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马维铮说马国栋往齐州增兵了,薛琰心里安慰了一些,她在电话里小声道,“别担心,像你这样的华夏人还有好多呢!你周围有那么多愿意陪你死战的将士呢!”

薛琰想了想,最终也没有把自己在灯笼胡同遇到的事告诉马维铮,跟他说了,他也鞭长莫及,反而叫他替自己担心。

方丽珠的考试时间比娄可怡还要晚一天,但她比娄可怡紧张多了,确切的说,自打从灯笼胡同回来之后,娄可怡的心思就不在考试上了。

薛琰知道这个没办法劝,也不催她,只是在她跟方丽珠考试的时候陪着她们进了考场,等方丽珠高高兴兴的出来,薛琰就知道她是有把握能过了,至于昨天的娄可怡,你问她,她都不知道自己考了什么?

看来只能凭着以往的底子了,薛琬倒是心细,陪娄可怡考试的时候,还留意估了估来考试的学生,又去打听了国立师范招生的人数,算着娄可怡只要不出大意外,应该是被录取。

直到何书弘托人送了信儿来,说是他们已经搬了地方,并还带来了李先生的手书,向薛琰表示感谢,娄可怡才算是又活泛起来,不停的抱怨何书弘没有把这次搬的地址告诉她,不然她就可以去看看他了,“以前我在汴城他在京都,离的远见不着,没想到来了京都,还是见不着!”

“你就专心上你的学吧,难道不懂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道理?”

薛琰白了娄可怡一眼,“咱们上次去看何先生,就是因为打扮的太招摇了才引起了人的疑心,下次一定要吸取教训了,先查清楚他们落脚地方的环境,才乔装过去!”

“嗯,我知道了,”娄可怡握紧拳头,“你放心,我以后绝不给书弘添麻烦!”

“现在大家都在京都,只要他能找到机会,一定会来看你的,”薛琰拍拍娄可怡,“以后日子长着呢!”

“唉,看来我还是好好学习吧,恋爱可真不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方丽珠叹了口气,翻着箱子里的书,“静昭,等我入学了,准备住到学校里去。”

薛琰是老师,都是住在校外的,方丽珠却不想来回跑了,再离的近,也没有住在学校节省时间,“我得抓紧时间完成学业,然后去国外看看!”

“好,等你报过到,我们送你入学。”

……

开学前薛琰也收到了医学院的聘书,因为她是名誉校长顾清如先生特别推荐的,学校的理事长董自寒还亲自见了她,“薛小姐,之前我在整个华夏医学界都没有听说过你,”

董自寒话说的坦率,“若不是顾老说你在西医方面颇有建树,还告诉我在平南成功的为产妇做过剖腹产术的就是你,我都不相信平南真的有人能顺利为产妇实施剖腹手术。”

薛琰也知道自己想在医学院立足只靠顾清如的推荐是不行的,如果不让学校里的其他先生跟校董们心服口服,谁会放心让她站在三尺讲台之上?

所以这阵子她不但时常到存仁堂去坐诊,甚至还通过顾清如的推荐,在京都的慈济医院当了个外科大夫,为的就是在短时间内给自己争取一些“工作经历”。

而董自寒也在顾清如向校方推荐薛琰之后,亲自到存仁堂看薛琰接诊女患者,后来又跟在慈济医院行医的外籍教授们打听过薛琰的情况,虽然薛琰出现在京都的时间很短,但只要见过她坐诊的人,没有一个对她的医术啧啧称奇的,尤其是她还只是没成年的小姑娘!

后来董自寒又听说了薛琰曾为西北军培训军医,开办过妇产培训学校,他的内心里,其实是希望薛琰能带一带医学院的女学生,毕竟这会儿时人思想太过保守,西医妇产科还如初生的婴儿,如果薛琰能发挥她的特长,为医院院培养出一批女医生,那就是大功一件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还跟校董们商量之后,直接给薛琰跟顾家过来教学的大夫们一样的薪资。

薛琰看着董自寒递过来的科目安排,其实事前她已经找人了解了一些了,不得不说,其实京都医学院的实力还是极为强悍的,虽然顾清如是名誉校长,董自寒这个留学德意志的华夏人是理事长,但最初的创办人确是几个来自米国名校的医生,而且他们一直在校任教至今。

不过比起后世的京都医学院,如今的科目还是少了些,薛琰更愿意教临床医学,而且说实在的,科目表上这些,她每门都可以带一带,但想到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薛琰指了指人体解剖、药理学、妇产科学,“就这三门吧,当然,如果董校长希望我带别的,我也可以考虑。”

董自寒看了看薛琰选的三门,点点头,“那就辛苦薛先生了。”

薛琰一从理事长办公室出来,就被带着去见了她的新同事们,有几个外国教授薛琰已经在慈济医院里见过了,而另几个教授中医的,听说她是顾清如亲自推荐过来的,对薛琰也都十分的友善。

薛琰跟教授们又聊了几句,把他们带的课都弄清楚了,才从办公室里出来,就看见方丽珠跟顾乐棠在外头等着她了。

“怎么样?”

