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之舟的速度很快,它是学城中无数的大学士倾尽一生的学识所创造出的神奇之物,当时在学徒当中,流传着一个说法,他们说,沙之舟能够快速行进的奥秘其实是匪夷所思的,是学城里的学士通过特殊的办法,同死者的亡灵签订了协议,是那些亡灵在沙子里游荡,用手托起了小船,这样才会让小船在沙漠里急速行驶。
当然了,这种说法,当时的大多数学徒都是不信的,甚至连说这话的人,大概也是把这当做是枯燥学习之后的一种小小的玩笑,并没有当真。可这个世界上,哪有一点原因都没有的流言?你所追求的真相很有可能就埋藏在那些看似最为荒谬的言论中,这是我从这件事当中学到的,我也把这句话注解到了自己的手稿当中,写在了羊皮纸上第一页的最后。
总之,我所计算的时间告sù
我,那女孩已经危在旦夕,船的速度不够快,何况我都不知dào
那女孩的准确位置,势必还要浪费一些时间。我当时紧抓着摆渡人的胳膊,迎着那呼啸而来在空气中弥漫着的沙子,大声的说:“能不能快一点,她快死了……”话还没有说完,嘴里就被迎面而来的沙子填满了,我顾不得那些,想要把沙子吐出来,但是口水同细沙混合在一起是那样的粘稠,怎么吐都吐不出来,着急之下,我只能把这些沙子咽了下去,用这样的办法能让自己继xù
说话,可是说出口的还是:“她快死了。”那个时候的我仿佛得了失语症,能够说出的只有那四个字,但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简单的四个字,再一次的打动了摆渡人。
他把篙子一立,沙之舟慢慢的停了下来。我正在着急的时候,却看到他从腰中的皮口袋当中取出了一把骨头做成的匕首,然后轻轻的在手指上割了一下,那匕首顿时闪出了暗红色光芒,血液仿佛渗透进匕首一般,把匕首前面的尖染成了红色。
割破伤口之后,摆渡人并不把匕首拿开,而是继xù
让匕首吸着手上的血,直到那匕首的刀刃有二分之一都被鲜血浸透,才把刀拿了下来。那个时候的我吓傻了,毕竟我还只是个小伙子,从来没有见过血魔法的小伙子,甚至在课堂上都没有听到过这种东西,对于这个世界,我的老师一再的告sù
我,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神mì
,所有的东西都会在未来可以通过学习来了解,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我也曾经笃定的相信这句话,但是血魔法,似乎打破了老师的言论,学城的摆渡人掌握的东西,学徒居然都没听说过,这太不符合逻辑了。
当时的我完全的被惊呆了,没有时间去考lǜ
这些逻辑,心里也依然在不断呼喊着恳求着快些救人,但这些话却被堵在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摆渡人看了看手中的匕首,把这把这匕首叉在了沙之舟船头的一个木槽里,恰好的染血的部分全都卡在卡槽里,然后他对我说:“准bèi
好飞翔了吗?”
