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听雨活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有灵魂绽放出如此强烈且温暖的光芒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道从萧无名体内绽放的光,它看起来生机勃勃。
这股力量,正是白听雨最渴望也最求而不得的!
她修行了那么久,也在这个萧余生的世界里领悟了那么久,她为这股充满了生机的力量付出了自己的一生。
可结果谁能想到,这股白听雨做梦都想要的生机之力,居然就这么简单又突然的出现在了一个丑陋的、被雷电打得焦黑的女孩身上!
为什么?凭什么?这个叫萧无名的家伙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听雨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就只能羡慕又震惊地看着萧无名,缓缓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萧无名此时也是迷茫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元魂深处突然多了一股柔和的力量,随后这股柔和的力量将她浑身包裹起来。
白听雨不敢置信地盯着萧无名,而萧无名也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待白光散去后,一个女孩出现在了白听雨的面前。
这个女孩皮肤白净且细腻,她扎着的两条小辫子分别垂在肩头,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的稚嫩,活脱脱的一个可爱萝莉。
“萧无名……?”
白听雨是没见过萧无名未毁容的相貌的,可这样一个水灵灵的小女孩替代萧无名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也不得不怀疑起来。
“……姐姐?”
萧无名抿了抿嘴,对着白听雨露出了一个微笑,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带起了两个甜甜的酒窝,煞是可爱。
“……你的声音,也变了。”
“嗯……因为之前被雷电贯穿,连带着将嗓子也变得沙哑……”
“……你身上有香味。”
“原来这个是我自己的香气吗……我还以为我身上的那股焦糊味才是人该有的味道……”
“……哎……”
萧无名自己的声音虽称不上天籁,但也有着属于小姑娘特有的香甜,白听雨凑近了看了看,甚至还嗅到了她身上传来的淡淡体香。
那是一种类似花香的气息,但还夹杂着一些奶气,活脱脱就是一个不经人事的稚子,对全世界充满了美好想象的那种女孩儿。
而这个天真善良的女孩身上是一丝不挂的,那股生机勃勃的力量只重塑了萧无名的身躯,并没有连带着施舍给她一件蔽体的衣衫。
好在白听雨人不坏,她见萧无名赤裸着身子太可怜了,便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罩在了萧无名身上。
白听雨的外衫不小,披在萧无名身上的时候就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
不知为何,这样半隐半透的模样……好像更诱惑了。
白听雨皱着眉头打量着萧无名,甚至觉得她有几分的魅惑力,而萧无名却不了解这些,她仍沉浸在自己身上的变化中。
“所以,我到底是怎么了?姐姐?”
“不知道。”
“……那怎么办啊?我……我还要重新经历那些雷电的刑罚吗……”
“不知道。”
白听雨漫不经心地说着,她现在满脑子除了充满诱惑力的萧无名外,就只剩下方才的那股生机勃勃的力量。
这股力量,赐予了萧无名这样一个游魂新生,那是不是意味着这股力量……有创造生灵的可能性?
白听雨想着想着就被萧无名打断了思绪,这个小姑娘扯了扯她的袖口,神情有些紧张:“姐姐……”
白听雨不喜欢思考被人打断,但毕竟打断她的人是萧无名——这个刚刚被一股生灵之力重塑元魂与肉身的姑娘,所以她还是耐着性子看了过去。
“怎么了?”
“我……我该怎么办啊?我身上……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啊?”
萧无名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她心里是有些依赖尧庚年的,但此时此刻尧庚年不在身边,也就只能抓着白听雨不放了。
虽然萧无名也知道,这个叫白听雨的女人,好像不喜欢自己。
果然,白听雨没给萧无名太多的好脸色,她只是极其敷衍地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院,说道:
“你的问题还是问尧庚年吧,看样子他该出来了,等他重走过萧余生的路就能出来,到时候你自己问他。”
“好……好哦。”
萧无名怂怂地点点头,就闭嘴不再说话了。
与此同时,小院中的木屋内,尧庚年手中雷电之力噼啪作响,而他面前则是一个已有身孕的妇人。
妇人正惊恐地看着尧庚年,频频摇头,眼中流露出抗拒与绝望的神色:“求求你……别杀我……”
“……你误会了,不是我要杀你。”
“什么?”
妇人一愣,而尧庚年看着面前的妇人,也久久的没有说话。
说实在的,他的的确确不想动手杀她,尤其还是她是个已有身孕的妇人。
说到底,尧庚年就算是个吞噬元魂的‘魔头’,可他也做不到杀人如麻,毕竟面前的这个女人,跟他可是无冤无仇的。
他不是杀人狂,更不是变态,他无法从杀戮中寻找快感,更多的只是内疚。
一次两次或许可以,但终究这些杀过的血会凝聚在他的梦里,让他彻夜难眠。
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根本不想杀人,或是说他尽可能让每一次的杀戮都有必要性,譬如这次。
尧庚年这么想着,他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边说道:“你实际上已经死过一次了,我现在做的……只不过是重复历史罢了。”
妇人听后好像接受了这个事,她眼中惊恐的神色淡去了,但还是有些恐惧的。
只不过……没有最初那样颤抖了。
这大概就是修仙世界的好处吧?尧庚年看着妇人情绪的转变,内心里这样想到:
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些古怪的说辞,就算是面前的这个妇人也一样,当听说自己已经死去时,她甚至连质疑都没有质疑的就相信了。
不过她还是低着头,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喃喃道:“可我不想死……”
“你已经死了。”尧庚年一边强调着,一边也在给自己打气。“还是接受事实吧,对你对我都好受,况且你不已经接受了这件事么?”
