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宁上陌眼中戏谑的笑意一闪而过,挑挑眉,兀自坐在一旁的软塌上,把玩着腕上的小叶紫檀手串,听得这一主一仆一唱一和也是惬意。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原只嘤嘤泣目的珠儿猛地一声大叫,惊得宁上陌凝眉不耐地看去,发现是那拓跋燕灵彻底昏死了过去,眼底的笑意此时是再也掩盖不住了,连忙转过身去,清了清嗓子,才缓缓说道:“刘太医,你还是快去瞧瞧吧,这北蒙贵客可命娇着呢。”说罢,又留下一声叹息后,迈开步子走了出去,竹青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早已被眼前这番景象看懵了的刘太医听得这一声唤,堪堪回了神,不敢再耽搁,急忙上前诊断,那珠儿也再是不敢说出什么大凌御医不过尔尔的话来了,哭还来不及呢……
“小姐,怎么样了?”见宁上陌二人出来了,一直守在门口的竹叶忙上前去焦急问道。
内室里发生了什么,竹叶听不真切,但是凭她那天生“爱琢磨”的脑袋瓜,硬是在脑海里绘声绘色地演绎了一番,再加之最后珠儿那番毫不掩饰的惊叫,她是不想听见也听了个正着,正猜想着里面的情景时,宁上陌二人就从中出来了。
“什么怎么样了?”宁上陌面露疑惑,笑意却是直达眼底。
“小姐,别再戏耍奴婢了。”竹叶见她如此,不由急躁,她是真担心,不管这北蒙公主到底中没中毒,她想要整治宁上陌的一番心思绝对是真真的,可这小姐倒像个没事人一般,还来揶揄她,当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宁上陌见她眼泛急色,也就不再逗她,哼笑一声,“哪有什么事,就算那拓跋燕灵想跟我斗,我都还嫌她招数老套呢。”
“可是小姐,那北蒙公主却是如你说的那般啊,最后还生生昏死过去了。”竹青也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呵,当然得如我所说那般啊,”宁上陌挑眉一笑,“人一旦心虚,就会有那种症状,至于昏死,那是因为她的确服了毒,毒虽不烈,却最是不能激动,方才那公主气血上涌,情急之下昏死过去也是应该的……”
“哈哈哈,”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闷笑,宁上陌眉眼一皱,转头看去,只见那被世人皆称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明轻言此时正毫不顾忌形象地斜靠着门沿边,一脸笑意地看向她,这场景看得宁上陌不住摇头叹惋,眼前这位,她是怎么看都觉得是只老狐狸,世人眼光何时如此之差的?继而又兀自摇摇脑袋,只怪自己形单影只,力薄言轻,不能将这人的本性昭告天下!
只是宁上陌那被明轻言捏过的掌心却微微泛了热……
明轻言笑够了,也就拂拂衣袖,翩然向宁上陌走来,在离她只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微微俯身说道:“娘子倒是好计谋。”
宁上陌闻言,也不恼,眉梢含笑,“相爷谬赞。”
“倒不是谬赞,只是明某人的妻子也该是如此……”明轻言一顿,声调陡然变高:“要不然怎称得上是贤内助?”
听得一旁的竹叶竹青一愣,随即挂上一抹赫然,实在也怪不得她们多想,只是这明轻言和宁上陌之间距离实在太近,那番作态下来倒真像是在打情骂俏般。
而宁上陌却是笑意俱散,怒火中烧,这明轻言果然天生跟自己不对付,八字不合,不惹得闹翻脸他是不痛快是吧,亏自己刚刚还在怀念他残存在掌心的温度!
思及此,宁上陌越发觉得自己心里刚才的那番心理简直令她作呕,掌心顷刻间就蓄上了一股强劲的力度,刚想尽力挥打出去时,却被眼前人捉住了手腕。
宁上陌顿时愣神不已,明轻言何时能做到空手截住她蓄满内力的手劲,还面色无异了,微启朱唇,话语还未泄出,又被人抢了先。
“娘子莫冲动,小心隔墙有耳。”明轻言这句话是伏在她耳边说的,宁上陌闻言也冷静了下来,思索片刻后,敛了手中力道,又状似无意地拍拍衣袖,抬眼语笑妍妍地看向他,话语却是对着旁人,“竹叶竹青,回南苑。”说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抬脚便往外走去,那眼神中的挑衅却是让明轻言哭笑不得,照她那记恨的个性,恐是又在心里记了他一笔吧。
只是宁上陌未察觉的是,先前的那些动作看在旁人眼里哪有什么波涛暗涌的来势汹汹,只有那郎情妾意的暧昧罢了,就连竹叶竹青的脸上都不禁又是酡红一片,羞得不敢抬眼再看,心中叫苦:小姐姑爷,这里虽说仍在相府之内,但到底院子里住着的不是一般人啊,能不能回了自家地盘再你侬我侬?
