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知道吏部拥有考核官员的职权,宋士廉出自吏部,论起如何给官员们使绊子,自己肯定是比不上这位吏部郎中。

这时候却是不自禁想到,朝廷这次派来云禄和宋士廉,还真是恰到好处,这两人配合起来,背后又有龙锐军撑腰,在辽西进行清洗,那还真是事半功倍,圣人能够差遣这两人前来东北,也算是英明。

“爵爷,您是如何脱险?”宋士廉话锋一转,小心翼翼问道:“那些刺客?”

秦逍只能又将对唐蓉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但自然也做了些改动,只说自己的穴道被封,刺客放松警惕,自己冲破穴道之时刺客都不曾发现,尔后趁机突袭了刺客,转危为安。

关于苏宝瓶和中行登野等人的事情,自然是不透露一个字。

中行登野且不必说,苏宝瓶分明是朝廷追缉的要犯,紫衣监花了多少年的精力一直在调查,自己与苏宝瓶的关系,当然不能被其他人知晓。

在场众人都是精明之辈,虽然觉得小秦爵爷脱身的太过顺利,但秦逍既然这般说,大家也就不好多问。

“刺客可是辽东军那边所派?”宇文承朝问道。

秦逍道:“他们倒没有直接透露自己的身份,不过十有八九是如此的。”

“以后将军身边要多派人保护。”宇文承朝神色冷峻,道:“汪兴朝好歹也是一方名将,竟然使出这种卑劣手段,实在是让人不齿。”

秦逍笑道:“他这次失手,一时半刻肯定不会再有太大的动作。”顿了顿,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道:“不过他既然这样做,也证明对我和龙锐军确实是恨之入骨,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要挑起是非。”

“将军所言极是。”宇文承朝颔首道:“所以我们只能抓紧时间,壮大自己,如此辽东军那边才不敢轻举妄动。”

秦逍看向云禄道:“云大人,抢掠官银一案,可有结论?”

“目前手上的证据,只能证明辽西郡守公孙尚和郡尉乔明水参与其中。”云禄立刻肃然道:“宇文朗将将郡守府的幕僚房炜交给了下官,下官也亲自审讯过,此人虽然承认公孙尚之死与他有关,但只说是私人恩怨,并没有供出其他人。”

霍勉之道:“房炜是汪兴朝派过来,他的家眷全都在辽东,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将汪兴朝和辽东军扯进来。”

“确实如此。”云禄皱眉道:“下官看他的态度十分坚决,似乎已经存了必死之心,从他口里挖出辽东军甚至汪兴朝的罪证,并不容易。即使他承认,如果手头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背后是辽东军指使,他也随时可以翻供!”但随即道:“爵爷放心,下官会想尽一切办法!”

秦逍却已经摇头打断道:“云大人,我个人的意见,这件案子目前还真不宜揪出辽东军。”

众人一怔,轩辕冲却率先明白过来,道:“爵爷是不想太早与辽东军直接冲突。如果这件案子真的牵涉到辽东军那边,甚至是牵连汪兴朝本人,事情就会变得极其复杂,弄不好会迫使辽东军那边率先发难!”

秦逍含笑道:“轩辕校尉说得对。大家都知道,虽然我们暂时在辽西落脚,但与辽东军的实力还是悬殊很大,此种情况下,还是要尽力避免与他们发生直接冲突。”

“爵爷,那么劫银案?”

“我觉得公孙尚就是畏罪自尽了。”秦逍道:“公孙尚和乔明水合谋制造了劫银大案,只要追查他们在辽西的党羽也就是了。公孙尚死了,辽西郡守的位置空缺,自然需要有人补任。”含笑看向宋士廉道:“宋大人,我想举荐一人,你可以上书朝廷,让吏部那边商榷一下,看看我举荐的人合不合适。”

宋士廉微笑道:“爵爷想要举荐谁?”

“白玉楼!”秦逍道:“他饱读诗书,东北大儒,桃李遍及东北,此外也曾在京都为官,有过为官的经验。”

宋士廉笑道:“爵爷举荐的人,朝廷那边自然会考虑。我即刻拟折子呈送回京。不过公孙尚自尽,安东都护府那边肯定也不会闲着,应该也会向朝廷推举新的人选。”

“我倒觉得这种情势下,辽东军那边恐怕没人赶来接这个烫手山芋。”宇文承朝淡淡笑道。

秦逍也是一笑,如今广宁在龙锐军手中,辽东军那边派人来接任,几乎就是羊入虎口了。

“霍大人,白先生提出了均田策,一旦施行,对辽西百姓有着莫大的好处。”秦逍看向霍勉之,温和道:“如果他能担任辽西郡守,施行起均田策,将会!”

