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家的客厅,薄静秋看着坐在沙发上一直没有表情的慕郗城,他笑了。
——今天我洗衣服,将你卧室洗衣筐里的几件外套,一起洗了,口袋里很多支烟,洗坏了。
须臾过后,薄静秋身边的人掐灭了烟,开始回复信息。
看他脸上这样的神情,确实让她觉得意外。
这样的慕郗城,和她在校园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总觉得因为一则信息,他变得真实了很多。
像是近在眼前,只要伸手,便可以触摸得到。
薄维信见女儿看慕家少爷看到出神,大致可以体会到女儿的意思。
其实商业联姻,看似风光,但世家都抵触这个。
仅仅是为了利益,要把他的女儿嫁到幕府,薄维信也不赞同。
如果,静秋喜欢,就不一样了。
他会好好和慕封提这件事,眼看孩子的年纪都到了,不结婚早促成婚姻,一毕业就能结婚。
陈家,嘉渔已经洗好了衣服,见她在晾晒,闫霜过来帮她的忙。
她说,“不用了,只有这么几件。”
正和闫霜说话,又感觉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
嘉渔拿出来,打开看到是慕郗城的信息。
原本,她发那条信息是为了知会对方一声烟毁了,没有别的意思。
没想到慕郗城会回她信息,以为有什么事情,嘉渔直接点开短信看。
——例假生理期,别沾冷水。
白净地脸腾地红了,嘉渔不知道他怎么还帮她记着这个。
也不知道是不是窘迫尴尬的很,她回复他一条信息。
——不用你管。
对方回得很快。
——不管你,我管谁?
嘉渔不回复他了,这么无聊的问题,问来问去,兜兜转转,像是故意在取笑她。
后来,闫霜看小姐因为几则简讯,罕见地心不在焉。
试探地问了句,“是慕少爷来得简讯。”
嘉渔看向她,没说话,眼神像是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闫霜了解她,直接回她一句,“小姐对什么都没兴致也没兴趣,能让你反应这么大的,不是郗城,还是谁。”
像是被戳穿了心思,嘉渔对闫霜说,“这衣服你晾着,我上楼去,一会儿下来吃午饭。”
闫霜愣了愣,说,“好,去吧。”
看小姐沉着脸,她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心里暗骂“自己多话。”
可她不知道,嘉渔在转身的瞬间,脸上像是染上了火烧云,绯红一片。
薄家,午餐。
薄维信问慕郗城,“听静秋说,郗城和静秋都是商务学院的学生。”
“是。”慕郗城浅笑,但明显笑容生疏客套。
“那关系一定还不错,毕竟同系同班。”
薄静秋点点头,轻笑。
可没想到,慕郗城说,“其实,我并非一个合格的学生,念书的时候迟到早退现象多,读研在学校待的也不多,班上的同学记不全。”
薄静秋,愣了愣,总觉得慕郗城说这话,是话里有话。
仔细再想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她说,“郗城,不用谦虚,就算你不来,咱们商务学院也没有谁不知道你,成绩能稳定,又能在外谋发展,谁不羡慕?”
薄维信听了女儿的话,也跟着搭腔道,“其实学习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实践,如果所学能运用的好,学校念书的考勤,学分也就不用当真,那只是为了让学生更优秀的手段而已。”
“薄老说得对。”
慕郗城赞成。
几番谈话下来,虽然不至于说有什么症结,但是明白人都听得出,这聊天不太顺畅,也不和人心思。
可,慕家少爷永远云淡风轻,彬彬有礼,也让薄维信说不出哪一点不妙。
总之,这个年轻的后辈,是他欣赏的,才干有,家世,样貌,样样都是极佳上品。
幕府背景是复杂了一些,但是薄维信和慕封也算合作多年,如果静秋喜欢,一切都能妥协。
商企,必定不会太过太平。
他不介意幕府的暗黑背景。
再者说,静秋迟早要联姻,这都是不得不的问题,既然必须联姻,那就满足利益最大化。
敢和幕府合作多年的薄家,怎么可能没有敢拼的野心?
用过午餐,见慕郗城要走。
薄维信对女儿使眼色说道,“静秋,快去送送郗城。”
“不用了。”
“郗城,你不用和我客气,刚吃了午饭,一道出去走走也好。”
慕郗城对待薄静秋,好说歹说,都是自己系上,班上的,不至于热络,但也不至于排斥。
对方一个女孩子起先说这样的话,他没有再拒绝的道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给对方过分难堪。
薄家花圃,修建地整整齐齐,和欧式的花圃一样,都讲究对称美。
整齐划一,却缺了风格。
倒是不像陈家留出的那片空地,攀爬着紫藤萝,在种很多嘉渔爱的花花草草,不过花花草草大都是药材。
既有观赏价值,又有实用价值。
章远跟在离两人大致一米远的身后,实在不懂上司究竟对这个薄家小姐,存了怎样的心思?