听得宁上陌这声唤,竹叶竹青也顿时觉得一阵轻松,连忙应答道,随着她的脚步走了。
明轻言看着那主仆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悠悠叹息了一声,手指紧攥,似是要抓住些什么容易飘散的东西一般。
在园中稍稍站了一会后,便见到那刘太医手抹着虚汗出了屋门。
“明相爷,”看见站在园中的明轻言,刘太医不由一愣,不解他为何还在此处。
“刘太医不必客气,”明轻言微微屈身,悠悠道:“刘太医事务繁忙否,轻言有些事想要与你商议。”
刘太医好歹也是在宫中辗转了这么些年的人,一听这话,多少懂了些明轻言的意思,连忙说道:“不忙不忙,相爷有事便说就好。”
明轻言温和一笑,悄然将袖中的东西递与了他,谨言道:“刘太医见多识广,定是知道那北蒙公主所中何毒,又与明某妻子有无干系,所以还请刘太医告示众人一番。”
刘太医汗流愈凶,忙用衣袖擦拭,喏喏道:“自然自然。”
闻言,明轻言微微一笑,甚是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感喟道:“劳烦了。”
一番谈笑之后,明轻言便借事离开了,徒留下那就跟汗水流不尽般的刘太医站在那里缓心神。
刘太医又抹了一把额间汗水,指尖触碰到明轻言递与他的东西时,微微一叹,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那只被传讹盛有毒药的金碗,可谁能想到这四周八国皆是一番美赞的“天下第一相”有天会了自家爱妻干出这种偷盗之事?
忽又想起宁上陌对明轻言那说不明道不清的态度,刘太医晃晃脑袋,但愿不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哦……
被人念叨着神女无梦的宁上陌确是逍遥得紧,出了公主的院落便把这事情忘得差不多了。
“小姐,这公主也忒能折腾了,真当你好欺负啊?不如,给她点教训得了!”竹青想起北蒙公主那一番作态,甚是为自家主子忧心。
“成啊。”上陌甚是满意地点点头,带三分笑意的瞧了瞧竹叶,“你去行不?”
本对上陌的同意惊喜不已的竹青转瞬便垮了脸,天可怜见,她只是个普通侍女啊,哪敢跟那公主斗?
“好了,不过是明轻言身边的一株桃花而已,最多便是这桃花身份高点儿。”上陌摇了摇头,“也值得你们这般费神?”
竹叶竹青二人互相对视了眼,暗叹一声,自家小姐这大约还未曾缓过劲来,还未曾明白如今她头上顶着什么名头吧?
上陌哪里管两个丫头暗戳戳地在想些什么,只独自转身回了南苑歇息去了。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事情哪里是她想揭过便能揭过的。
这事情是在她卯时被人叫起来,迷糊中便被塞了进马车,稍微清醒的时候已然在金銮大殿时,才有了大概的认知。
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左右文武百官看着,她也不好真的当众打呵欠揉眼睛,只看着上面赤金龙椅,“皇上,不知召我来所为何事?”
要不是那赤金龙椅金碧辉煌、金光闪闪实在刺眼,说不准她便要站着睡着了。
“公主,北蒙来使状告你欲毒杀她,这是为何?”
宁上陌随意一撇,看了眼旁边坐着的拓跋燕灵气色倒是好了不少,只是这刚好便迫不及待地来告她一桩,未免也太过着急了些吧。
宁上陌嘴角噙笑,眼泛冷意,“今日之前我本是不想毒杀她的,如今看来,昨日当真该下毒呢。”
两句话一说,众北蒙使者蹭地上前一步,俱是怒目,“大凌皇帝!你国公主如此不成体统,难道是皇帝陛下授意,不欲与我大蒙修有百年之好吗?”
宁上陌眼中凌冽乍现,她不过说了一句话,便上升到了国家层次,这什么使者,简直太会掰扯。
不发一言,上陌只看着皇帝旁边伺候的一个太监,那太监被她看得凉飕飕的,直到旁边首领太监推了他下,小声啐了句,“不长眼的东西,还不给长公主搬张椅子来。”才幡然醒悟了过来,连忙搬过一把黄花木椅。
上陌端然坐下,略带笑地看了看那太监,很是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