫僧大限将至,愿以此残躯助郡主渡此一劫。”清晏大师回过身来,眉目黯然失神,面‘色’灰青。
“大师可是又勘破了天机?”他如何知道,我将有一劫。“你刻意要我避开太子,独自前来,有何事不妨直说。”
“郡主不日,将有一劫,此劫难过,注定改写你与太子之间的命数。贫僧有一法子,可以此残躯,助郡主梦回从前,去探清你本就知晓的一切,寻回阳‘玉’。”清晏大师说着,咳了几声,“只希望郡主寻回阳‘玉’,可以救长公主一命。”
“为何?”我不解。
“长公主亦有此一劫。你若愿意相助长公主,贫僧自愿帮你渡劫。”
“我只是好奇,大师既然可勘破天机,为何不亲自相助长公主?”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个心如死灰,一个垂垂老矣,究竟何事放不下。
清晏大师却无能为力地摇了下头,“她命中此劫,唯你能助。贫僧是将死之人,相见不如不见,死人放得下,活人却放不下,何故为她徒增伤心。”
他这番话,却说得我哑口无言。
他并没有说错,如果他真的是将死,即便与长公主相见,留给她的也不过是绝望,这多年的等待不可能再有个结局,却连个盼头都要失去了。
“长公主”我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若能帮,定全力相助。只是,关于阳‘玉’之事,我着实没有任何印象了,即便大师让我看到从前发生的事,我也不敢保证可以找回。我有两生记忆,怎知阳‘玉’是属于哪一世的。”
“郡主难道不好奇,太子殿下想要隐瞒于你的,究竟是什么吗。”
“好奇。”我坦然承认,“但我知道,他不会害我。他不希望我知道的事,同样他也知道,我有多好奇,亦如大师,你深知我二人心结,却在此时让我独自前来,不就是为此,以那些发生过的事作为筹码,与我‘交’换条件,你低估我了,即便没有阳‘玉’,长公主之事,若我帮得上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我伏音不敢说自己多么无‘私’,多么善良,不过是因为同样身为‘女’子,被困王庭,我可怜她,我庆幸自己所爱之人可以不顾世俗,以命相守,这已难得。”
可这世间,只有一个元郢,只有一个伏音。
“元郢说他不需要昭华碧‘玉’,我也同样不需要。生,我二人在一起,死,亦不会分开。我自信若是我出了何事,他是一定会找到我的,元郢让我重生了一次,我便信他可以让我重生第二次,第三次,即便他有所隐瞒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信他,那些过往便不重要,我虽然想与你达成条件去看看那本已发生过的事,但是我却不会背着元郢,我不会留下他去做任何他不希望我做的事。至于阳‘玉’,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只要元郢在我身边,那么过往的苦难,我都可以不去计较。”
我起身,从经楼告退。打开‘门’的一瞬间,竟觉得神清气爽,若不是看到他人的结局,我又怎会想通这一切。
松了口气,终于笑了出来。
元郢站在西苑之中,月‘色’‘迷’茫,让他的背影看起来愈发孤傲,那月白‘色’,却也染上了一层清冷,听到我的脚步声,本是负手而立的他,慢慢回过头来。
他笑了。
无所谓是谁也好,但是我想要留在他身边,我想要,做伏音。
他的手指划过我垂落下的发丝,听我说完刚刚的经过,也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怜长公主与清晏大师之间的一段往事,“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无能为力的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