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伯莫急。且听小娘细言。”

萦芯微微一笑,说:“这几家若是想要方子,我家必然不能不给。但若说他们要用这素鸡赚钱,却也不一定。想必多半是要自家吃用。

原本,这方子我是想高价卖给范伯,范伯得了,自做这独一份儿的买卖。如今既然不能让范伯家独享此方,不如与小娘换个法子交易,如何?”

范生听了小娘子条分缕析的话,更不敢小瞧她,赶紧坐正,问道:“小娘子想要如何交易。”

抿嘴一笑,萦芯不答反问,“适才小娘家的早饭,范伯吃得还好?”

范生眼睛一亮,似有所觉,连连点头,“好得很,好得很!原我在家就吃过了,刚才硬是停不下来,全都吃了。”

萦芯也点点头,“不瞒范伯,小娘自小,在家中无聊,就喜欢折腾这些。如今也算有所心得。若范伯看得上,小娘想以食方入股,作价三成,与范伯合开一家新食肆!”

“这……”范生犹豫了。

今早的小菜和饼的确很好吃,可灶上的大师傅研究研究,仿出七成来也不难,若如此简单就让李家年年得利三成,再加上新开店的花费……

萦芯喝一口自己的饮子,然后才说:“范伯不用担心,家中守制,今日早饭不过小菜。若范伯愿意与我合作,便是普通的吃食,我也有办法让它比别家鲜美!

并且,我可以每季出一道新吃食,保管食客踏遍东吴也寻不到第二家!口说无凭,范伯稍待,我让厨下做一样吃食给范伯尝尝。”

说完,不等他回,便起身去了厨房。

不多时,萦芯带着阿月端来两碗热水,两个小罐子。

“请范伯品尝。”萦芯伸手一让。

范生小心的端起一碗,喝了一小口,只是适口的热水,完全无味。“这……是热水?”

萦芯狡黠一笑,打开一个小罐子,里面是市面上常见的盐。她用小匕将盐舀入热水中,搅匀。“请范伯再尝。”

范生又喝了一口,是熟悉的咸涩味道。

不待他问,萦芯指着另外一碗,说:“范伯,这也是一碗热水,不信你尝。”

范生看了一眼阿耶,心想,难道是玩儿我?

他没喝,只是说,“我信,不知小娘的吃食在哪……”

萦芯打开另外一个罐子,在无盐的热水里倒了一些清水样的液体,搅匀,伸手再让,“请尝。”

范生皱着眉,喝了一口,然后就愣了。

因为罐子里的液体是凉的,这碗水比刚才的盐水冷了几分,可是碗里的水,无涩无物,竟然变成了一碗鲜美非常的汤!

让盐不涩的方法他也知道,只要舍得本钱,倒也不难,可是这鲜味从何而来?

细品之下,比鸡汤更清淡,比菌汤少菇味,比鱼汤更无腥……是了,这是素汤……几乎可以合所有的菜肴,只提鲜无杂味!

“如何?同样是炖肉,若用此汤,滋味定然更上一层!”萦芯话落,七婆端着一小盘子新做的糖醋素肉到门口,阿月端到范生桌上。

萦芯伸手再让:“范伯,这便是我说的吃食,还请品尝。”

范生听话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只嚼了两下,几乎泪崩!

两年了!两年没吃到肉了!还是这样的细软酸甜、汁水丰沛的肉!

他几乎控制不住的想再夹一筷子,又突然反应过来,立刻站起身,用筷子指着盘子,语无伦次的对萦芯说:“这是……这……我不能吃……”

他还得两月多才能除服!

“范伯莫急,这不是肉。”说着,自己用小匕舀起一块放入口中——七婆又少放糖了,滋味差了点。

“这真的不是肉?”范生惊疑不定的看向阿耶。

阿耶点头,说:“不是肉。”

大郎一直在边上看着,跟着阿耶点头。他非常理解范生那种重获新生的感受,当初他第一次吃的时候也是这样。

“我……这……”

范生喃喃的,坐回垫子上,直勾勾的看着盘子里金黄发亮的美食,下意识的又吃了一块。

好在萦芯怕撑死准合伙人,只让七婆装了四块上来。

“如何?”萦芯也坐回位置。

范生不答,只是将最后一块素肉用筷子拨开,看见里面一层层的,的确不是肉的纹理,再夹入口中细品,其实与常吃的各种肉的口感都有一定的区别。

他用茶清清口,再将那汤端起喝了一口,虽然冷了,却依旧鲜美非常。

“小娘子的手艺,范生领教了。”

摸了摸更加饱胀的胃部,范生思考了一会儿,才问:“只是不知小娘子可是一定要新开一家食肆?若是可以,范家愿分三家老食肆两成干股,与小娘子合作。”

其实也行,范家省下不少开新店的本钱,萦芯也省了不少事儿,还能享受范家食肆老客源带来的红利。

萦芯点点头,看向一直旁观的阿耶。

阿耶就说:“既然如此,那范兄可愿与小娘立契?”

