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白俨,卫鹏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他自问白俨率部追随他之后,他待白俨不薄,但没想到,这人不但不知感恩,还敢三心二意,暗中跟马维铮牵扯到一块儿去了。
胡慧仪却对白俨的事有所保留,“主席,其实这事儿也未必如您想的那样,说不定又是马维铮施的离间计呢,那小两口您也不是不知道,狼狈为奸最会算计人,”
她侄子胡朝闻因为薛琰的连番算计,名声臭了不说,还被踢出了内调局,想到他走的时候的落寞,胡慧仪就一阵儿心疼,侄子保是保住了,可是他的前程算是全毁了,就算是去了米国,一个在华夏起不了作用的人,米国人又怎么会用他?
为了平息这次的事态,尤其是为了消除第一军将士的怨气,卫鹏不但处决了曲连江,撵走了胡朝闻,连自己的二哥,也不得不从实业部长的位子上退了下来。
胡家瞬间失去了两员大将,损失不可谓不大,但万幸还是保住了大哥财政部跟姐夫监察院院长的位置,可饶是如此,胡慧仪还是觉得,卫鹏似乎也在利用这次的事,压制胡家的势力。
就像现在,第一军的军团司令郭维良虽然没退,但不再兼任陆军部部长,而是提上了卫鹏第一军的另一位心腹。
至于第二集团军,他又开始怀疑白俨了,“您准备怎么做?”
卫鹏怎么会看不出妻子的试探,这阵子因为连着处理了几个胡家跟胡家的亲信,胡慧仪虽然面上不显,其实内心已经开始不满了,不只是她,对他的做法有意见的,应该还有胡家几兄弟,但那又如何?
他卫鹏已经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怎么可以任由胡家借着他的庇护培植自己的势力?
卫鹏笑着抚了抚唇上修剪的极为整齐的小胡子,“霍北顾已经答应我了,他会再派霍万良南下,白俨么,自然会带着第二军的四个师迎敌,至于其他的几个师,我会让陈前带着往南边跟郭维良的第一军会合。”
白俨就算是本事不小,凭四个师就想跟东北军打,简直就是去送死!
胡慧仪抿了抿嘴唇,“您这样,白司令怕是会有意见的。”
卫鹏摆了摆手,“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再说他跟东北军交火不过是虚晃一枪,起个引子的作用,之后嘛,”
卫鹏得意的一笑,“我会以白俨督战不力的名义,撤了他战前指挥官的职务,把晋西的战场,交给马维铮!”
到那个时候,大家才开始真刀真枪了!
“可马维铮真的会上当吗?毕竟那是东北军,而且据我所知,他跟霍北顾似乎还有些交情,”胡慧仪被薛琰跟马维铮坑怕了,不免想的多一些。
卫鹏一笑,“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亲兄弟为了权势尚且会反目成仇,何况霍马?”他跟霍北顾通过几次电话,在他的印象里,这个霍家庶子根本就是穷人乍富小人得志的浅薄嘴脸,马维铮那种少年得志的人,能看得上霍北顾?
他根本不会看上一个连正经学堂都没上过的“少帅”!“你别忘了,霍北卿临出京的时候,还抢走了马维铮的大姨子,这个仇马维铮报,他那个要强的未婚妻,能忘得了?”
想到霍北卿,胡慧仪心里不免有些感慨,“是啊,就许静昭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跟霍北顾交好?就算是马维铮有这个心思,她也必不会许的。”
说到这儿胡慧仪冷笑一声,“也真是好笑的很,马维铮一个堂堂七尺汉子,竟然是个老婆奴,以前我还以为他是冲着许静昭的本事才多方容让的,现在一看,这人是实打实的惧内啊!”
惧内?真是笑话,男人让着女人,必是这女人值得男人退让之处,就像当初自己对胡慧仪的百般呵护,除了她年轻漂亮之外,还不是她娘家姓胡?
而且卫鹏冷眼看着这些日子的局势变化,这一步步将自己跟胡家逼到死角的,居然真的是马维铮这位未婚妻,比起胡慧仪成天利用舆论给自己塑造贤良大方的国母形象,薛琰才是真正的把舆论当做了一把刀,毫不留情的砍向她的敌人。
“像许静昭那样的女人,害怕也是情理中的事,你好好想想,你怕不怕她?”自打两家撕破脸之后,卫鹏就再不让薛琰到主席府给他复诊了,甚至连薛琰之前跟顾清如一起给他开的药,他都停了。
虽然用了一阵子,效果显著,但只要想想薛琰背地里做的那些事,他都不敢再用那些从顾氏药厂流出来的药,“唉,米国方面的速度也太慢了,到现在还没有拿出那些药的成分分析,真不行的话,把那些药送到德意志一批?”
