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码头,港口。
这场暴雨可能还要下一整晚。
港口的船只在这糟糕的天气纷纷已经回港,停留成一排在岸边随海浪接连起伏,海风歇斯底里的鬼叫,带来微咸的气味。
一条在船列最左边的运输船上,传来几人的说话声:
“诶诶,你看这主播唱歌好好听啊。”
“哟西,花小伙滴还不赖,听着很有感觉。”
“身材很棒,大长腿我最喜欢了……可惜头上套了个塑料袋……”
“话说怎么刷礼物,我琢磨了好久……”
砰砰砰!一阵激烈的击打声传来。
那群人全都吓得沉默,连忙把手机藏进裤兜里装出一副正在站岗的样子。
运输船内部。
船舱内只亮起一盏小灯,光影昏黄,把许多人的影子映动在铁板壁上摇晃。
一个女人倒趴在船面上,她鼻青脸肿的以双手为支撑,咬牙用被黑布蒙住的眼睛对着上方高坐的人,但抬头一瞬,便很快被两旁的侍女按下了脑袋。
小橘灯摆动,风声呜呜。
与外面狂风骤雨不同,船舱内显得很有宁和的感觉。两名男艺妓跳起舞,浮世绘风格的屏风上画着凋零的樱花还有恶鬼,扇起扇落,他们携手哀鸣,悲伤凄婉的和腔弥漫了整个空间。
高座上跪坐冷冽的女人,她穿一身红色和服,梳着古艳的高髻。她合着双眼,眼角边抹绯色的眼影,明明静穆不动,却妖娆得如浮世绘图中爬出来的美艳女鬼。
“啪啪。”她拍拍手掌。
男艺妓的舞蹈和音乐戛然而止,两名男子弯腰恭敬的退到一边,高座上的女人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下了台阶。
阎川樱走到侍女面前,捏起那女人的下巴,用力撕下来她的衣襟。
一大片的肌肤暴露无遗,雪白与赤红交相辉映,女人胸口处纹着条细长的赤练蛇,如梅花落在雪地上,鲜艳无比。
“身带地狱烙印的罪人,还妄想过上寻常人的生活。”阎川樱开口,声音难听的像是鸦啼。
“那也比你这个疯子强!”
沉茴咬牙回应。
她被蒙着双眼,背后有两名高大的侍女抵着她的膝盖内侧,强制性的将沉茴按跪了下来。
“你曾是我们最好的杀手,是什么让你背叛。”阎川樱声音嘶哑:“响尾蛇给你带来了尊严,权利还有财富……”
“我不想我变成个只会杀人的变态!”
“以前你以这个为荣,现在你是个保安,手上沾了血的反去保护别人,真是讽刺。”阎川樱围绕着沉茴:“是什么改变了你?让你舍得抛弃这些缩起头来当条臭虫……”
“爷爷的——”沉茴用力昂起头,想盯着这个疯子唾骂,可惜她的眼前只有灰蒙蒙的一片。
“我想了很久,可能是因为这个。”
阎川樱蹲下来,把话筒凑近沉茴的耳边。
“妈妈!”稚嫩的童音。
“小欣!?”
“你们这群混蛋!别碰我家人!我……”
“啊呀呀——”沉茴疯了的挣扎,试图摆脱背后的束缚站起来,但侍女们锁着她的双手,用仗棍狠狠的击打她。
沉茴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披头散发的继续跪倒着。
“我对小孩子还算宽容,她和你的丈夫现在都还安然无恙,只要你帮我杀几个人,”阎川樱把几张照片放在沉茴面前,明显是偷拍下来的,温梦舟,温卓,江诚依次排列在上面,她顿了顿:“解决掉这些人,我放过你们一家,从此两清。”
“我……我答应你。”
“这就好。”
“妈妈!”话筒还在响。
沉茴咬紧嘴唇,直到咬出血来。她连做深呼吸:“小欣别怕,我是妈妈……”
…………
过了十分钟,通话结束。
阎川樱将一个金属手提箱交到侍女们手上,指了指刚和女儿通完话,被击晕的沉茴。
“押下去,把里面的东西给她,让她照说明书使用。”
“是——”
侍女们微微点头,欠身施礼,拖着昏迷的沉茴低头走出了船舱。
阎川樱解散了男艺妓们,独自踏上台阶,她重新坐回到高座之上,诺大的船舱里只听得见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突然光芒迅速亮起。
黑暗中缓缓降落一幕白板,放映机的灯光直线射去,电流声不稳定的窸窸窣窣,在之前艺妓们表演歌舞的地方,重新开始了新的演出。
画面在白板上不断切换,观众少的可怜。
那是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有公路,有行人,还有一辆失控的大卡车……
阎川樱跪坐在蒲团上,将其循环播放。
她看着那辆大卡车疯狂的朝一个大肚子孕妇冲去,然后有个男子推开了孕妇,自己反而被卷入其中……画面切换,大卡车的引擎熄灭,静静停下,它的车头处下除了一滩黑血,男子已经消失不见……
拿起遥控,按动按扭,放慢,放慢……
阎川樱正襟危坐,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她不断回放着被调慢的视频,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屏幕中大卡车刹车的一瞬间,被其撞飞的男子趴倒在地面上静止了两秒,随后如猿猴一般灵敏的蹿起,身手敏捷的躲进了隐蔽处……
没有人被一辆载重10吨的卡车撞飞后,还能安然无恙的爬起来,能以这种自愈能力恢复的人根本不存在。
“看到了吧,我没骗你哦,他切切实实的是个怪物耶。”
阎川樱的背后出现了个男人,可与其说出现倒不如说从一开始他就待在那里,默默的当个旁观者,只是没有人留意到罢了。
男人微笑着走出来,停在阎川樱的身边,他手里抱着一只高贵的波斯猫,在怀抱里撒娇打滚。
“我会处理好的,怪物也是活物,活的东西总能被杀死。”阎川樱盯着屏幕,声音沙哑:“我要把他头颅割下,以祭奠吾父阎川康明的在天英灵。”
“呀勒呀勒,多么坚定的复仇之心啊,我都被感动了,”男人摸着猫:“不过你也得听话才行哦,傀儡就得有傀儡的样子,如果还像上次一样擅自行动的话,不受控制的玩具也就失去了它的价值。”
“我知道。”阎川樱面无表情。
“看你那死犟样,可你真的有把握杀死他吗?”男人撇撇嘴说:“你为了你父亲的仇活成这样,牺牲了那么多,到最后被人家KO了怎么办,我都替你觉得尴尬,说不定都没人给你收尸,横尸街头,日晒雨淋……”
“你到底想说什么?”
“呃,简单点说的话……”
男人托着猫,空出来的手抓着一把匕首往桌上一掷:“我想再资助一下你的复仇大计!这武器能杀死他,你出力我出装备,嗯,对没错,他玩完了!”
古朴的匕首插入桌面上,有串红缨系在匕首末端的圆形环,阎川樱注视着它,许久她拔了出来,将其藏进宽大的和服里,并且向台阶走下,像是独行的毒蛇。
“也不知道说声谢谢。”男人嘟囔着。
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模糊,木屐有节奏的落在阶上,敲打起音符,好像在唱歌。
男人抱着波斯猫眯起眼听了听,的确是阎川樱在歌唱,她嘶哑的嗓子一下子变得空灵悲伤,回荡在整个大厅里:。
“极乐之所已成远方,送行之火昭示着终点。”
“徘徊于时空不散的人,重演再会与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