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宋远山接触半日,司徒浪仁初步探得一些虚实。

此人出门,前呼后拥,身后时时有一队士兵相随。

除此,还有七八个杂衣高手不离左右,看护极严。

基于此点,宋大中想在外面报仇,几无可能成功。

来到廷尉府之后,他又四处转了转,发现府院三步一岗十步一哨,很多地方禁止人往,好像隐埋着不少结界。假如有人想偷偷潜入廷尉府,除非知晓府院的结界布局,否则就只能从正门进入。这么看来,夜入府院杀贼报仇,似乎也行不通。

况且廷尉府有房屋百间,宋远山且又妻妾成群。

鬼知道他晚上宠幸谁,睡在那张床上风流快活。

这不,司徒浪仁在府院转悠一阵,就给迷路了。

中午刚喝的酒,酒气正在身上发酵,他有些两眼犯晕,就这么混混沌沌的闯到了后院。这后院的布景与他的歇所很想象,他没细辨,推开房门想上床睡一会儿,醒醒酒气。哪知,刚推门进屋,忽觉香气扑鼻,屋里端坐着一个小娘子。

那小娘子安安静静不出声,只紧张的盯着他看。

司徒浪仁瞥眼看去,见她拿纱遮脸,难见真容。

不过那两只水桃蜜汁般的眼睛,好会勾人心魄。

司徒浪仁与这女子两目相接,心神不由荡了一荡,暗道:“这女子的眼睛会放电么?糟糕,我走错地方了!”当下说了声告罪,转身要走。

那女子起身轻喊:“请留步。”

司徒浪仁止步回头,抱了抱手。

那女子捏着兰花指拿住纱巾缓缓下移,露出一张颜容光艳、风韵十足的脸。她双手放在腰间,朝司徒浪仁欠了欠身,说道:“听说府里来了位将军,是从帝都太昌过来的,不知说的是不是您?”

司徒浪仁回道:“没错,是我。”

那女子咧开嘴巴笑了笑,喜问:“将军既是从帝都太昌过来的,可否认识宋大中?他赶赴国子监应考,是这一届武试第三名,奴家心想您就算不认识,或许也听说过吧?”

司徒浪仁心里咦咦两声。

她怎么开口就问宋大中?

莫非她是宋大中之嫂金莲?

他猜得对,此女正是金莲。

“不错,武试第三名,好像是个叫宋大中的学子,不过本将却不认识他。”司徒浪仁此刻身在廷尉府,不能让人知晓他与宋大中相识,故而佯装不识,言词闪烁。

金莲说了声等等,到里屋取来两件衣裳和一封信函,然后说道:“将军来得巧,奴家正愁不知道怎么才能跟将军单独见上一面,没想到您就来了。将军是帝都太昌人士,想必到国子监找个人不是难事,奴家这里有两件衣裳和一封信是给宋大中的,不知道将军肯不肯帮我带去捎给他?”

司徒浪仁心想,这封信必有用处。

当下伸手接过衣服和信函,说道。

“这个简单,我捎给他就是。”

金莲欠身答谢:“多谢将军,只是这事还请将军不要给廷尉大人说。”

司徒浪仁说道:“我误闯后院惊了夫人,您要不说,本将自然不提。”

所捎之物既已递出,金莲不再说什么了,司徒浪仁也不便多留,带门而去。出门的时候,看见有人从走廊边绕了过来,他怕给人看见,快步闪到假山石后躲着。

那从走廊边走过来的是三个女子。

一个贵妇打扮,两个是婢女模样。

那个贵妇推开金莲房门,喝问:“刚刚从你屋里出去的是哪个!”

金莲迎到门边,欠身作礼:“没有人出去,夫人想是看错了。”

那个贵妇脸做凶相,伸手掐金莲的胳膊:“我叫你抵赖!你个小骚蹄子,偏会勾引男人,刚刚定是偷了汉子!我怎么每次看到你,就忍不住要掐你呢,你还敢往后缩,叫你缩,叫你缩!你给我听好了,大人喜欢有夫之妇,这是谁都知道的,你啊别以为住进廷尉府,就有好果子吃,往后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你要听话则罢,假如不听话,等过个一年半载,大人腻味你了,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金莲左手抹一把泪,右手抹一把泪,可怜兮兮的点了点头。

司徒浪仁躲在假山后看着,既不幸灾乐祸,也无同情之心。

这事要是换成宋大中,必定咬牙切齿喊一声,荡妇活该。

司徒浪仁就不同了,他性格有些刻板,自打决定归隐之后,他心里便只装着长公主,至于人间百态,早与他没了半点干系。隔一会儿,等那帮婆娘进了屋,司徒浪仁悄悄挪步,闪进走廊,速速离开了。

……

回到厢房,且先睡一觉,醒醒酒气。

时光一晃而过,眨眨眼天色就黑了。

晚上,宋远山在池塘水榭备好酒菜,请司徒浪仁把酒畅谈。

敢情奸来的婆娘味道贼好,宋远山对金莲格外宠幸,此间喝酒也把她叫来陪坐,或许宋远山是属于晚上肾痉挛患者,一旦发病,就需要个女人坐一坐才舒坦。

金莲坐在席间,不做声,装作不认识司徒浪仁。

司徒浪仁也假装第一次见她,彼此不扰。

席间,观舞听曲,随心随性,倒也快活。

酒到一半,月已升高,司徒浪仁手指舞曲,饶有醉意的笑道:“南疆风情,豪迈奔放,今天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廷尉大人,宋国是孔丘孔圣人的家乡,当年他著书立学,门下学子何止百千,末将心想你们南边人必是喜爱读书的,不如把府上的公子和千金请来,作诗背词,也好添添雅兴。”

宋远山哈哈笑道:“如此甚好。”

当下招来一个下人,派他去请。

隔了一会儿,那下人去而复还。

府中公子和千金共计八个,尽数到齐。

司徒浪仁端杯抿酒,眼睛偷瞄金莲,忽问:“不知夫人膝下可有子女?有的话,不如就由她们起个头。”

金莲听到这话,眼泪竟是夺框出:“奴家是有两个,可惜……。”

话没说完,让宋远山当即打断:“当着司徒将军的面,你哭什么,你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将军,实在对不住,本来呢是有两个的,只可惜我夫妻无福,那俩孩子早年就夭折了。嗨,今天高兴,提这事做什么,喝酒喝酒。”

说完,忙把八个子女都招呼过来,作诗背词。

然而,司徒浪仁却没了雅兴,只是勉强敷衍。

刚才,他之所以找个由头唤来廷尉府的公子和千金,目的是想借个机会见一见宋大中的侄儿和侄女。可是没想到的是,两个孩子没见着,却听到一段言词闪烁的话,宋远山的话似乎隐喻着两个孩子已经不在人世。

这种隐晦不明的话简直就是噩耗。

司徒浪仁不知道如何跟宋大中说。

他心里装着这事,哪里还有雅兴。

散席后回房,他也是迟迟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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