苦恼了这么多年,身体乍一轻快,卫鹏觉得整个人都年轻了,现在一断药,不管身体是怎么样,这心理上都不免觉得少了许多依仗。
怎么能把那些药送到德意志那里?胡慧仪忙笑道,“米勒先生那边我再催催,要我说,顾纪棠来说药厂停产没药之后,您再用的药,就已经是那批药里头取出来的,我就是怕您这边断了顿儿,特意多留了一些,我觉得您依然用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不是还有医疗小组的人看着的嘛?”
“对了,那个朝闻的同学,沈平湖,之前一直跟着许静昭学习,我让他特意留意了您的病,许静昭咱们不用了,换上沈平湖应该也可以治好,”胡慧仪略加思索道。
“嗯,”卫鹏抬头看了一眼胡慧仪,这女人不知道想什么呢,话说的这么敷衍,自己的身体是可以随便冒险的吗?
“还有一件事,你回家跟两位舅兄打个招呼,”卫鹏看着墙上的地图,“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旦东北军打过来,就算是做戏,政府也是要狠花上一笔的,我知道,这次走私新药的事,让你们胡家颜面尽失,干脆就借这个机会,把掉了的面子给捡起来,也让京都百姓看了看胡家的风骨。”
看胡家的风骨?这是想让自己家里再出钱罢了,胡慧仪咬牙点头,“好,您说个大概的数吧,我跟哥哥们商量商量。”
……
薛琰这小半月儿可的过算是春风得意了,顾氏药厂的订单跟雪片一样飞来,现在不只是各军团来订药了,各地的西医院也都派人过来订药,顺便还要跟薛琰学习新药的原理跟临床应用。
薛琰干脆就把方丽珠,沈平湖还有存仁堂里跟她学习过的大夫都抓了壮丁,反正各地医院过来的大夫,也都是有丰富临床经验的,大家教学相长,相处的无比融洽。
至于部队,过来订药的连马维铮都感到讶然,因为来的除了西南,两广至今没有承认华夏民国的大小军阀,甚至还有几家集团军的长官们,都派了人私下接触马维铮,看看能不能“悄悄儿”的,给他们送些药去,价钱嘛,自然好商量。
这可有笑话看了,看来有了第一军的教训,大家都有了别的想法啊!
尤其是看到还有各别师旅来的人,不说马维铮,就是顾皓棠都忍不住嘀咕上了,这些师旅都是隶属第一军第二军麾下的,这些人不通过自己的长官,而悄悄的过来买药,就里头对他们上官的不信任,就再明白不过了。
“新招来的人都培训过了吧?咱们老带新,三班倒,”自从胡家被薛琰迎头痛击了之后,顾氏药厂就彻底放开生产了,“咱们的药必须跟上,哪怕是杯水车薪呢,也得军人优先!”
为什么?顾皓棠不明白了,这些人,往深里说都是马维铮的敌人,就算是那些不肯承认华夏政府的小军阀,也都是一群墙头草,成天等着别人打仗他们捞好处呢,“那都是些反复无常的小人,给他们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薛琰抿嘴一笑,耐心跟顾皓棠解释,“咱们主席吃了这么个大亏,你觉得他会这么轻易罢休?”
薛琰摇摇头,“他只会觉得马维铮,西北军是他的心腹大患,只会想尽办法来对付他,所以,我要把所有的青霉素撒到各地去,让大家都知道这药的好处,哼,他们当墙头草的时候也掂量掂量,到底是跟着谁混才有肉吃?!”
“至于那些师旅,我觉得,那些长官能悄悄来买药,起码说明他们是愿意善待手下的将士的,这样的长官,当然得鼓励鼓励,也顺道儿给马维铮结点儿善缘儿,山水有相逢,谁知道会不会战场上见呢?”
顾皓棠点点头,半天才道,“马司令有你这么位知己,真是,”
卫鹏在许多女人眼里,是个富易妻的渣男,但在男人眼里,许多人会觉得他只不过做了一个男人再正常不过的选择,毕竟胡慧仪代表的不只是娇妻,更重要的还有大业,但卫鹏跟马维铮一比,那点运气就又不够看了,“你简直抵上一个集团军了!”