霍勉之笑道:“爵爷是否觉得下官会心中不服气?”

他是辽西郡丞,在辽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上面的公孙尚已死,却让白玉楼直接凌驾于他之上,换作一般人,心中自然会有些不甘。

“白先生是鸿儒,而且萤草堂的均田策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勾画。”霍勉之平静道:“下官一直都觉得,均田策虽然设想精妙,但想在东北推行,简直是痴人说梦。可是没有想到爵爷能够到来,而且大力支持在辽西推行均田策,如果均田策确实能够推行,为百姓谋福,下官自然是全力支持。白先生坐镇辽西,下官从旁辅佐,如果真的能做成这件事,此生也是无憾。”

在场众人听得霍勉之这般说,都是肃然起敬。

“霍大人这般说,我心中欢喜。”秦逍也是感动道:“一个国家真正的强大,并非兵强马壮,而是百姓们都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如此才是一个强盛的国度。兵强而民弱,国富而民贫,这样的国家远远称不上强大,也必然无法长久。”环顾一圈,看着众人道:“我只想与诸位一起,不但能够练出一支强大的兵马,更要让东北的黎民安居乐业,生活富足。”

他言辞恳切,在场众人却都是起身来,俱都向秦逍深深一礼。

“都坐都坐。”秦逍笑道:“没有诸位相助,一切都是空中楼阁。”又问云禄道:“私藏军械案如何处置?”

“户曹曹官田世朝藏匿军械,他已经招供,不过他这样做是受了淳于布指使。”云禄道:“淳于布结党营私,养寇自重,甚至杀良冒功,有田世朝作为证人,下官也正在搜集证据。此案牵连到的人数众多,广宁军的校尉鲜于丰也卷入其中,鲜于丰虽然还没有完全承认,但下官相信再审上两次,也就差不多了。只要鲜于丰承认与淳于布勾结,再加上田世朝的证词,也就可以差不多能定淳于布之罪了。”

秦逍微微颔首,微一沉吟,才道:“若是最终定案,如何处置,交给朝廷。到时候派人将犯案相关人员全都押送到京都,交给刑部论处。”

云禄一怔,但马上明白过来,拱手道:“下官明白。”

淳于布之前一直是榆关守将,也曾是辽东军一员虎将,在辽西被定罪,如果直接由辽西这边处置,难免会让人觉得这是辽东军以公谋私,借机打压辽东军势力,虽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如果毫无顾忌,还是会引起辽东军官兵的极大仇视。

直接将这些人交到朝廷,由刑部来处理,至少让人觉得,秦逍和龙锐军所为,都是奉了朝廷那边的意思。

如果刑部那边对淳于布和鲜于丰等人定重罪,甚至直接砍了脑袋,那也是朝廷的态度,并非龙锐军直接下手,如果刑部最终轻判,对秦逍来说,那也无关紧要。

秦逍设计军械案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要取淳于布这些人的性命,而是要以此案作为契机将榆关拿到手中,如今榆关已在囊中,目的达到,淳于布的生死,其实根本不重要。

“接下来最重要的两件事,一是准备推行均田策。”秦逍缓缓道:“二来是要在黑山建立贸易场。”看向轩辕冲,见轩辕冲露出意外之色,含笑道:“轩辕校尉,这事儿我会与你详谈。”

轩辕冲有些茫然,却还是点点头。

“辽东军能够在东北延续近百年,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东北的赋税掌握在他们手中。”秦逍神色变得冷峻起来:“如果说财源是人身体内的血管,辽东军便有两条血管,一条自然是东北四郡的赋税,另一条便是以北境十八坊为根基的阜城贸易场。据我所知,辽东军利用阜城贸易场与北边诸部常年贸易,利润丰厚无比。只要这两条血管存在,辽东军就会源源不断地得到血液,想要整垮他们,比登天还难。”

宇文承朝冷笑道:“那就斩断他们的血管。”

“宇文朗将说的不错。”秦逍道:“我们虽然入驻辽西,但还有三郡控制在他们手中,大批的良田也都在她们的掌握之中,一时半刻也无法斩断这条血管。”目光一寒,冷冷道:“不过贸易场这条血管,说什么也要给他们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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