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询这里命人绑了孟优和那几个蛮兵,押回军营严加看管。杨峰也指挥大家搬运粮食,韩琦便把刚才孟优要放火烧粮食,被阿蝶挡住,打伤了孟优手腕,说给他们听,求他不要把阿蝶当敌人。

李询心里自然是惦记韩琦安危,才对阿蝶不满,现在看韩琦只受了一点轻伤,悬了多日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仍说道,“她若老老实实交出药物,我就饶她一命,再敢耍花招,叫她立刻毙命。”杨峰也说,“多亏了李夫人跟阿蝶进来周旋,不然,这些粮食药材,全被孟优烧没了。”

郑和看着士兵们运粮食,过来说道,“这里存的东西还真不少,够我们对付些时候,等和梁元帅碰个头,一举作气,攻下西洱河。”

李询叮嘱说,“先不要想那么远,山上还有獠兵驻守,如今断了他们的供给,不定什么时候下山来捣乱,这些獠兵下手残忍,一定要严加防范。”

杨峰说,“这个小王爷尽管放心,有我在,按时给他们吃的,慢慢的收服他们就是了。”

韩琦便去寻阿蝶阿娇,只见阿蝶坐在柜子上,看着阿娇拿着那些葫芦找药丸,翻找了半天,不知道哪个是治蜇伤,哪个是治拉肚子的,见韩琦也过来找药,说道,“来的正好,你去找一辆马车,把我这几只箱子装上,送我出桃花庄,再给我去西洱河的过关令箭,其余这些,都是你的了。”

韩琦为难的说道,“阿蝶,你没看到刚才小王爷的样子,我能保全你性命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些东西再值钱,毕竟是身外之物,你先帮我们治好士兵的伤,我一定送你一匹快马离开这里。”

阿蝶笑道,“你们又不是没有随军医士,这里有的是药,何必要我帮忙。”

韩琦说,“再等他们鉴定完你的药,又耽误很长时间,病重的人熬不了这么久,阿蝶,圣姑,求求你,发发慈悲吧。”

阿蝶略一思忖,说,“好吧,你家小王爷早像你这样求我,哪会耽误这些功夫。你们跟我来。”

大家一起走出山洞,阿蝶举着火把,在草丛里找寻一会儿,薅了两把不知名的野草,就在手里揉碎了,敷在阿娇伤口上,阿娇只觉得清凉止痛,肚子好像也不难受了。

韩琦仔细看了看那野草,有点像附子,又像乌头,也摘了一些,交给运粮食的士兵,带回去让军医鉴别后医治。

韩琦笑道,“圣姑果然名不虚传,手到拿来,药到病除。我们还有吃了桃花庄的水中毒的人,有什么办法解毒?”

阿蝶说,“那得看看是什么症状再下药,这现成的草药,都有毒性,需要提炼以后方能治病,不然倒是害人了。”

阿娇便说,“你那些葫芦里,不是练好的丹药吗?”

阿蝶否认说,“不是,你们汉人中,道士们最喜欢炼仙丹,以求长生不老,这冶炼的药丸刚硬如铁,疗效不明,如何吃得?从古至今,吃仙丹致死的人不是小数,而且,都是帝王居多。你们现在的皇帝,五十岁了吧,也在服用天竺国的丹药,我看离去西天也不远了。”

韩琦看了看山洞那边,幸好李询还没出来,听不到这番话,忙打断她的话,“先不管这些,我们回山洞歇一会,等天亮了再说吧。”

夏日天亮的早,众人休息功夫不大,也就打个盹的功夫,外边已经看得见人影,一起回到阿娇家,吃了点东西,阿蝶又催韩琦拿令箭要走。阿娇劝道,“你现在孤身一个人,何苦到处飘泊,就住在我家里,也好有个依靠。”

阿蝶摇头说,“我是不会在这里呆下去了,我也不是一个人,几个师妹都在呢,自然有办法生存。你不必管我。”

韩琦也说,“我说过要替你重整家园,就一定做到,不想回桃花庄,就去别处再盖一处竹楼,你选好地方,我叫人去山上砍竹子帮你盖起来。”

阿蝶看着她,问道,“先不忙这个,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孟优?”

