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如此荒诞的情节只出现在纵欲过后的梦里,西门庆甚至开始想,是不是在清晨请来之后还会跟以前一样头痛欲裂。
但他明白,这不是梦。西门庆想走,但是不敢走,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不知dào
现在贸然离开,会不会产生更为严重的后果。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有这么多人给自己垫背,我不害pà。西门庆最后决定,到底看看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而场地中央明显也陷入了混乱,武大的表情变得有些恐惧,而武二的表情则是不可捉摸。
“潘金莲她能杀人?不可能,这些年来她几乎没外出过,她怎么能杀你,再说你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你要是被杀了岂不就是死人了?”武大抛出了这么两个问题。
安静,现场陷入了一片安静,实jì
上每个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难道眼前的这个姑娘不是活人?西门庆看着海砂的脸,美丽的脸。这肯定是活人啊,死人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即便是传说当中的尸变,容貌也不可能是如此的圆润饱满。
“我死过一次。现在我要报仇。”干涩的声音再度从海砂的喉咙中响起,这声音并不大,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武松
武松有一种无力感,眼前的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他知dào
海砂是一个有秘密的人,在思念之余也曾经揣度过,但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秘密。很显然海砂是为了报仇而来,也很幸运,海砂报仇的对象仅仅是潘金莲。可是潘金莲什么时候杀过人呢,这个问题同样的困扰着武松。另外,海砂说自己死了一次,那现在站在眼前的究竟是死人还是活人呢?另外,上次见到海砂的时候,她说话可不是这种声音,这是为什么?
“海砂。”武松终于说话了:“你不是王婆的侄女吧,那你是谁?”
海砂没有答话,甚至肢体上也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是一尊雕塑。但是能感觉到的是,她呼吸的声音越来越大,开始的时候只是隐隐约约,而到后来,居然武松可以清楚的听到。
“我看见了,那血与火的东西长着翅膀。”月牙突然在武松的体内说。
“你认识那个东西吗?”武松问月牙。
“不知dào
,但是我看见那个长着翅膀的东西正在不断的拍打着身体,它要醒来了,它要控zhì
海砂的躯壳。”月牙说话的速度很快,但是武松还是听到了。
看起来,海砂的身体内也有着动物的魂魄,而且现在魂魄要控zhì
海砂的躯体了。怎么办?武松感觉到手足无措。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冲上去,杀掉海砂,像杀死野店小二那样,可是面对海砂,武松甚至都不能捏紧拳头,又如何下得去手,怎么办,怎么办?
“你下不去手就我来吧。”月牙的声音有些跃跃欲试。
但武松并不敢吧躯壳交给月牙,月牙的屠戮跟自己并没有区别,另外在这么多人面前显露虎魄无疑是非常危险的,虎魄对于武松来说是在最后时刻使用的杀手锏,如果被每一个人都知dào
的话,那无疑为自己的以后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海姑娘,何必呢?”在安静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声有些叹息一样的声音,接着人分左右走上前一人。这人乃是一精瘦的老者,正是安道满。
不过安道满跟平时有些不同,看上去很苍老。那种老当益壮的气质已经完全的褪去,现在武松看到的只是一个真zhèng
的风烛残年的老头,行将就木。安道满缓慢的走到了海砂的面前,停下,慢慢的端详着海砂。
“那东西,停下来了。”月牙的声音当中有些兴奋,但也有点失望:“它的翅膀不再拍打,好像要重新的安静下去。”
武松知dào
,月牙的失望是因为,这样她就完全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仇恨有什么用呢?海砂,你以为报仇之后就可以不再愤nù?就可以获得解脱?不是这样的。你从死者的世界赶来,由仇恨的力量驱使,重新获得生命,然后今天又想燃烧生命,来获得力量,报仇雪恨。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仇恨从哪来呢?”安道满的声音有些幽幽。
“因为那个女人杀了我,她把我推到了井里。”海砂的声音虽然沙哑,但已经不像先前那么苦涩。而说话也多了一些语气和语调,虽然这语气和语调充满了暴戾和愤nù。
“她杀了你,剥夺了你的生命。可是海砂,你现在仍然活着,你放qì
自己的生命来报仇,对自己所做的,跟从前那个女人对你做的不是一样吗?如此看来,仇恨还有比较继xù
吗?”安道满缓缓的说。
井里?武松认真的回忆了一下。潘金莲嫁给武大之后,无论是在清河还是阳谷,应该是都没这个机会。看起来如果这桩命案是真的话,那就是潘金莲嫁给武大之前的事。
“可是,她没有受到惩罚。”海砂的声音几乎已经变成了人声,声音当中的暴戾也慢慢的变成了委屈。
“海砂,你要相信天道。老夫见过的报应太多了,杀害你的人,必遭横祸。”安道满说到这,已经是信誓旦旦。
海砂听完了这些话,呆呆的愣住了,继而转头看武松,那眼光里,好像在做着询问。武松不知dào
海砂在跟自己询问着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再武松的视线里,海砂的身体再慢慢的枯萎,好像一是一盆没有浇水的花的枯萎一样,只不过这枯萎的速度,用肉眼能看得见。
缓缓的枯萎。
武松感觉自己的心也在跟着枯萎,他完全不知dào
应该怎么来应付眼前的情况。是不是刚才自己点头,才导致这种情况的发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能告sù
我?