“怎么样?”

三人异口同声说出一句话,不由都笑起来,薛琰道,“我先问你们,报到之后觉得怎么样?”

方丽珠抱着新领的课本,“我太喜欢这里了,比咱们汴城大学都好!”

那是,京都医学院校园很大,一路走来绿荫成行,因为在京郊,还将外头的活水引进来了一泉,教学大楼还是一位著名外国设计师的作品,被后头的几幢实验楼跟宿舍楼拱卫着,宏伟气派,可见几位创办人当初的用心了。

也怨不得方丽珠喜欢。

“这地儿我来过几回了,就那么回事,静昭你怎么样?”顾乐棠说完一拍脑袋,“对了,以后在这里得叫你薛先生!”

他看了方丽珠一眼,“你也别忘了。”

“是你先叫的好不好?”方丽珠冲顾乐棠一嘟嘴,“怎么记不住,还说我呢!”

薛琰跟顾清如他们说完好,不论是办药厂的合伙人,还是医学院的先生,都是“薛琰”,而不是许家大小姐。

顾乐棠历来好脾气,方丽珠瞪他他也不恼,“是是是,不过她还没有我大呢,居然是先生了,咱们还得跟她学习,挺好笑的。”

“这就叫闻道有先后好不好?不过静,不,薛先生也没有我大,”方丽珠看着薛琰,不由笑起来,“确实怪好笑的,走吧,小先生,咱们一起吃饭去!”

可惜自己是“老黄瓜刷绿漆”啊,顾乐棠跟方丽珠,在自己眼里,真的是学生呢!

“走吧,后天就要正式上课了,吃完饭丽珠你回去把东西都收拾一下,再去电话局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薛琰挽着方丽珠往外走。

“那个,薛琰,咱们吃过饭先送丽珠回去,然后得去药厂一趟呢,我二哥请了个外国设计师,”顾乐棠一指身后的大楼,“就是这个康曼先生,给咱们盖药厂,你得过去看自己的要求跟他具体谈一谈。”

“设计师来了?那太好了,咱们去见见,”顾皓棠的动作还挺快的,薛琰加快脚步,“走吧,咱们赶快把饭吃了。”

……

下午薛琰跟康曼整整谈了一下午,等她跟顾乐棠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薛琰,你怎么懂的那么多呢?”

顾乐棠开着车,一边回忆着薛琰跟康曼的谈话,“还有,你英语还那么好,太厉害了!”

“因为我好学啊!”薛琰疲惫的靠在座椅上,悄悄在底下把鞋给脱了,穿着皮鞋在厂地里溜了一大圈儿,薛琰脚都磨出泡了,“唉,早知道今天下工地,我就换双布鞋了。”

“可你连怎么盖厂子都懂啊,还什么洁净厂房,原料贮存,化验配电的,”顾乐棠摇摇头,“我听的一愣一愣的,越听越觉得我连给你跑腿都没资格了。”

“我也不懂,康曼先生才是行家呢,我不过是把自己能想到的跟他提了提罢了,”薛琰笑了笑,“没事的,我也是在学习呢,大家一起学就好了。”

“呀,怎么回事?”薛琰正说话呢,顾乐棠一个急刹车,她差点撞到车上。

顾乐棠身出车窗,看着往这边跑的人群,“前头可能出事了,我下去看看。”说着就要开门下车。

“你傻呀?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你敢下车?”有辆车还能保护他们一下,“把车门锁好了,问下到底前头出什么事了?”

薛琰冲往这边跑的一个男人招招手,“这位大哥,前头出什么事了?”

“哎呀这位小姐,快掉头吧,前头过不去了,抓革命党呢!”