我当时被这句话弄懵了,几乎是本能的点了点头。然后更加紧的抓住了他那如同钢铁般的手臂。
“我为飞翔而生,我的血液乞求死去的灵魂再度苏醒。沙漠啊,扬起你的沙砾,遮蔽太阳的光芒吧。将沙漠变成海洋,我没有能够让海风吹动的帆,但沙之舟无需穿越海洋,沙风吹及,沙舟飞翔。”摆渡人轻轻的嘟囔着这些。
在学城里经常会有一些类似于咒语的念叨,甚至我们在上课的时候,也会做一些让人感觉到发狂的事,开始的时候,我是怀揣着敬意去做,但是我后来发xiàn
,其实这些看似神mì
的咒语,很多并没有什么用处,它们唯一存zài
的价值,就是给别人神mì
感,而学城里的很多学士相信,拥有神mì
感是让别人尊敬的唯一方式。因为人们只会敬畏自己不了解的东西,这也就是终身学习的必要性。
这也是我憎恶这个神话时代的原因,不带有神mì
感的尊敬,以凡人的身份完成多数凡人所不能完成的东西,才可能才可以成为被人膜拜的英雄。学城里的学士错了,他们错了,我像他们证实过一次,我还会继xù
像他们证实的。
在回忆中的毛蛋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夜里的风有些凉,他看了一眼在天空中照耀的赤鬼,并不想中断这好不容易开始的回忆。她该出场了,最温馨的时刻到来了。人生要只是如同初见该多好,如果只是初见的话,她永远是那样的漂亮温柔,而我也永远是那个憨厚的小伙子,要是有一种知识能够让时间定格,能够让我永远的享shòu
那个时光,哪怕是最后让我在黑沙暴中饿死,哪怕是这神话时代永远继xù
,我也心满yì
足。但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还是继xù
回忆吧。
总之,在摆渡人念叨完了那些东西之后,沙之舟的速度变快了很多,只是不再像刚刚那样平稳,那种感觉像极了老师在课堂上曾经讲过的,在大海里坐船遇到风暴时候的感觉。我我当时惊恐的忘了眨眼,瞪着眼睛看着周遭的一切。我也因为这神奇的改变,永远的记住了摆渡人所念出的咒语。
就这样,沙之舟向东急速飞驰,慢慢的贴近了沙漠的中心地带,我很担心,我担心那个女孩已经走进了那里,要是那样的话,我甚至不会要求摆渡人继xù
载我前行,因为那是禁区,沙之舟无法在里面行驶。沙漠有它自己的威严,它怎么能够让凡人通过这种力量在它身上肆意乱为,只是在这很多年的时光中,沙漠与学城达成了相互的默许,中心地带是沙漠的底线,不容得任何人往里闯。
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无比的紧张,我害pà
这一番的努力之后,换的了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终于沙漠中心地带的边界线到了,这界限很容易找,因为沙漠中心地带的沙子是黑的,而除此之外的沙子是白的。摆渡人没做任何的动作,沙之舟狂舞的行进在这边缘的地方戛然而止,而我也缓慢的松开了惊恐的手,猛然间的感觉到要呕吐,于是我赶忙下了沙之舟,在黄沙覆盖的地方,使劲的吐着。吐出的东西,是我早晨的时候所吃的碎饼。有些旅行家在游记当中写道:没有到过大海上坐船的人,第一次遇到风浪都会晕船呕吐的。我想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的经lì
,当我后来第一次坐海船,并且遇到风浪的时候,才能够淡定自如。被血魔法激起的沙暴,远比海洋中的巨浪要威猛的多。不,也许不是那样,也许仅仅是因为我看到沙暴的时候,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学徒,而我见到海洋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那么多的苦涩。那些苦涩,足够在白浪滔天的世界中,让我心如止水。
呕吐之后的我感觉到天旋地转,但是心中仍然有那一丝仅存的希望,于是我举目四望,想要寻找到她的身影。但是谈何容易,我眼中的世界只有黄色和黑色,不同颜色的沙子,似乎把天空也染成了它们相同的色彩。我向着地平线的最远处看,可是在那里也看不到我想要找的倩影。
最后,我有些绝望了,我不知dào
自己走出学城意义是什么,现在想想,那可能是我今生第一次感到的迷茫。我甚至不知dào
应该如何跟摆渡人解释,我恳求他拉着我出了学城,在这沙海里使用了血魔法狂奔,却没有任何的结果。我看向摆渡人的时候,对着那张铁面,不知dào
应当如何的说话。
