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城内一夜灯火阑珊,那些个富商们将自己关在一隅方寸中享受着拿半副身家换来的那么***愉,那份久违了五年的梦境。也许真是人世太苦痛了,那么片刻的忘忧在这乱世中可值天价。
厉冥涧掌握着西疆城内大小线报,不出楚凌然与何祁宇离开西疆城的两个时辰,他便知道大量的罗刹花种在黑市与官商手中,他们又回到了五年前的瘾君子模样,无心朝堂,经济,只想要沉沦在虚无的幻想中,不肯走出。
趁着天色夜深,他派大内侍卫悉数去城中各府第窥探方知今日有两个易了容颜的外乡人,在西疆城人数最繁华、商业往来最密集的地方——赌坊与青楼,“大展了身手”。他在楚凌然大军驻扎在西疆城外的第一天就等着楚凌然之后的动作,他本以为按兵不动,那个少年将军绝对奈何不了自己,却不知…他何处私藏了如此数量庞大的罗刹花种。按理自己治理西疆五载,罗刹花种一粒也不可能外露,若非……是刘任?
思绪至此,就被向他来报告如今西疆城中情形的侍卫打断。他只是跪在王座前,却不敢告诉眼前人如今的西疆究竟是何锒铛模样。若是厉冥涧知晓,西疆半数经济掌握在楚凌然手中,必定大怒。
“速速上报!莫要吞吐!”
“报…报陛下。今夜所有达官显贵都在府内一处不起眼的别院吸食罗刹,而…西疆城的大半经济都旁落他方……”
跪下地上的人头越来越低,偌大的王殿上,旁落他方后几个字的回音甚至能盘旋于上空,一遍又一遍的发出回音。空气凝滞在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他不敢想象厉冥涧此刻的怒意,他对于这个帝王只有满满的敬畏而已。一个能将西疆治理的如此昌盛的皇子,他有着可以号令四方的权利与计谋,而楚凌然与厉冥涧的争锋,他更是一字不敢多言。
厉冥涧自知晓了西疆城中的黑市开始售卖起罗刹花种,这个大内打探的消息是他一早便想好的了。至于西疆的经济,厉冥涧想,楚凌然大至还看不上,他要的无非是自己主动与他低头罢了。罗刹花种对于整个西疆来说,是救命良药也是致命毒素。他在政这五载,唯一一次被楚凌然打破了他对于西疆所有的筹谋与打算…自己与楚凌然谈的条件也必然无所用上,自己甚还要求着楚凌然将罗刹种的来历悉数告诉自己。
“集结西疆城中的御林军,随我去城外。”
厉冥涧没有丝毫的怒气,胸有成竹的掌握着局势,其实他与楚凌然的斗争中,从来没有什么意外或者惊讶的心情,正是因为他们深知对方的谋略,所以一切的结局只是看顺从了何方的心意而已。今夜的谈判…恐怕要顺了楚凌然的意。
“是!王上!”
楚凌然自回到了军营就望着西疆城内的动静,大军自夜幕降临后便由着他的吩咐按着军阵排列在他身后,他们在等…这个数日不开的城门,轰隆而开,西疆的千军万马在那个男人的带领下向他们走来,究竟是两军对垒抑或是双管齐下,就等着今晚了。
果然,在月挂正空之上时,西疆城内的动静越来越大,厉冥涧集结了西疆所有的精甲将士们前来与楚凌然一会。西疆城门一开,一骑白马逆风而来,背后是西疆数万的英雄在他的身后奔骋向他们。
“楚将军名震四海,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厉冥涧下马只身走向楚凌然,他在人群中一眼望去,唯有这个男人天生的帝王之气,眼底的深沉让人不禁寒颤。这世上,只有主宰天下的人,才能拥有如此傲然于天地的气势。他与楚凌然从未谋面,也只是民间口耳相传这位将军的战史而已,这坊间的传闻向来喜欢神化他人,却不曾料想,他们对于楚凌然的传说,可谓是尽实了。
“西疆王…难道逊色吗?”
楚凌然笑着回应他,身后数万大军整装待发,只有他们两人还能在皓月之下谈笑风生,如同身后是杨柳春意。
“本王学不得你们中原人背地那一套,也自问不俗,如此…才不愿屈居人下。”
厉冥涧此意已经了然,他不愿归顺中原,也自然没有从了楚凌然的心意,他们西疆崛起只是时间而已,若今日与楚凌然成为了盟友,日后西疆处处便低人一等。他自问不输楚凌然,又如何愿意去赔上整个西疆的命运呢?
“是,假以时日,若我问鼎中原,此生未逢敌手也会想起自己还有西疆这个心腹大患,以至于惴惴难安吧…所以,本将这不是第一站就先来了,本将想若今日夜间西疆王出了这城门,我们也不至于非要到两军相搏的地步。你说呢?”
楚凌然早已猜到了厉冥涧因着罗刹花种方才出了城门,可楚凌然与厉冥涧自知肚明,他们双方但凡有人踏出了那一步,而后的事情也只是多少的条件厉冥涧才愿意帮助楚凌然拿下中原而已。
“东疆小国,又承了你那么多的恩情,你虽放任他们自由,实则也只是找个更令人舒心的借口控制着他们而已。你又可愿与我谈割地西疆的条件?”
厉冥涧自楚凌然率兵从京城出发就一路观察着楚凌然的行军手段与路线,何其的高明。东瀛在楚凌然的手里覆灭,是天意要捏死一只蚂蚁,兴许都不需要反抗,便是那么转瞬即逝,东瀛便不在整个大陆板块上存在了。他深知楚凌然那么爽快的放下了对于东疆的治理权,也只不过是因为东疆起不了什么大浪。可西疆早已引起了楚凌然的注意,他又可曾会放心厉冥涧自立成皇?有朝一日在边疆集结千军万马与整个中原对立?