“抓革命党?”顾乐棠扭头看着薛琰,“抓谁呢这是?”不会是娄可怡的男朋友吧?跟她们呆久了,顾乐棠知道娄可怡的男友是革命党。

薛琰努力往前看,“我怎么知道?这是哪儿啊?”她才到京都,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北大街,”顾乐棠眼尖,看到一个穿着宪兵队衣服的人走到他们附近站下,似乎在疏散交通。

他忙下了车跑到他跟前,塞了五毛钱在他手里,“老兄,抓谁呢这是?得多长时间?这要是一直乱着,我的车连头都掉不了啊!”

宪兵接过顾乐棠的钱装在自己口兜里,“谁知道呢,警察局说是发现了革命党在这儿开会呢,把我们都调过来帮忙了。”

“那抓住人没?赶紧抓了可不就消停了?成天学生闹,革命党也闹,就不叫人安生过个日子,外头可还打着东洋呢,京都再乱了,”顾乐棠愤愤不平的发着牢骚,伸着脖子往前头胡同里看,“在哪儿抓呢?”

“就是没有,才一家家搜呢,可不知道怎么有家房子就着了,这都小半月儿没下雨了,火呼的一下子就起来了,人不就更乱了,”宪兵冷笑一声,“咱们弟兄是过来协查的,这不,过来帮着维持维持,看着有可疑的人就抓一抓。”

顾乐棠很欣赏他的做事态度,伸手抓住一个抱着烟摊子跑的小孩子,扔给他一块钱,从摊子上拿了两包烟,“大哥说的一点儿错没有,你看看这路上跑的,一个个给屁股后头绑着炮仗一样,哪有一点儿革命党的样子?”

他指了指自己,“革命党怎么不也得像我这样?”

宪兵被他自信的样子逗的哈哈大笑,今儿他出勤的运气不错,不但得了五毛钱,还又落了两盒烟,这有钱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样,“就您这样的,一看就是贵公子,怎么可能去当什么革命党?你抓革命党还差不多!”

“瞧着闹的样子,是没抓到人?”顾乐棠漫不经心的跟宪兵再次确认,“这回得抓不少人吧?”

“谁知道呢,我看他们今天是悬,人家革命党都是干什么的?刀尖儿的勾当,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等他们警察局收到消息,人早跑没影儿了,”

宪兵得了顾乐棠不少好处,觉得不给他透点我实信也不好意思,“我跟你说,这次行动可是霍少帅亲自主持的,看样子是要动真格的呢!”

他警惕的四下望了望,“这位公子,您要是没啥事,还是离远点的好,凭您什么身份,跟霍少帅那也扛不过啊,这次不论是谁落到他手里,恐怕都得脱层皮!快走吧,这种热闹别看!”

顾乐棠道了声谢,穿过人流回到车里,把自己打听的消息跟薛琰说了,“我看这次是没抓到人,要不咱们等一会儿吧,等人散了再走,我管他什么少帅老帅的,他儿子还在我们家呢,哼!打仗没本事,抓革命党倒是能的很!”

霍北卿还管抓革命党?新业务?

“他不回东北在京都混啥啊?”薛琰有些想不通,京都女人漂亮?

“谁知道呢?等我回去打听打听再告诉你,”受薛琰的影响,顾乐棠对霍北卿印象也不怎么样,虽然不想承认,作为男人,更敬重那种热血汉子,对比还在齐州收拾霍部扔下的烂摊子的马维铮,顾乐棠心里对霍北卿是一百个看不上。

两人在车上又等了一会儿,路上的少渐渐少了,顾乐棠压根儿没打算掉头,直接开车就往前走,如愿被前头封街的警察给拦住了。

“走吧走吧,这是顾神医府上的四公子,”不等顾乐棠亮明身份,已经有眼尖的示意放行了,“四公子这是往哪儿去啊?耽误您的事儿了。”

顾乐棠冲搭话的人挥挥手,“谢谢了啊,你们慢慢抓。”

“慢着,”顾乐棠还没把车发动呢,就见不远处过来一群人。

等看清楚发话的人,顾乐棠不由笑了,“原来是霍少帅啊,”

他往四下看了看,“这是抓什么重犯呢,少帅亲自出马了?”

他亲自出马了,结果却连个人毛都没捞到,霍北卿冷笑一声,“顾四公子怎么在这儿?都这么晚了?”

顾乐棠撇撇嘴,“这不是你们抓人,把我的车给堵到这儿了?不然我早到家了。”

霍北卿心里一肚子火气,但看到顾乐棠,还是忍了忍,没办法,这顾四公子不但有个神医的爷爷,还有个监察委员的舅舅,树大根深啊,“那是我的人对不住四公子了,”

他一眼认出了坐在车里没下来的薛琰,心里暗笑,这还是马维铮特别派自己警卫营心腹“保护”的心上人?