商业合作?
图的是利用价值?
但,也不像是。
要是照着他以前的脾气,不要说在谈生意的对方家里留吃饭,就连去都是不肯去的。
薄静秋,看起来倒也是个不错的女孩儿,很端庄漂亮,不张扬,笑起来很甜美。
一看就是从小在,和乐美满家庭里幸福成长的女孩儿。
不过依照薄小姐现在的年龄,应该能称得上是女人。
深灰色的羊绒针织衫,即便冬天都穿着加厚丝袜,高跟鞋,脸上有淡妆,很美,很精致,头发及肩,梳理的整整齐齐,像是商务学院的学生,干练却又迷人。
她一直都在笑,笑容很甜美,也不失礼的美好。
直到慕郗城上车,她站在车下冲他招手。
慕郗城对对方体贴道,“太冷,还是回家吧,不用送了。”
薄静秋浅笑,“又和我客气。”
随着黑色的劳斯莱斯驶离薄家,章远透过后视镜,看到慕郗城靠在车内的沙发座椅上,领口松开两颗,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似乎是疲惫的,脸色并不大好。
眉宇间紧皱着,有种沉郁清辉在其间慢慢流淌,一张脸陷在车内的暗影里,英俊倨傲,更多的是不耐烦。
在章远的概念里,慕郗城无疑属于高冷系,足够优雅,惊艳。
委实对提不起兴趣的人,爱搭不理,也不顾对方感受,经常毫不避讳的就不理人。
章远没少因为上司的性格,有些无奈。
这么为了慕封对薄家的许诺,在薄家呆了整整一上午,也是足够为难他了。
将车速降缓,章远问了句,“先生,您今天很累?”
“不累,烦。”
章远还没有不识趣到去问,上司烦什么,站在他的角度只能奉劝一句,“会好的。总会好的。”
“也对。”重新提起精神,慕郗城道,“车速快点,我要回家。”
“好的。”
年前忙得一阵子几乎是通宵彻夜,在公司加班。
慕郗城虽然不合群高冷,但对于职员和下属都很好,加班他也陪着大家一起。
工作上的事情,从不含糊。
好容易过了威森商贸最忙碌的时候,清闲下来,幕府又出大事,老长辈过世了。
忙完这边,又忙幕府,大致让慕郗城没个清闲的功夫。
现在这几天,就要放年假,章远希望上司可以休息好。
将慕郗城送回陈家,章远以为,自此大致老板都不会再来薄家,商务上的事情,公司都可以谈。
这么应付一次,也就和薄家小姐断了联系。
却偏偏没想到,还有后来。
又过了一天,周末,校内放假,公司也刚刚忙过最忙碌的时候。
宁文静周一就要演出,周末在家准备调整好最佳状态。
嘉渔沏好茶,放下后给宁文静端了一杯。
回头去看正在客厅里,写书法的慕郗城。
家里温度适宜,今天难得他有兴致,挽高了袖子,在写书法。
墨浓墨浅,在白色的宣纸上氤氲开,嘉渔站在一边看,看苍劲的力度,和落笔的松弛有度。
“阿渔,要不要试试看。”
他叫她过来。
嘉渔上前,才刚握起毛笔,就听到室内连接门外的内线电话响了。
闫霜去接,半晌后挂了电话。
说道,“有人来我们家做客,是找慕少爷的。”
嘉渔怔了怔,慕郗城轻抚她的长发,让她继续写,然后转身和闫霜出去。
片刻功夫后,再回来,听到说话声,女声柔媚。
嘉渔抬头,看到再进客厅的人,慕郗城身后除了闫霜,多了另一个人——薄静秋。
商务学院的系花,她认识的。
陈家,陈屹年不在家,慕郗城完全是嘉渔的‘家长’,但不论如何,陈嘉渔才是真正的陈家府邸的主人。
有客迎门,势必笑脸相迎。
手里的那杆毛笔放下,嘉渔对薄静秋礼貌道,“薄学姐来了,请坐。”
“嘉渔。”
叫对方一声,薄静秋浅笑。
她看着这个眼前这个女孩儿,自然知道她,相比起在Z大从来低调的慕郗城,陈嘉渔一入学就作为风云人物,可比慕郗城被人认知的程度高。
陈嘉渔和慕郗城的关系,没人真的知道。
起初传出两人同居,这类的话,惹得商务学院很多女生失落了许多天。
再后来,不知道有谁传出,陈嘉渔和慕郗城实则是沾亲的关系,沾哪门子亲属?