见顾皓棠憋了半天,最终给了她这么个评价,薛琰不由哈哈大笑,“是吧?我觉得我也是,”薛琰记得自己看过本穿越小说,女主穿到民国时期,有无限的子弹跟武器,还有当时人不能及的武力值跟军事知识,最终终于从小三手里抢回真爱,跟真爱白头到老的故事。
薛琰看后的想法更多的就是,给她无限的资源,她要自己当大帅啊!闲的蛋疼才去抢男人!
……
薛琰这些天除了学校就是药厂,甚至连家都回的少了,马维铮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两人从以前的天天一起吃早饭,晚上道过晚安才算一天的结束,到现在,变成了几天都难得见上一面。
这天薛琰一直等到半夜,才算是见到回家的马维铮,“我还以为你准备夜不归宿呢!”
马维铮回来再晚,都会到薛琰院子里隔窗看上一眼熟睡中的薛琰,才会再回自己的院子,没想到今天却扑了个空,薛琰跑他这儿来了,“怎么了?”
马维铮看了看表,“都一点多了,你还不睡?”
薛琰伸了个懒腰,“你没回来啊,怎么?特别忙吗?”
“哼,当然忙啊,不忙也得让人觉得我很忙,”马维铮把帽子挂到衣帽钩上,“你等我洗一洗,跟那群老烟枪呆在一起,熏死我了!”
“嘁,你就装吧,”薛琰白了马维铮一眼,马维铮也抽烟的,只是薛琰跟他科普了“抽烟有害健康”之后,起码在她跟前,马维铮是摆出戒烟的样子,但他平常压力那么大,薛琰也不信他真的戒了,就像现在,他连着开了几天会,身上都是别人的烟味?
看透不说透,马维铮呵呵一笑,转身进了洗漱间,“你要是累了,就别等我了,我现在可是连轴儿转着呢!”
霍北顾举兵南下,卫鹏立马摆出如临大敌的样子,派白俨带着四个师往晋西迎敌去了,马维铮这个总参的参谋长,当然得天天跟着开军事会议,即便他早就收到了霍北顾的消息,卫鹏打的什么主意,他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一样。
白俨似乎也知道他去的目的,倒也不拖沓,直接带着人走了,可马维铮怎么会让卫鹏这么轻易的就达到目的?
这些送到晋西的兵,是被卫鹏当做弃子用的,所以白俨带去的都是些老弱病残,马维铮跟着薛琰现学现卖,直接又叫带着几名记者亲去送行,等这些队伍的照片被登到报纸上之后,舆论又是一片大哗,这么少的人,这样的军备跟军容,跟东北军打?
知道靠这招儿并不能真的成行,马维铮又直接开车追上了已经踏上征程的白俨,直接告诉他,自己早就看穿了卫鹏的安排,如果他想借兵败回撤,把晋西的烂局扔给自己收拾,那自己接手的第一个条件,就是杀白俨祭旗。
“白司令,郭司令已经退到江左,第一军司令用不了多久便会易人,你觉得你以一个败军之将的身份回到主席身边,你的上官会不会像对这四个师的弟兄一样,把你当成一颗棋子呢?”
这些天白俨麾下也有人悄悄跟顾氏药厂联络,为的就是能给自己买一些保命的药,薛琰对这些人都给予热情的招待,不过么,在他们提货之前,都被请去跟马维铮谈了谈。
“就算是你愿为‘知己者’死,想当个忠臣,可你问过你手底下的兄弟没?他们确实不是你们第二军的精锐,甚至许多年纪过大,有伤病在身,毫无战力可言,但这些都不是让他们去战场上挡子弹的理由!”
马维铮一指外头被校官们呼喝着赶路的士兵,“你敢不敢出去告诉他们,他们此次注定有去无归?你敢不敢任由他们自由选择去留?!”
白俨咽了口口水,他就知道马维铮不是个好相与的,但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难缠,只要马维铮敢出去喊上一声,他的这几个师铁定哗变,“那个,马参谋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霍家就是一群土匪,这不又看中晋西了,兵来将挡,咱们都是党**人,不应该怕死畏战啊!”
马维铮轻笑一声,“所以呢?如果这次你兵败如山,是打定主意要以死以谢天下了?”
他欣赏着白俨越来越青的脸,“白司令,说起来咱们还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校友,你比我还高两期,但我想,当初咱们出国求学,在东洋人的讥讽嘲笑苛待中忍气吞声,绝不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当败军之将的,学校的教官也从来没有教过我们,拿自己的袍泽兄弟去铺自己的青云路!”
自己当初出国深造的目的?白俨都想不起来了,“马参谋长,你不懂政治!”
