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明仁卫生所。

卫生所的玻璃门年久失修,又脏又黄像块沙门帘一样。“明仁”两个字用红纸写了分别贴在两扇玻璃上,边角已经泛起来,中间却死死沾着,像已经久到融进了玻璃里面。屋内亮了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地中海医生在走来走去。他穿着一件发黄了的白大褂,胸前挂着一个摸得锃亮的听诊器,整个人很有一种江湖老医生的感觉。

侍卿卿精疲力尽地坐在一张同样被蹭亮了的椅子上,那木椅的拂手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简直起了包浆。她看着正在挂水的小田敏芳,心里压抑地像要生吃了一斤铁一样。

李春良已经睡倒在另一张椅子上。他已是不惑中年,身体瘦削,体质也不算好,一到这里直接累瘫了。侍卿卿强撑着腿站起来,对靠在门边的晋文朗说道:“你去歇一会儿吧。”

晋文朗显然也已经累得快要虚脱。他们一行人从山上一路往下跑,摔了几个跟头不说,光是跑,腿都已经快废了。可这穷酸的卫生所里只有三张椅子,一张李春良睡了,一张田敏芳躺着。剩下一张医生还没坐呢,他们俩也轮不下来。

晋文朗在几乎休克的边缘依然保持着他执迷的绅士风度,摆摆手,气若游丝道:“我没事。”

卫生所里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一清二楚。晋文朗说完话,听到自己几乎快断掉的气声,又硬着头皮笑了笑。侍卿卿很讨厌和人废话,即使是面对晋文朗,她依旧不是很有耐心。

她把椅子拖过来,强行把晋文朗往上一推:“让你坐会儿就坐会儿,一会儿再让我不就行了,装腔作势。”

晋文朗无奈的苦笑,但也不再挣扎,他太累了。

田敏芳确实如侍卿卿所说,得了急性脑炎。他们一路狂奔着过来,虽然也花了有两个小时,但不算延误病情。

只是急性脑炎这病治不治得好还得看她的命,恢复得好,也不过像是感了一场大冒。恢复的不好,伤到脑子,那以后可能一辈子只能当个痴呆了。

她小小的半躺在椅子上,却不知命运之神已经降临,一辈子的活法只在这场病的翻覆之间。

侍卿卿掏出一个冷掉的糍粑,心不在焉地啃着,却突然听到晋文朗说到:“卿卿,你好强。”

她愕然转头,一脸困惑:“怎么说?”

“就是很强啊,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生。好像从来没有自己做不了的事,也从来不需要别人帮忙。甚至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能临危不乱拿主意,一口气跑下山现在还能站着。”他挑眉一笑,“总之,很强,比男人还男人。”

侍卿卿一脸皮笑肉不笑:“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晋文朗坐了一会儿,已经不再和先前一般气若游丝,连忙站起来示意侍卿卿坐,然后掐了个标志性的笑容凑近了说到:“像荆棘花一样。”

侍卿卿的脸腾起一层浅红,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荆棘哪里开花?我们……师范女生不都是当男人使嘛?你跟宁之一那么熟,难道还不习惯吗?”

晋文朗拖长了音:“那倒也是,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很特别。给我的感觉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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