怎么才几天,就坐在了顾家四公子的车上?

想到马维铮在前头搏命,后院却已经起火了,霍北卿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他可从来是给人戴绿帽儿的人,想到这里,他迈步向前,“许小姐,好久不见。”

自从见织云楼见到许家姐妹之后,霍北卿就留意了,可是这么多天,不论是酒会,还是沙龙,他都没有见到许家姐妹的身影,也没听说过她们的名字,原以为是因为马维铮把这对姐妹花藏的深,却没想到,这女人想出墙,派个警卫营他也看不住!

“没想到在这儿居然见到许二小姐,难得,”霍北卿看了一眼身边的顾乐棠,笑的意味深长。

薛琰心里翻了个白眼儿,“是啊,没想到在这儿会遇到霍少帅。”

霍北卿看着薛琰傲慢的样子,心里暗笑,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都没长开呢,就因为先后勾搭上了马维铮跟顾乐棠,就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今天怎么不见韩营长陪着许小姐出来呢?”

薛琰看着霍北卿似笑非笑的表情,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少帅想见韩靖?那明天我让他去您府上吧,您是不是想知道齐州的战事啊?其实他知道的也不比报纸上登的多,不过您放心,维铮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逃跑’二字的。”

这个贱人,还敢讥讽他?霍北卿下意识的扶上腰间的枪匣,就听顾乐棠道,“少帅准备做什么?”

“对了,府上二公子跟小公子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用了我二伯开的药有没有好些?要是觉得可以,改天我亲自往府上再送上一些去,”敢对薛琰不利,他药死霍家一窝子!

这是在威胁自己?霍北卿眸光一闪,虽然情人扔给他的儿子并不得他的喜欢,但怎么着也是自己的骨血,还有弟弟霍北顾,这些年可没少帮他,“他们用了二先生的药,已经好了许多了,人家都说冬病夏治,我看今天冬天,北顾应该可以安然度过了。”

“那就好,”顾乐棠回身上车,“我们就不耽误少帅您抓人了,先走一步。”

……

“哼,真想一踩油门怼死他!”

车开出去老远,顾乐棠还一肚子火,“静昭,你记住,像这种人,有病就算是求到你门上,也坚决不给他看!”

这就是你所能想到的报复办法了,薛琰歪头看着一脸愤然的顾乐棠,“你放心,我在是位医生之前,首先还是个华夏人,所以,就算是违背了我的职业道德,有些人我也只想亲眼看见他死!”

顾乐棠被薛琰的话吓了一跳,他太了解薛琰的操守了,在她眼里,从来只有病人病情,根本不考虑他们的出身,背景,生平,薛琰甚至说过,难怕是杀人犯呢,她做好医生的本职,剩下的由法律制裁,“你那么恨霍北卿?”

不应该啊,他们根本不认识,“他惹到你了?”

“有些人啊,为了自己的命,是可以牺牲数万甚至更多人的性命的,这样人的,其实根本不能称之为人,”薛琰想着历史上这位“少帅”做过的事,冷笑一声。

不过顾乐棠是不可能后面的事情的,薛琰随口找了个理由,“那个把齐州送给东洋人的张本愚不就是他的人吗?什么将领什么兵,你在报纸上看见东北军的大佬们出来致谦了没?或者是给张本愚什么样的处罚?”

顾乐棠点点头,承认薛琰说的有理,这阵子他在家里也听到大哥跟大伯还有爷爷说齐州的局势,他们在鲁省也有几十间存仁堂,“我爷爷没跟你说,他已经跟那边的大掌柜拍过电报了,存仁堂的药,随便马司令取。”

见薛琰看过来,顾乐棠呲牙一笑,“我们存仁堂就当不知道。”

好吧,这样已经难能可贵了,也怨不得她说以薛琰的名义跟顾清如合作,他一点儿反对的意思都没有呢,薛琰是医学院的先生,而许静昭则是马维铮的女友。

“你替我跟顾老说声谢谢,等将来战事了了,让鲁省的掌柜把账盘一下,存仁堂亏的钱,我来结,”真的用钱的时候,薛琰才发现,她穿过来之后,好像从来没有把目标放在发家致富上,到现在还是个伸手党呢!

“对了,那个闲了让我见见顾二先生吧,”薛琰有些不好意思,“咱们的新药没批量生产之前,有什么疑难杂症急危重症的,可以介绍我试一试,不过么,我收费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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