韩琦说,“他若是悔过,不再与我军作对,保住性命是没问题的。”

阿蝶点头,大家都几天没睡好,各自回房休息。

吴刚抱着那苍鹰尸体,在山后小溪边挖个坑埋葬了,摘一捧野花摆在坟前,坐在地上对着那老鹰的坟头说道,“毛毛啊毛毛,我们一起从成都出来的,可惜你今后葬在这里,再也回不去了。”正唠叨着,听到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问道,“小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吴刚回头一看,是阿蝶的一个小师妹,骑在一头小象背上,来这里给小象洗澡,吴刚站起来拦住他,说道,“我的毛毛埋在这里了,看好你的象,别踩到他。”

那师妹哦了一声,说,“你这老鹰,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有灵性呢,我来超度他吧?”

一边说,一边从象背上跳下来,双手合十,盘腿坐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吴刚对这些蛮姑,都有戒备之心,看这个小师妹十四五岁,眉清目秀,虔诚礼拜,心中略有些好感,等她念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师妹说,“我叫阿满,”指着小象说,“她叫小白,她可爱干净了,需要每天洗澡。”

小白走到小溪边,低头用长鼻子吸了水,仰天喷洒,一甩头,喷了吴刚一身水。阿满咯咯笑起来,说道,“小哥哥,你的衣裳湿了,脱下来洗洗吧。”

吴刚把袖子擦了擦脸,鄙夷的说道,“我才不跟你们一样,大白天在野外脱衣服,没羞没臊。”

阿满忽闪着大眼睛,天真的解释说,“我们这里都这样啊,有什么好害臊的。我也听阿姐说过,你们的风俗和我们不一样,我也想去益州看看呢。”说着,脱掉草鞋,挽起裤腿,站在溪水里,拿起竹筒灌了满满一筒水,往小象身上浇水冲洗。

吴刚笑道,“那还不好说,等打完仗,我带你去益州玩。”

阿满摇摇头说道,“我要去呢,也是跟着阿姐去,可是阿姐说,你们汉人骗子太多,她这辈子不会去益州了。”

吴刚咬牙恨道,“她倒是想去,我要是在益州看到她,非得弄死她。你阿姐冷酷无情,简直不像个女人,还说我们骗子多,她把我和我姐骗到山洞里,又把绳子割断了,我们差点死在里边,要不是毛毛挡住我,那里边埋得就是我了。你跟着她,只会学害人,将来也没男人敢要你们。”

阿满忙说,“不是你说的那样,阿姐是好人,我们这里方圆几百里的病人都来找她看病,有时候都不要钱也不要东西,阿姐是圣姑,是老天派来保佑我们平安的。”

吴刚嗤笑道,“什么圣姑,不过是故弄玄虚吹牛罢了,她要是圣姑,我姐姐还是菩萨了呢。你都多大了,一口一个阿姐叫她,什么都听她的,你自己没主意吗?”

阿满反问道,“你不也是吗?你也不小了,怎么也听你姐姐的话?”

吴刚不置可否,看着那小象转移话题说,“我不跟你抬杠,这象牙不错,哪里能弄到几根带回家去,也算没白来一趟。”

阿满掰着手指说,“这有什么难的,阿姐的箱子里面,象牙,牛角,鹿茸什么都有。不是都被你们搬走了吗?”

吴刚哼了一声,这地盘本来就是我们大唐朝的,别说这些东西,连你们都是我大唐臣民,东西到了我们手里,叫做物归原主。阿满并不在乎什么地盘,臣民,忿忿不平的说,“阿姐说,给我们每个姐妹做一把象牙梳子,还没等做呢,就被你们搬走了。”

吴刚笑道,“象牙的梳子不好,容易折断,我送你一把桃木梳,不仅疏通经络,还驱鬼辟邪。”

阿满撇嘴说道,“桃木梳我们也有,有什么稀罕?”说着从头发上拿下来给吴刚看。

吴刚看她取下木梳,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披散开来,稍嫌瘦小的衣裤紧贴在身上,越显的少女纤细的腰身曲线优美,一举手或弯腰,露出小腹和腰间雪白的肌肤来,令人想入非非,吴刚慌忙扭头看往别处。

阿满拿着木梳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你看什么呢?”

吴刚忙收回目光,说道,“果然是好木梳,哎,我帮你梳头吧。”

阿满点头答应了,“使得,你阿姐上回给我梳的头发才好看呢,叫什么飞仙髻,你会不会梳?”

