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在地上坐了良久,屋中的婆子都退出去,“给我叫杜三儿进来。”只传出来这样的一句话。
王绯拿着牌子出来之后,走到僻静无人的地方,中途遇见的人都看着王绯窃窃私语不说,还下意识地远离自己,王绯压抑住心中的厌烦,快速走到一处水榭,这里一面环水,可以隔绝旁人的视线。“看见了,那位少夫人就是喜欢僻静的地方,被掳走可不是正常?”
“何止,还喜欢穿明艳的衣服,深夜里就她显眼,她不被抓谁被抓?”
“衣服都是其次,必然是行为举止有问题。”
“就是就是。”后面的话陆续听不清了,按理说发生了这样恶劣的事情,各位大人们应该立马将家眷接回家,可惜下雨毁了下山的路,只能等山上的路修好了才能下山,王绯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
“出来吧。”王绯凭空说了句话,没听见有人应声,王绯也不急,“再不出来,冯家派出来灭口的人也要到了。”
良久,“你怎么知道我跟着你?”
“猜的,孚光不会轻易放过我,叫你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冯家会杀你吗?”
“会。”上次用了冯景初的人导致冯景初重伤,冯太傅已然很不高兴了,虽然刚才义正言辞的说自己代表王家以及王家身后的银子,可现在两家联姻的嫡子已经存在,那么自己存在的意义就受到了减损,毕竟关乎冯家名声,还沾染宫里,就算是大夫人真的动手,冯太傅也只会在身后帮忙,也是因为这样,孚光才会甘心放自己回来,也正是如此,太后才会赏赐玉牌。
自己像是笼子里被拔掉爪牙的凶兽,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笑话,等着看她徒劳无功地挣扎。
“那看来,氏族的生活也不是很如意。”
“如意?那可真难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是说说你吧,你有把柄在孚光手里?”
“什么意思?”
“既然已经脱困,为何不走?”
“你以为暗卫营是什么地方,还走?每个月的蚀骨之痛,不是我能忍受的。”
“蚀骨之痛,不见得吧。”王绯从面对水榭转过来打量红玉,红玉感觉到危险戒备地看着王绯,不敢相信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夫人能发现连孚光都发现不了的秘密。
王绯之前听冯景初说过,暗卫们靠蛊虫和毒药控制,一般在耳下会有红色的标记,王绯被红玉扛着走出去那么远,王绯很近距离地观察过,根本就没有这个标记,但是孚光又能认出她,其中细节不得而知,但是红玉的身份就已经明了了——她不是真的红玉。
“你顶替红玉是为了报仇?”
“夫人,这么机敏又没有自保的能力,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红玉释放出来杀意,王绯并没有退后或者躲避,直面红玉,盯着她的眼睛。
“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与孚光不对付,你们两个人如何,我都不管,甚至可以帮你对付他。”
“哦?那夫人倒是猜错了,我和孚光也没有什么仇恨。”
“这样,我还以为你在记恨他要弄死你呢。”听到王绯轻飘飘的语气,红玉咬紧后槽牙,和这位夫人说话太费心神。
“你怎么帮我对付他?”红玉还是忍不住问。
“这个简单,你找个人回宫和皇帝说一声,孚光截胡了不就行,皇帝当初背着孚光来劫人吧?难道没有背着他的联络手段?”
红玉陷入沉思,或许是红玉潜伏得很成功,又或许是孚光觉得自己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那夜差一点杀了红玉之后,再也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
“这么做我有什么好处?”
“只是建议罢了,我并不管后续事情会如何发展,不过是看不起孚光,出手使绊子,成就成,不成也就算了,毕竟我身后有追兵,这种事情,顺手而为罢了。”
“没看出来,你胆子倒是大,既然后面有杀手要追杀你,为何不找你夫君帮忙,你若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出面证明你的贞洁。”红玉满不在乎地说。
王绯冷哼一声,“无需费力气,不过是一条命,如果你能想出来叫冯家和王家都能受到处罚,我再来感谢你。”
“这不简单,我带你进宫刺杀皇帝。”红玉充满信心地说。
“我对自投罗网的事情不敢兴趣,但倒是提醒我了,要不是我生了一个儿子,我就找你说的后半句办。”
“你都生孩子了?真的看不出来,话说你什么时候逃命啊?”红玉想了想,还是王绯更着急逃命。
“不帮着孚光囚禁我?”
“不过是拿我的性命威胁我,叫我看着你别离开相国寺。别的,我不管。”王绯沉思,看来这位红玉的目的也很简单,似乎是在躲避什么人?王绯无心细想,只考虑二u和能给孚光使绊子。
“不要操心,孚光那边自然有人去禀告陛下,说不定这会啊,陛下也知道了,不过这对你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毕竟,马上就有三波人马来追杀你了。”
“不让我离开相国寺,看来这相国寺还潜伏不少人呐?”
“我看到的都不止十个了,夫人,你准备怎么做呢?”
“和你谈一趣÷阁生意。”
“和我谈?”
“只有你了,你需要什么尽管提,只要我能满足你的觉得不会吝啬。”
“夫人以为我缺钱?”
“不会,银子是最不缺的东西,我说的是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需要的夫人给不了我。”
“这样谈下去就没意思了,不然我来猜猜,你需要一个身份?”
红玉闻言彻底变了脸色。
“夫人是做间谍的好料子,不过你就不怕我也要杀你?”
“如果你能一直做红玉,这些话当我没说,不过我手里有商队,有不少铺子,隐藏起来一个人应该没甚么难度,主要是看你是否要交易了。”
“交易?夫人需要什么?”
“也没什么,我要去定州。”
“定州?不是回京城?”
