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四面八方都响起了保安巡逻的脚步声,但所有脚步声都在迅速飞离,就像是有一道莫名的力量把这些脚步声都抽走了。日光灯管跳闪起来,空气中满是嗡嗡的电流声。楚子航缓缓地转身,转盘重新开始旋转起来,这次出现的并不是叶晓,而是那辆伤痕累累的迈巴赫。
那个始终纠缠着他的噩梦,如今再次找上了他。
终于,楚子航听到那个声音,那个振动的源头,来自于地轨深处的震动。
没有任何犹豫,楚子航转身步入了镜面之中——
楚子航低着头,垂眼看着地面,站在暴雨中,准确地说,他站在下暴雨的地铁月台上。
水从四面八方用来,屋顶,地面,通道口,通风口,总之能想到的地方都在望着里面灌水,楚子航浑身湿透,正冒着袅袅的蒸汽。但是他并不因此觉得不舒服,多年来一直保持的站姿还是很挺拔,修长的背影像是插在月台中央的一支标枪。
极具升高的体温正在蒸发衣服中的水文,感受到了尼伯龙根的气息,楚子航下意识地激活了君焰,爆血后活化的血液仿佛炽热的火炉。
几分钟后,一列地铁溅着一人高的水花停在楚子航面前,车厢打开,而楚子航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头也不抬,好像完全没有看见面前这辆钢铁列车。
当列车加速离开月台时,楚子航忽然动了,鬼影一般地连续移动,加速跃下月台,跟在列车后面狂奔疾步一跃,无声无息地贴在列车尾部,将自己的身体隐没在隧道的黑暗之中。
随着列车的行驶,月台上的流水声渐渐运去,楚子航抹去眼睛中的黑色美瞳,永不熄灭的黄金瞳在黑暗中燃烧,他的血统被昂热换过,但是强大的造血功能已经让他的血统优势恢复了至少七成,或者更多些。
强化后的血统能够支撑自己走到多远呢?足够自己打碎这个噩梦吗?
楚子航心想,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扳住车顶,翻身而上。
经由爆血强化后的血统让他足以抵挡车顶的疾风,行动就像在平底上一样。每一步他都在感触脚下的震动,列车通过一截截铁轨的,单调的震动,如果有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在车厢里行走,他能够察觉到。
楚子航不愿进入列车,在封闭的空间容易被包围,他的村雨是一柄很长的刀,在狭窄的空间很难使用,君焰的情况也比较类似。
他从不畏惧与人开打,很多人说他是个杀胚。
既然已经准备开打,就要寻找最适合自己发挥的场地。
隧道顶部还在渗水,一滴滴打在他脸上,冰冷,这种独自走在冷雨中的感觉真的是糟糕,总让他回想起那个无法逃离的雨夜,他背对着那个男人,在雨中像个懦夫一样狂奔,既害怕,又无能。
这种感觉让楚子航有些窒息,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这里真的只有他一个人,车厢里一片死寂,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却找不到敌人,蓄力满了却不能释放的感觉同样糟糕,进入这里之后他背后的胎记一直在灼烧,这个征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胎记是那个雨夜之后留下的,此刻胎记有了感应,是在回应那个折磨自己那么多年的噩梦吗?
楚子航找不到答案,一片坠落的碎石打在他的肩膀上,这远比任何敌人都要可怕。隧道似乎受不了流水的侵蚀正在崩塌,越来越多的碎石落下,即将淹没整座列车。
楚子航把村雨刺入车顶,猛力横拉,然后纵切,在铁皮上割出足够一人进出的口子。他轻盈地跃入其中落在地板上,随手抓住头顶的横杆。越来越大的碎石打在列车顶部,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巨响,但此刻这些巨响都压不过楚子航的心跳声,战鼓一样轰鸣。
假设你在一个空无一人的电梯看着报纸等着它下行,却在放下报纸的瞬间忽然发现满满一电梯都是人,都默默地不发出任何声音,你的心跳声也会变得像楚子航一样
当然,也许会瞬间停跳!
慢慢一列地铁都是人,他们站在绝对的黑暗中,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弹,每个人都抓住横杆,就像是一群赶早班的上班族,楚子航站在他们中间,连呼吸都暂停了,那些人连一丁点呼吸都没有。
死人?
或者说是死侍,那些渴望着新鲜血肉黑影,那个雨夜里像厉鬼一样缠住迈巴赫一样的黑影,他们又回来了,带着那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楚子航掏出一片口香糖,剥去包装扔进嘴里,缓缓地咀嚼,这样可以让他放松。
“虽然我知道你们听不懂,但是这些年我一直想再和你们相遇。”
周围的球形领域忽然清晰起来,透明的领域,表面闪着不稳定的暗红色弧光。几乎同一时刻,那些默不作声的乘客们如同海潮吞没礁石那样,从四面八方扑向楚子航。
他们高举的惨白色手掌带着微弱的荧光,掌中心没有任何纹路。领域破碎,炽热的光焰四射,就像是一颗凝固的汽油弹爆炸的效果,凡是靠近楚子航的黑影在一瞬间被焚烧殆尽,只剩下古铜色的骨骸。
言灵·君焰。
不同于叶晓,楚子航的君焰要更加狂暴,这是因为楚子航对于言灵的掌控力不如叶晓,叶晓可以完全地控制君焰领域被解放的程度,而楚子航不能。
这便是两者之间的差距,但这并不意味着楚子航对于言灵的控制很弱,君焰在他手中同样具有极其强大的威慑力。
古铜色的骨骸仍旧扑向楚子航,死侍这种生物本就没有死亡这种概念,哪怕是被烧成灰烬,它们也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重生,尼伯龙根里的时间是闭环的,所有事物都迟早会迎来它们的轮回。
村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将骨骸拦腰斩断,一个头骨落入楚子航的掌心,被奇高的温度熔化了。
对于无生命的生物而言,楚子航从不曾有过怜悯,他是个杀坯,暴力本就是他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