吴刚只得说,“我只会给你梳通顺了,不会盘头发。”

阿满笑道,“那我不用你了。”自己顺手挽了几下,把头发笼到头顶,穿上草鞋,整理下衣裳,吆喝小象回家。吴刚忙说,“歇一会再回去吧,家里也怪热的。”

阿满叫那小象卧下,自己仍然骑坐在它背上,说道,“我先把他送回家去,阿姐说一会烤竹鼠吃,叫我早回去呢。”

吴刚摇头说,“还说你姐姐是圣姑,随便杀生吃肉,我们佛教出家人不吃荤腥的。”

阿满叫小白站起来往家里走,仍回头对吴刚说,“那是你们没吃过,一会儿我拿来给你尝尝,你就不那么说了。”

吴刚忙说,“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啊,你可千万别骗我。”阿满咯咯笑着答应着去了。吴刚心想,她真的拿来竹鼠肉,我也不能白吃她的东西,她若不来,我也不能饿着,刚才看到树林里有锦鸡飞过去,羽毛十分好看,不如拿弹弓打下来,送给她得了。想到这里,回去拿来弹弓,不大功夫就打中一只,拿丝线系住脚,坐在树林里等候阿满回来。

韩琦帮军医治疗病号伤员,忙到天黑了才去李询住的竹楼,李询独自坐在竹案前,昏暗的油灯下,照见案上一碗稀粥,能照见人影,韩琦紧挨他坐下,问道,“我们有了粮食了,为何还煮这么稀的粥。”

李询斜了她一眼,说道,“韩姑娘拿命换来的粮食,果腹就好,多食罪过。”

韩琦听他口气,还对她执意去桃花庄劝降阿蝶的事情耿耿于怀,只得赔笑道,“你还生气呢,有什么话,等吃饱了再说,我能活着回来,多亏了吴刚兄弟,你看,他怕你吃不饱,让我拿这个来给你。”

说着,从竹篮里拿出一截竹筒,拿匕首撬开,一股米香肉香弥漫开来,香气扑鼻,递到李询手里,李询仔细看那竹筒饭里还有竹笋红豆等物,问道,“他从哪弄来的?这是什么肉?”

韩琦说,“阿蝶的山洞里面,什么吃的用的都有,那些箱子里,还有象牙珠宝什么的。我让杨峰他们清点了数目,将来都还给阿蝶吧?她积攒的这些东西,多数用来治病救人的。这竹筒饭是阿蝶的师妹做的,刚才吴刚他们俩在山后弄了一天,你尝尝。”

李询皱眉说道,“没听说过这些东西也能治病,这个阿蝶出尔反尔,已经认输肯降了,还不老实交出粮食,骗你去山洞差点丢了性命,你还替她说话,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我看她贼心不死,不定又耍什么花招,你给我盯紧了,别让她钻了空子。”

韩琦若有所思,说,“我知道了,她说要去西洱河,阿娇不放心,留她多住几天,等几日天晴了就让她上路吧,”

李询又发牢骚说,“这鬼天气,衣裳洗了都晾不干,弄得身上痒痒的。”

说着,伸手去挠后背,韩琦忙帮他脱了衣裳,端起油灯看他后背起了一片湿疹,不叫他再抓挠,找军医要来七草舒,捣烂了涂在背上,安慰道,“连着敷几天药就好了,你着急上火,也容易起这个。”

李询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说,“你这些天没点消息,我能不急吗?要不是飞虎吴刚他们给你求情,我早踏平桃花庄了。人家别的将军收服南蛮,都立了多少战功,我倒像是来走亲戚,在这里耽误这么长时间,你误了我立功,该怎么罚你?”

韩琦倒在他怀里,双手搂着他脖子,狡辩道,“靠杀戮立功,不要也罢,你和我想的一样,咱们尽最大努力,能招降的招降罢了。你还记得几年前在松州和吐藩的那一战吗?还有我们这次在泸水一战,缺胳膊少腿的,尸横遍野,惨不忍睹,战争太残酷了。”

李询不屑说道,“那也怪他们自己,不自量力,敢和我大唐作对。不说这些了,你把我的衣裳拿过来。”

韩琦问他干嘛?李询说,“这光着膀子怎么出门?还没去巡哨呢。”

韩琦抚摸着他肩膀,把耳朵贴在他胸前,低声叹道,“你也瘦了不少,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温存半晌,起身收拾好床铺,说道,“有我呢,你只管放心休息,我带吴刚和飞虎去转一圈就好了。”

李询叮嘱了一番,韩琦一一答应了,下了竹楼巡视了一番,仍回来陪他一起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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