“……”
“我也只是按规矩办事而已,老实说,我并不想杀你,但如果不杀死你走个流程的话,我就很难离开这里。”
“……”
妇人抿紧了嘴唇,她的脸上没剩多少血色,看起来内心正在挣扎。
尧庚年也知道接受这个很不容易,所以他难得耐心地等。
许久后,这个妇人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了尧庚年,缓缓问道:“那么,我能知道你是谁么?”
尧庚年一怔,他着实没有料到妇人会问这种问题。
出于一种很奇怪的自保潜意识,尧庚年并没有直接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妇人,只是回问了一句:“知道我是谁,很重要么?”
妇人也没有急于解释,她只是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看着尧庚年——不,是萧余生的脸,用心之专一,好像她只要一直看下去,就能透过萧余生漆黑的双瞳看清附身在他身躯之上的尧庚年一眼。
不知为何,尧庚年感觉有点慌了,他立刻移开了目光。
“我是谁不重要吧?重要的是你的儿子萧余生把你杀了,不是么?”
“是,但此时此刻你占用着我的孩子的身躯,要重复他曾经做过的恶行,所以我想知道你是谁。”
“……为什么?”
“我想知道杀我的人,是谁。”
“……是萧余生。”
“不,还有你。”
“……”
尧庚年抿了抿嘴,妇人的问题凌厉且直接,让尧庚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诡辩了。
她说的没错,如果自己在这里下手杀了她的话,那么自己的确也是杀人凶手,虽说这只是萧余生的幻境,但这里的所有都是那样真实。
幻境中杀人,怎么就不算杀人呢?更何况这些‘幻境中人’还有属于自己的意识,这些幻境里的人已经超出了回忆的范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那样同尧庚年交流。
这种人,也是幻境么?尧庚年不敢确定,但他知道,如果杀死这种人的话,他仍是有负罪感的。
“不想说就算了吧,我也只是问问而已,我想知道是谁继承了我儿子的身躯,我也想……多了解了解他的未来,看起来没这个机会了。”
索性妇人没有过多的刁难尧庚年,见他的确不想说自己的名字,最后也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又问道:“我接下来会怎样?”
尧庚年看着妇人,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缓缓说道:
“我会杀死你,然后切开你的肚子,把里面的那个女孩取出来,然后放进一个房间里,让她替代我承受萧家的诅咒……或许不是全部,但至少能让我自由地离开这里去闯荡天下。”
“……你还真是残忍啊。”
“是萧余生残忍。”
“不。”妇人笑着看向了尧庚年。“是决定将这些残忍的事重新做一遍的你,真残忍啊。”
“……”
尧庚年无言以对,他手中的雷电在此刻也随着尧庚年内心的纠结而消散了。
妇人见状,温和地拉住了尧庚年的手,缓缓问道:“你这么想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的名字,是不是在未来遇见过她?”
妇人的手很温暖,又很软,这让尧庚年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鬼使神差般的没有挣脱开,任由妇人握住了自己,并点了点头。
“是的,我见过,她是个很好的孩子……可是她和我说,她的诞生太仓促,仓促到甚至没有名字。”尧庚年说道。“我想如果有可能的话,至少她该有一个由父母命名的名字。”
“是的,我该给她一个名字的。”
“……您清楚吧,就算是这样,您还是要死的。”
“我知道。”
“……我会杀了您,就算您现在握着我的手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明白,我只是想,再摸一摸我的孩子。”
妇人好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未来,此时的她目光慈爱地抚摸着萧余生的手,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余生啊。”妇人浅浅的低喃。“是娘对不起你,娘被你的眼睛吓坏了,以为你是从深渊转生的鬼……是酿对不起你,娘怕了你一辈子,甚至都没有好好的抱过你。”
“……”
没有好好的抱过?
尧庚年又想起了之前在小院中的那个拥抱,难不成那个拥抱……也是这个母亲在生前从未做过的憾事吗?
“真奇怪。”尧庚年盯着面前的妇人,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回忆。”
“我不像么?”妇人微笑着抬头,看着尧庚年。“那我像什么?”
“您……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尧庚年用萧余生漆黑的双瞳凝视着她。“您真的只是回忆么?”
“如果我不是呢?”妇人牵起了萧余生的手,将他贴在了自己的脸上,慈爱地用脸颊蹭了蹭。“余生从小性格孤僻也是因为我,我欠他的太多了,而他杀我也太早,我想……这就是报应吧。”
尧庚年看着面前的妇人,突然一股寒意贯穿了脊背。
几乎是出于恐惧的本能,尧庚年立刻抽回了手后退几步,与妇人拉开了一个自认安全的距离。
“你是谁?”尧庚年盯着妇人,不敢有半分的松懈,浑身上下的细胞在此刻都警惕了起来。
“我是萧余生的母亲,楚云亭。”妇人温柔地看着尧庚年,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你好啊,小家伙,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是谁了么?”
楚云亭,若是柳沉舟在场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
楚这个姓氏虽然常见,但在千年前的临光大陆上,它的意义可是能追溯到临光大陆上最古老的家族之一的。
但无奈柳沉舟不在这里,而尧庚年也对临光大陆的风土人情缺乏深度的了解,他只是皱紧了眉头,盯着这个妇人许久不放。
尧庚年感觉这女人真的不好惹,若是再犹豫下去,恐怕会另生事端。
恐惧促使尧庚年决定动手了。
“我只是要杀你,多说无益。”
尧庚年扬起了手,湛蓝的雷弧再一次聚集在尧庚年的手上,映的他的脸明暗交替,多了一层神秘。
而妇人却淡然地坐在原地,她看着尧庚年,问道:“你真的下得去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