“本将自是没有那么磅礴的野心要吞了整个亚陆板块,但本将也从不做拆东墙补西墙的愚蠢买卖。”
楚凌然很直白的拒绝了西疆王的请求,西疆不归顺于中原,有朝一日绝对会与整个中原势均力敌,此时再战,也无非是将今夜的战事拖了五年六载罢了。楚凌然从来都只在乎最后的胜利,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楚将军可否说说,罗刹花种的由来。”
厉冥涧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收回流落于中原的最后一些罗刹花种,罗刹花种散落于中原,无非是断了整个西疆的经济、军事、农耕脉络。每个西疆百姓,几乎都是罗刹花的上瘾者,他们一旦闻到那令人发狂的味道,便会失去所有的理智,做出疯狂的举动。罗刹花需要数十年时间,才能将脑海中的欢愉回忆全然忘记,那是何其的痛苦岁月。今日楚凌然以来,他的努力平白无故往后推了五年,西疆百姓一日不离开对于罗刹花的依恋,就一日不回赢得真正的胜利。
“可以,明日清晨,我与荣安国主会来造访。是时,你便明白了,中原为何会流落如此之多的罗刹花种。不如我与西疆王签立三十年和平条约,三十年后西疆单出我王朝管辖,各自为王,究竟谁主中原,三十年后自见分晓。”
楚凌然自听闻这位西疆王在位之后,就不顾全城百姓的誓死抗议,将罗刹花全然埋藏,就知道对于西疆百姓罗刹花的依恋早已根深蒂固。西疆城未来三十年的忧患,全系于罗刹花上,三十年,对于他们双方乃至天下百姓来说,都是个休养生息的最好时间。
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没有一个人能够例外,楚凌然的后代与厉冥涧的后代究竟谁主中原,实则都不重要。只要下一任的君王,也能在乱世中,创造下一个三十年,便足矣。
“一约既定,万山无阻。”
厉冥涧在江湖漂泊了多年,当上那西疆王,也只是顺应着朝局,他从未想过要多少的名利显赫,可若是能让他的子民幸福安康其实就足矣。西疆的子民能抬头向阳,对于他来说,西疆王与天下皇相差并不远。
“好!我以中原君主的身份允我在位一时,西疆百姓便太平一时。”
一夜相望,沧桑巨变。厉冥涧就如此又带着他的兵马回了西疆城中,只是西疆的城门大开,由着楚凌然的兵马进城中歇息。中原的动静一日比一日更大些,他们需要加快速度,边疆三十六国,有了西疆的支持,只是易如反掌而已。他们相定三日后便沿着黄河入海口南下南疆,南疆诸多小国尽在楚凌然与厉冥涧的手中掌握着。
“你究竟是如何有罗刹花种的?”
第二日,楚凌然与穆若颖去忘了厉冥涧的王殿,他们在为启程南疆的事宜做最后的准备,厉冥涧心中一直坚信,若非刘任还存活于世?他此生唯一交心的好友,他在位后,派了无数的人****寻找他,仍旧无果。朝廷一纸诏令,刘任刘知府已遇害。他为此罢朝三日,他仍希望自己的罗刹花种能在最后的关头救他一命,谁曾想……
“厉王一位故友相赠。”
双方既是盟友,他们也只厉冥涧对于刘任这个知己的看重,今日便让刘任出了军营,随他们呢一同进了王宫,刘任在中原,也只会反反复复成为一个庸官而已,可若是去了西疆,便不一样了。西疆王需要刘任这样贤明之士,管理一座城池,一座帝王拥有无数信任的城池,必是轻而易举之事。
“刘…任?他…尚活着?”
厉冥涧在位五载,身边侍奉下人从未见过他如此的欢脱,他们一直认定厉冥涧是来自地狱的信使,为人不讲丝毫情面,原来…他也会为了某人的生死而如此的雀跃。刘任实则就在殿中,他随楚凌然一同进了大殿,极力忍住自己故友相见的激动心情,毕竟他还尚不知厉冥涧对于自己将罗刹花种给了楚凌然是何心情,原来他如此的挂念自己的生死。
“此人…便在殿内。”
刘任撕下了楚凌然为他安排的易容面具,露出面具下已是泪眼相凝的眼睛,五载未见,物是人非。当年那个侠客也再非将士浪荡公子,而是如今执掌西疆的王。而当年那个为国效忠的刘知府,如今也随着楚凌然一同反了这中原。时光从来不等人,它残酷到…有些人相聚,有些人相远,不过是一刹那转角而已。
“你当年的罗刹花种,救了我三条命。”
厉冥涧望见了刘任,才方知原来楚凌然带领的天下,刘任是信任的。若楚凌然真能成为一代贤君,他从不在乎自己的身后事,如何书写评判都是后人的事。他能做的无非就是为了他的一方子民安居乐业而拼上周身气力而已。
“刘任,你日后……”
“刘任日后,在西疆做护国公更合适些。中原的刘知府早已入土为安。”
楚凌然将刘任带回了厉冥涧身边,西疆的百姓也能多一个人庇护左右,日后中原种种,与刘任便再无关系,当年的刘知府,尘归尘土归土而已了。
“刘任多谢楚将军再造之恩。”
“刘知府,从前你为何死,我想本将不需要再提醒你了。可如今,你为何而活,你当自己思忖清楚。人的命,若不能做出些抱负,死时,多是不甘的。我将你送入西疆王身边,也是将天下百姓放在你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