对,安道满,安道满一定知dào
是怎么回事。武松急速到了安道满身边,一把拉过安道满,倒身下拜:“安前辈,能不能救救海砂。”
安道满的神色很淡然,甚至说有一些超脱。他看着武松:“武松啊,老夫前半生风光无限,后半生乏善可陈,孤老阳谷,也只有你在我安道满仅仅是一个小小仵作的时候还跟我结交,你我之间可称为知己。你一口一个安前辈,老夫今天就以长辈自居,小辈的婚礼,我怎么可能不有所表示,那也太让在场的诸位看了笑话。”
说到这,安道满转身面向海砂。“海姑娘,你一个弱女子为了能够报仇,过分的依靠仇恨的力量,现在被这力量反噬。如果这次再死去,那将不可能再活过来。老夫与武松是忘年之交,看在他的面子上,今天就帮你一把。”
安道满说着,全身喷出了淡淡的血雾,这血雾缓缓的聚拢,围绕在海砂身边,慢慢的像海砂的身体靠拢,然后被吸收。但奇怪的是,海砂的白衣上没有粘上一点血色。
雾气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缓缓的散去。而安道满此时看起来更加的衰老。他勉强的走到了一张椅子前坐了下去。“海姑娘,万事万物,还需节制。月满则亏,过犹不及。”又转头对着武松说:“武松,你过来。”
武松一直跪在地上,他已经隐隐的猜到,安道满用得是血魔法,他从前的身份也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夫。那他到底是谁,不过这一切已经来不及想了,武松快速的起身,到了安道满面前。
“武松啊,今天的事应该还没完。但是后面的我帮不了你了,我现在快要死了。我知dào
你有很多问题要问,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来回答,另外恐怕你也没有时间来听了。士为知己者死,我安某人能做到这一点,也无愧于天地,这污秽的血魔法,终于用在了正途上,死得其所,快哉快哉。记着,我死之后,埋葬完毕,要让海姑娘用在坟头上用血魔法镇压一重,这样我就不会尸变了。还有齐四的墓地咳咳,我可能说不了这么多了。但是武松,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要把目光只停留在阳谷,这个地方太小了。虎落平阳被犬欺,只有到外面去,到更大的世界去,多看看,大丈夫才不枉此生。”安道满说话越来越衰弱。似乎马上就要不行了。
“安前辈,您先别说话。您不会有事的,今天有人送来了八两半的人参,您在这别动,料理了今天的事情之后,把人参给您服下,慢慢调养,肯定能够痊愈。”武松镇定的说。
“果然有八两半的人参?哈,那也是我老头子命不该绝。不过你以后不要叫我前辈了,武松小友,安某人先入定打坐一下,等事情结束,小友想问什么,老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武松转身走向场地正中,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如同木雕一样看着自己。武松看着海砂,她的身体已经不再枯萎,只是站在原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海砂,你愿意嫁给我吗?”武松尽量用自己平静的语言在场地的正中间大声的问着,是的,他骗不了自己。从看到海砂第一眼开始,他就想娶海砂,既然仇恨已经褪去,既然潘金莲已经远走他乡,那为什么不可以娶海砂,她死过一次又怎么样,她身上有秘密又如何?
谁的身上没有秘密呢?谁又不是最终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