范生拽了一句文:“固所愿也!”

萦芯补了一句:“范伯,待菜品改进后,除非必要,请务必不要为小娘扬名。”

范生自然懂得“寒门”的尿性,点头应下。

自此,萦芯家每月就多了一份进项。

因着契约立的顺利,萦芯还免费附赠一个骚操作,她提议范生将店内旧菜牌不动,另做一份新菜牌,每份加价至少一倍,放到旧菜牌对面。

钱不够的客人自然可以点以前的吃食,一些有钱又好事儿的肯定会两样都点,比对不同——有杠精做自来水,到时范家食肆自然声名远播。

出完主意,萦芯就回后院儿了。

范生与阿耶大郎又稍微聊了几句,不断的夸赞萦芯。午前,揣着契书和一盒子萦芯送他的糕回了家。

结果当天下午,范生就派家中白案扛着材料来学做糕了。

白案说,主厨师傅白天不得闲,得晚上来学。

七婆已经得了萦芯三分真传,自然不用小主子出面。此后半月,早上白案晚上主厨,七婆带着儿媳妇天天教导他俩,自得非常。

晚上,萦芯翘着小脚,躺在床上,美滋滋的想:哎呀,这就是躺着收钱啊……舒服。

转天,大郎问萦芯,“那几家怎么办?”

萦芯摇着蒲扇,说:“跟他们说,方子不卖,若非要,拿自家独有的藏书来换!”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不允许她太低调,那么好容易跟更高阶级的人搭上线了,怎么能做一锤子买卖呢?

大郎的老师拿素鸡当敲门砖,萦芯也起了拿方子“投石问路”的想法呢。

阿耶非常喜欢这个操作,自家虽然是末路“寒门”,对着大族也得展现向学的风骨。与世家间珍馐食谱换藏书,也算美谈。

萦芯将目光放到大郎身上,上下仔细打量,心中细细思量:

不管阿耶是否能“官复原职”,自己肯定不会跟他到任上的。但是如果非要独自留下,阿耶恐怕又很难答应,那么最好就是把大郎留下。

能让阿耶留下他的最终理由肯定是这样对儿子将来更好……

阿耶一直让大郎学儒,估计就是有让他出仕的愿望。那么,“南亭雅集”就是最近,最好的出路。

当然,大郎还小,最少还得等个六年……

大郎老师把心思打到了城守身上,那是他儿子已经快十八了!萦芯却觉得六年太长远,怕到时候城守都升职加薪走人了。

还是坐地户南亭侯家更靠谱,毕竟是南亭雅集啊……

希望这次能跟他家搭上线……

“你……你看什么?”大郎叫萦芯看得尴尬,他哪里想到小娘正给他操亲娘的心。见她没回话,就自己躲回屋了。

晚饭过后,萦芯嘱咐大郎:“明天跟费师说明白,书也不是要,算借的,我们抄完还他。但不要用随便什么书糊弄,要正经好书。”

这样有借有还,一次交往变成最少两次。

转日,费雍午休时,听了家人带来的话,愣了。

这李家的人怎么比他阿耶还能算计?

这个休沐,因着两次送素鸡的情谊,阿苌请他到家里一起温书,他已是见过阿苌的长兄,算是将城守家的门庭推开一缝。

这学童家难道是想就靠着这个食方,将他同窗家的门都打开?这胃口也太大了!

转着心思,费雍将李家的话带给了同窗们。阿苌和七郎是没这根筋的,小胖子等人倒是立刻明白了,在座的除了费家,谁家不被底层巴结?

都习惯了。

几家都是多年积累,一本藏书算什么,当时就应了。让仆从这就回各家取来,晚上让费雍带回去。

晚饭后,萦芯将写十遍素鸡方子的事儿推给阿耶和大郎,自己去整理这堆书。

看着桌上,包括费家、城守华家、南亭侯家、孔家在内一共十个小书盒。一一打开,里面除了一本厚薄不一的书册外,还有一张写上书是谁家借出的纸条。

萦芯牵唇一笑。

其实原本阿苌他们是想放自家的贴子的,这样等李家人抄完了,凭着帖子就能送还各家。

但是小胖子贼贼一笑,拦了众人,只说大家都在县学,何苦让他家满城跑,只写个条子在里面,让他家还到县学来就是了。

这改动可真是!费雍扫了笑得猥琐的小胖子,也不帮李家说话,只等着看好戏。

小胖子以为是给巴结他们的李家出了个难题——他们这些在县学的虽则都是世家大族里的人,但都是不够重量的小辈。

花心思与他们相交有什么用,得靠着他们结识自家父兄啊!没了拜帖,看他家怎么上门!

结果,这样一改,正撞进萦芯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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