因为事件的主角,两个人都不太在意,所以不管说他们什么,学校怎么传,都没有人作出回应。
直到,有慕西瑞,还有慕西子,慕家的人纷纷入学Z大,都和嘉渔以亲人的模式相称,便也渐渐默认,陈家和慕家似乎是远亲。
所谓谣传的‘同居’,不过是一家人住一起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
即便,陈嘉渔和慕郗城都没有说什么,所有人自动默认其为兄妹关系。
薄静秋,自然也是那个范围里的一员。
她对慕郗城有好感,从未掩饰过,念大二的时候就有。
即便知道对方似乎有喜欢的人,也从没有真的放弃过,不过也谈不上放不放弃,毕竟是暗恋,根本没有人知道。
大学时候,慕郗城在校内出现不多,即便如此追求他的人不再少数。
像是他们系上的,有名的邹婷。
薄静秋自诩没有邹婷大胆,敢明恋,所以对于她来说,暗恋更符合自己的个性。
加之,听到父亲和对方父亲慕封有往来,联姻的事情薄维信给她提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对象会是慕郗城。
现在机会就在手边,学商务的女人,自然不会放过眼前的所有机会。
尤其是听闻,慕郗城的母亲就在,她心里便就有了计划,为了不失礼节想要登门拜访,过来看看。
嘉渔让闫霜带薄静秋落座在客厅的沙发上,吩咐一句,“沏了龙井茶,招待薄学姐。”
“是。”
闫霜去准备,嘉渔浅笑后,重新回到刚才走笔的桌上,继续提笔写字。
将客厅的空间,留下来,给别人。
相对于她的态度沉稳漠然,原本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宁文静,倒不如往常的随和温婉。
“宁伯母,您好。”
宁文静不看不静秋,看自己的儿子,随后笑道,“郗城,这位小姐是?”
“我父亲在幕府提及过的,薄家小姐。”
客厅的长沙发,宁文静见薄静秋落座在慕郗城身边,直接对儿子道,“去看看闫霜将龙井茶沏好了没有,让我和薄小姐说说话。”
慕郗城起身,直接走开,路过嘉渔的身边,伸手揉了揉她松散的长发。
而后,薄静秋见陈嘉渔笑了。
不同于,她对别人冷冷清清的笑,医学院这个有名的冰山美人,居家对慕郗城笑得那么明媚。
让她看着,出神,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慕郗城到陈家厨房去,客厅里只剩下薄静秋和宁文静,嘉渔一旁的落地窗前,写书法,气定神闲,似乎没有因为客厅里多了一个人,而显得落笔写字,而分神。
客厅沙发上。
宁文静看着薄静秋,脸上有浅淡的笑意,却别有深意,晦暗不清。
薄静秋面对慕郗城的母亲,多多少少做为来客,她很紧张,即便没有表现出来。
她说,“听郗城说您在苏州过来看看,家父令我来送新近的茶叶,是武夷的大红袍,还希望宁伯母喜欢。”
宁文静对薄静秋道谢,“薄小姐的心意我领了,可喝茶还是喝着一个心境,心境到了喝什么茶都一样。要是心里烦躁,再好的茶喝了都觉得添堵。你说对不对?”
说罢,宁文静就笑了。
薄静秋一愣,苍白着脸,这才意识到宁文静是在和她开完笑,随之也轻笑了几声,算是为了附和对方。
她说,“今天没有知会一声,就直接登门拜访,还是有些唐突了。”
“不唐突,没什么。”宁文静坦然道,“我儿子向来如此,时常有姑娘追到家里来,正常。”
正巧慕郗城跟在闫霜后面,看对方将沏好的茶摆上。
听到宁小姐的话,他有些啼笑皆非,“妈,您这是说什么呢?”
“没什么和薄小姐聊聊天,实话实说罢了。你过来,倒一杯茶水去给囡囡。”
囡囡?
这么亲昵。
薄静秋想:看来,陈嘉渔和幕府确实有沾亲的关系。
想到这儿,她说,“我来倒茶,给嘉渔送吧,放假也很久没见她。”
嘉渔落笔,正凝神写字的人,听到薄静秋提她的名字,随之抬头。
恰巧,看到薄静秋伸手握住了慕郗城手里的那只茶杯,及肩的发也滑过了慕郗城的手臂。
只一瞬间,给人一种数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薄静秋的提议突然,都以为她说说客套话,却没想到真的亲力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