摆渡人微微的叹了口气,然后对我说:“你到那边的小沙包那看看,我感觉那下面好像有东西。”说话的同时,用手一指。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在临近沙漠中心的地方,的确有一个矮矮的小沙包,难道……我没时间想,也不敢想会是怎么样,只是深一脚浅一脚的狂奔过去,然后跪在地上用手挖沙子,同时心中不断的祈祷。我甚至不知dào
应该跟谁去祈祷,学城里的学徒是没有神明的,老师就是学徒的主宰,但做这种事,即便是老师知dào
,他也不会支持的。因此我祈祷了几句之后,就闭上了那张早就被沙子塞满的嘴。
当我的手指已经别沙子磨出了血的时候,我挖到了想要找的东西,就是我在千里镜当中看到的那个姑娘,原来她被沙暴掩埋了。我顾不得许多,用手掐住她手腕上的脉门,她的心脏在微弱的跳动。她还没有死!这种判断让我信息若狂,我把她平放在沙地上,想要抢救她,但是在手就要再次触碰到她身体的一刹那,感觉到的确实脸上的滚烫,和手指的颤抖。
这是个女孩啊,她不是学城的人,她跟我在课堂上彼此之间相互做示范的同学是不同的,他们神色冷漠,而且,他们并没有什么危险,只不过是服用了老师所炼制出的药水,出现了那种生命垂危的样子,只要时辰一过,就会马上的好过来。但是这个女孩,她真的是要死了,我能把她救过来吗?还有刚刚挖出她的时候,她身体带给我手掌的温软感,怎么还停留在手心,没有消退。而且那种感觉还似乎从手掌,沿着血脉,传到了脸颊,不然的话,我的脸怎么会如此滚烫?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摆渡人也走了过来,他对我说:“你再发愣,她就真的死了。”
是的,什么都不如她的生命重yào。学城里的医者不在这里,我只能相信自己。反正没有我挖出来,她也死定了,我只是再给她一次活下来的希望和可能性,即便是失败了,也没有什么错误。课堂上女同学的身体我也不是没看过,甚至我还在服用了一种药物的情况下,按照老师的指示抚摸过每一个部分,那也没有什么,都是女人,我不应当对她另眼相看,这也不符合学城里关于“诸人平等”的训教。
她的呼吸已经消失了,也许是埋在沙子地下时间太长的原因。我按照课堂上老师所教的办法,用手指捏住她的鼻子,然后让她的嘴开,把自己的嘴巴覆盖在她的唇上,像里面吹气,把空气送入她的肺部,直到她的胸部有一些隆起,再挪开嘴唇,让空气再出来。如此往复,进行了几十次之后,当我再一次的吹气的时候,感觉到了她突然而有猛烈的咳嗽。本来躺在地上的女孩猛的翻过了身子,不断的咳嗽着,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改变吓住了,不知dào
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久之后,她告sù
我,当时我笨拙的把嘴里面的沙子都吹进了她的喉咙,那些混合着唾液的粘稠颗粒,让她难受无比,怎么可能会让它们继xù
待着,而不把它们咳出来。
好半天,她剧烈的咳嗽才结束,然后她长出了一口气,坐在了沙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这也是我第一次去真zhèng
的看她的脸,此前因为荒乱,虽然有很多机会,但我却没有时间看。她的脸颊有些发红,可能是剧烈咳嗽的原因吧,不过这种红色,总比那将死的白皙要好的多。
我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我期望这个时候摆渡人能过来帮帮我,缓和一下窘境,但是当我回头找他的时候,却发xiàn
他躺在沙之舟里,似乎已经睡着。反正我看不到他的脸,很多事情也就无从判断。
我一定要说点什么,不能够什么都依靠摆渡人。再说,摆渡人的那张面具,一定会吓坏这女孩的,她可不是在学城长大的,不知dào
摆渡人这张铁面之下,是一颗什么样的心。
“你的骆驼呢?”我憋了半天,问了这样的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骆驼……我刚刚感觉到有些头晕,然后就从骆驼上摔了下来,再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dào
了,直到刚才看到你……”女孩说到这里有些语塞,她脸上的红润更多。“不过,你怎么知dào
我刚才骑骆驼了?”在我还在感觉到尴尬的时候,女孩突然莞尔一笑,这笑容融化了我内心中所有的坚冰。
以至于当时我居然忘记了,在千里镜中,她明明是干渴异常的。而驯服的骆驼,又怎么会轻易的离开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