“呵呵,是,我是不懂政治,我觉得在讲政治之前,首先要记得自己是个人,是华夏军人!”马维铮看着车外走过的一队队士兵,“这些人是没用了,但如果让他们解甲归田,他们还可以种地,做工,赡养双亲,抚育子女,他们绝不应该被你们口里的政治轻易牺牲掉。”
“你跑来说了这么一大堆,是想我怎么做?马参谋长,如果你真的这么心疼这些人命,不如把顾氏药厂的药送给我们第二军一批,再派来几个军医就最好了,现在整个华夏都知道,马参谋长您有妻命,讨到一个好老婆,还拥有华夏最好的军医人才!”
这个马维铮可不会否认,“是啊,整个华夏都找不到比我更好命的男人了,所以白司令要不要听一听我这个‘好命’的男人的建议呢?说不定你还可以跟着沾沾我的好运呢!”
这脸皮厚的,靠老婆还说的这么光明正大,但白俨又有些想听听马维铮是个什么意见,“你说。”
“霍北顾直接派来了他们的第四军,你们四个师迎战,就算是那些都是新兵蛋子,但咱们也犯不着送自己的人上去给人家练兵吧?这对比,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啊,所以,就算是为了不让咱们主席显得那么愚蠢,你也应该再申请四个师过来才对,这样打起来,也多少有个样子,”
第二军哪来那么多炮灰,再要四个师,就算不是精锐,也得派出主力部队了,“白司令,只有手里有足够多的力量,才能保证自己不成为弃子,你不会真的准备跟这四个师的兄弟一起,舍生取义吧?”
最后这几句话真的打动白俨了,第一军跟第二军都是卫鹏的嫡系,但两个儿子也有长子跟次子的区别,何况郭维良跟卫鹏又是多年的交情,对卫鹏走到今天居功甚伟。
单一这点白俨就知道自己是比不了的,虽然论军事指挥能力自己要优于郭维良,也更加年轻力壮,但卫鹏这个人他还是了解的,比起这些,他更看中的是忠心。
就看郭维良二话不说背上所有的罪名去了江南,白俨就知道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像现在,他就让马维铮上了他的车。
马维铮说的那样,他们这些靠武力立身的人,手里有足够的实力,才有资格跟人讨价还价,如果没有了第二军,他在卫鹏眼里,又算得上什么?
“卫主席要的不过是我跟霍北顾对上,霍家老二嘛,听说也是个能打仗的,我也想会一会他了,而且东北手里的热河跟察哈尔,原本也就是咱们的地盘儿,”马维铮又抛出一重诱饵,“你跟我联手,如果还不能让霍家退回他的东三省,那咱们一起回家种田带孩子算了!”
这个确实是,白俨自问自己的军事指挥能力,在整个六支集团军中,也是能排得上号的,上次他跟霍万良在晋西碰了半年,要不是卫鹏一直不让他往北推进,他早带人杀进察哈尔了。
“可是主席想迁都啊,”京都这块儿早晚就是弃子,白俨给马维铮透露了个消息。
马维铮一笑,“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主席的打算?迁就迁呗,如果不迁他会舍得拿出华夏国都来让我跟霍北顾去争?”
白俨毕竟还是卫鹏的人,有些话马维铮不能跟他讲,“我这个人啊,最不怕跟人争抢了,加上白师兄的襄助,我会争不过霍北顾?”
他摆出一副志在必得了模样来,“我刚才说的道理对于我们西北军也同样有用,我无心跟主席为难,所以也会装作不知道主席的真实目的,只要他一声令下,让我应援白兄,我会立马集结军队,开赴晋西,”
马维铮认真的看着白俨,“但马某也不是任人捏圆了揉扁了的泥团儿,这打仗伤的是人,烧的是钱,总不能一点儿好处都捞不着吧?我求的也不过是主席以后再考虑有些问题的时候,对我们西北军能公平一些。”
要不是你们西北军尾大不掉,主席会想裁撤你们?
白俨觉得马维铮的要求也不算太高,他们合作的话,他能保住对第二军的控制权,而马维铮,也同样会开赴晋西,算是完成了卫鹏的交代,也算是两全其美的事了,“当臣下的,也为难啊!”
马维铮想到薛琰之前的话:
别看如今是民国了,大家都剪掉了头上的辫子,可是心里那根辫子许多人还保留着。
他示意司机停车,冲白俨摆摆手径直下车,“现在天气炎热,实在不宜急行军,白司令还是慢慢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