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回到歇处,继续投食喂鱼。

鱼池涟漪,就好比此刻的心境。

殷立的到来,打乱了她的思绪。

桥上弥漫着殷立刚毅的味道,把妙音彻底拉回到当日离荡山脉的熟悉场景。这段记忆,原本在她脑海里渐渐淡去,此时回想,竟又如此清晰有趣。如此这般越想越投入,以至于鱼食从指缝掉落,她都不自知了。

隔一会儿,突然回神,把五指紧捏。

厌恨的将手中剩余的鱼食捏得粉碎。

而后,又妥协的勾头轻叹:“哎。”

叹落,隔空挥袖,灭了灯塔之火。

接着轻身飘起,跃过桥面,进了屋子。

妙音住的屋子也是用紫竹编修而成,屋里陈设简单,有桌有凳,却没有床被。屋子正中是个巨大莲花宝座,妙音平时歇息打坐全在于此。然而此时,座上躺着一个姑娘,却是长公主。

妙音近前,伸手在长公主脸上凌空一抹。

长公主得法力加持,睁开眼,顷刻醒来。

她不惊不闹,朝妙音欠了欠身,说道。

“原来上师跟殷立世子是认识的。”

妙音美目微瞄:“你都听到了。”

长公主点点头:“我虽然不能动弹,但神智清醒,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得到。看来上师说,不会加害我,您这话不假,先前我态度过激,您别往心里去。”

妙音说道:“我是不会害你,却要关你。”

长公主惶恐退步:“关……关我么?”

妙音闭上眼睛,稍作沉吟,说道:“传言,长公主命丧魏国,尸体仍停在燕国公府,因为你的死,诸侯开战,魏国将倾,天下大乱。假如有一天,你没死的消息传扬出去,后果会怎样,我料首先遭殃的必是殷立了,这些你有想过吗?”

长公主叹道:“确实,殷立世子为我冒了极大的风险,不过我一直也在替他设想,自从住进客栈,我处处小心,没敢踏出房门半步,就怕祸害了他。其实,我和司徒将军商量好了,等过些时候,我们就离开宋国,到海外寻一荒岛,了此一生。”

妙音轻轻摇头:“隐居海外,晚了。”

长公主问:“我不明白上师的意思?”

妙音皱起眉头,两眼有神的盯着趴在屋外的阎妖雪狐王:“谛听读了司徒浪仁的心声,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我怕须弥师尊利用此事大做文章,为今之计,我只好封你七窍,将你封印在我的莲花宝座之内,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你和殷立等人的安全,不知你肯是不肯?”

长公主勾头哀想:“既是为了大家,我肯。”

等她话落,妙音随手打个佛印,凭空一画。

顿时,长公主头顶显出一个“*”字佛号。

那佛号闪着耀眼金光,将长公主吸附进去。

随后,佛号幻变成一束金光滑入莲花宝座。

等佛号金光深深的烙入宝座之后,妙音收功上前,轻抚宝座,喃喃自语:“你七窍皆封,气息全无,从今天开始你将屏于天地之间,任谁也感应不到你了。我佛慈悲,盼你平安,你平安就是他平安。”

佛家的教义,以绝情绝欲为修炼纲要。

这对妙音的性情来说,是相似契合的。

她原本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但,正因心无点垢,才容易沾染污迹。

就拿一张白纸打个比方,白纸虽洁,却易玷染。假如一张白纸已经写满墨字,文人执笔,又岂会再行涂画。而妙音就是这张光洁的白纸,她埋情埋欲,不喜欢与人交际,故而无垢。

那日,与殷立邂逅于离荡山脉,她受了伤。

殷立呢,帮她解衣疗伤,少不得肌肤相触。

这对于妙音来说,绝对是无法忍受的折磨。

因为她从来没有和男子发生过零距离接触。

何况解衣疗伤,亲身感受殷立的呵护。

那时的殷立,就好比执笔的文人,在她身上乱涂乱画,留下永远无法抹灭的印迹。事实上,妙音的心窗从那时就已经敞开了一条缝隙,而她自己却不知道。假如从那以后,殷立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眼前,或许印迹依在,但敞开的心窗会慢慢的关上。

哪知时隔数月,殷立像鬼似的突然出现了。

她不懂男女之情,也一直排斥着这种情感。

可殷立这一出现,她前面的努力都白费了。

她不知道自己对殷立的感觉是什么,总之难以言表。

其实,妙音对俗世的纷争不感兴趣,什么燕魏之战,与她八竿子打不着。起初,妙音奉命抓来长公主,并没有打算封印她,不管须弥师尊会不会拿长公主做文章,搅乱日向帝国和国子监,这都与她毫无关系。

因为,她不想跟须弥师尊发生正面冲突。

不过,当她看到殷立之后,改变主意了。

不管怎么说,殷立曾经搏杀雪狐,用自己的性命护过她,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殷立因为长公主没死的消息而身败名裂,甚至获罪被杀。

由是,她封印了长公主。

不计后果。

……

次日天亮,妙音到紫竹林采集露水。

以铜炉为炼,熔炼了五瓶琼浆玉露。

曼陀山没有人间烟火,往日饥渴,她只喝琼浆玉露。

今日有客,她除了自用,也要照顾殷立四人的饮食。

因此,她自饮一瓶,带着剩下四瓶,来到山涧小居。

跟昨晚一样,她没话说,只把仙露送到,便要离开。

殷立见她破界而入,又想破界而去,忙闪至身前,将她拦下:“你先等等,我们是来找你要人的,放不放人另说,你把我们封印在结界里,来了话也不说,这算怎么回事?”

妙音没有答话,脚步轻移,移形换位闪出屋去。

殷立搔头:“什么意思?女人真是琢磨不透。”

旁边的马宁儿看到殷立吃瘪,忍不住捧嘴偷笑。

殷立道:“笑什么笑,你以为她关得住我吗。”

马宁儿噗噗笑道:“那你出去一个给我看看。”

殷立没搭腔,抬头望向屋顶,观摩片刻,然后把宋大中招过来,拨弄他昨晚被电直的头发,一边拨弄一边发笑:“噗,你头发还硬邦邦的,反正你被电过,有经验,那就再委屈你一下,你去摸门,让佛光再电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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