“回京城解决不了问题,我要去定州暂避风头,如果你愿意护送我,就算交易成立,等到了定州我会给你需要的身份文牒以及银子或者别的你需要而我又恰巧有的东西。”
“夫人,别怪我没提醒你,一旦你去了定州,和冯家就真的没关系了。”
“这不正是我所求的吗?或许冯家懂事一些,对外说我真的死了,那对我来说才是真的功德圆满。”
红玉看着一脸平和的王绯,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旁人求都求不来的荣华富贵她说扔就扔?
当真是有些本事,红玉也不是墨守成规的人,江湖中有人追杀她,紧急之下为了躲避追杀扮成另外的杀手红玉,可确实如王绯所说,这种乔装长远不了。
“成交,你说罢,怎么办?”
“这追杀的三拨人也是各有各的想法,稍加利用就会争斗起来,等等吧,大夫人找的人估计颜面,至少也需要等到天黑才会动手,其余的人那时候也差不多到场了,先等他们斗争起来,我们趁机逃走。”叫其中一伙人以为有另外的人得手,岂不是更好?不过想要隔岸观火,还有抛一个引子叫他们争斗起来。
“你去孚光说,大夫人雇了杀手来杀我。”
“夫人好计谋,我这就去安排。”红玉觉得这个想法很妙,连忙去安排了。
王绯仍然站在水榭前看着湖水。
“那位夫人不是想投湖吧?”
“若真的有志气,也不需要站那里那么长时间,怎么嫌弃水凉吗?”
围绕着王绯又窃窃私语传开了,谁不知道冯府的少夫人被掳走之后莫名其妙的回来了不说,还厚着脸皮像没事人一样,可怜冯三公子仪表堂堂,没想到摊上这样的一个妻子,真是叫人可惜。
被人可惜的冯景初不愿出来办差,本来家中内宅的事情还未了解,不是出京的好时机,可冀州的兵营发生哗变,中原各地揭竿而起的百姓不计其数,等真的出了京,看到京城外面的世界,冯景初才知道京中的争斗有多么的离谱。
“赶紧去摸查,不需要惊动任何人,等到清楚情况我们就回京,要快。”
周牧也跟了出来,本来还吊儿郎当的人有了几分戾气,自从长兄去世,周牧整个人一夕之间长大。
“怎么你着急回京?”
“家中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那这里交给我,你先回去。”
“不行,自然都来了,一定要将这里的事情摸清楚,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冀州捣鬼。”
“冀州也遭了洪涝,今年从南到北都都是洪涝,百姓过的艰难,如果冀州兵营不安定下来,冀州也会出问题。”
“不止冀州,现在整个大雍,都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周牧看冯景初一脸严肃,两人剩下的话都没说出口,但都知道,在这么下去,京城中的皇位都要不稳了。
“你去指挥使府上看看,以及周围转转。”周牧点点头带着人走了。
冀州是京城的防卫城,这里驻扎了近三成的大雍军队,如果这里出了问题,那么整个大雍都很危险,别说还有在塞外虎视眈眈的狄人。
两人无心看顾的京城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实则暗潮汹涌。
“既然陛下喜欢太傅家的儿媳妇,何不助人为乐,成就君主的心愿?”说话的人鹤发童颜,越古稀之年,看起来威严肃穆。
“秦大人,您真是说笑,冯家如何会同意?冯太傅最喜好脸面,怎么会叫这样的丑事发生在冯家呢?”
“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才越应该叫这样的事情发生,不会子青兄真的认为,先帝的驾崩是五石散吸食多了的意外吧?”
“秦大人这是何意啊?”
“当日在宫内,还是陛下最先找到冯太傅,说是因为功课被先帝惩罚,喊太傅过去求情,但也不想想,先帝吸食了五石散,会管一个王爷的功课?好,就算因为裴家的事情王爷被交过去训斥,可后来事发,不也是冯太傅一直压着众人的异议,将陛下捧上宝座?”
“秦兄此话有理。”
“如今看着氏族壮大,但实则都是冯家一人的风光,其余的人分到了什么?分到了骂名!提起冯家,那就是簪缨世家,多少代的权贵积累,其余的氏族呢?被皇帝猜忌,如果真的得到了好处,那也算我们没又白受罪,可我们又得到了什么?”
“您这话言之有理!确实如此,便宜都叫冯家占了。”
“所以才应该叫陛下如愿,况且陛下动手之前不知道那是冯家的人吗?”
“秦兄的意思是,陛下也忌惮冯家?”
“陛下不如先帝脾气暴虐,但总归是皇家的人,皇家的人,怎么会任由旁人分夺自己手中的权利呢?”
“确实如此。”
“记得子青手中也养了死士,这时候正事动手的好时机,就看子青兄舍得不舍得了。”
“秦兄这是什么话,听您一番话我是醍醐灌顶,这就去安排,必然叫冯家于陛下离心!”
秦大人点点头,京城中的棋局,也越发的有意思了。
王绯不知道这京中还有打自己主意的人,等到快黄昏,红玉回来悄悄扔了颗石子,这是成了,孚光会扫清大夫人派来的人,但不管如何,王绯再等一个逃跑的时机。
“相国寺与世隔绝,只有每日上来送菜的人,会在一会上山,如果等人打起来,我们就混进车里,下山。”
红玉侧头看了一眼王绯,这位夫人之前是做什么的?为何如此熟练?
不多时,王绯等待的时机到了,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后听到了刀剑相接的声音,红玉从门缝里看出去,看见两伙人已经打起来,王绯当机立断,带着红玉从后门出去,后门连着的是通往后山的连廊,那里有一条送菜的人常走的山路,算算时间正是他们下山的时间。
王绯和红玉悄无声息的在下山的车旁等着,红玉投出去一颗石子,将人引开,王绯钻到车里,两人顺着车一齐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