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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兔子大餐又过几天,这日水生从南市回来,顾大娘也跟着一起登门,还没走近,红夜已经忍不住捂鼻子:“阿妈,水生,你们身上……什么味呀?”
顾大娘捧腹哈哈笑:“赶快打盆水来,多拿些豆面皂头,可要好好洗一洗。”
王婶端水过来,也被扑鼻的臭气熏得一打晃:“哎哟,顾家婶子,你们是吃了臭豆腐还是掉粪坑里了。”
“呸,你才掉粪坑里了呢。”
顾大娘忙着洗手洗脸,乐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孩子,真是个愣头青,刚才从前面的十字街过来,忽然巷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去,结果他二话不说就追上去啦,等再回来,离着老远就听见喊‘娘,真稀奇,咋西凉城的耗子都这么大?还生的是黄毛’……”
顾大娘捂着肚子快笑出眼泪:“等他拎过来一看,哪是耗子呀,这愣小子居然逮了只黄鼠狼!我一见赶快让他撒手,这不,还没等说完呢,黄大仙熏烟放臭屁,一身臊气怕是好几天去不掉了。”
院子里的人全乐了,老李头胡须乱颤笑话傻小子:“我说水生,你怎么连黄鼠狼都不认识?亏你们还是一家姓呢,以后记着了,黄大仙是有灵性的,万万冲撞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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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黄昏时等殷沧海从镖局回来,听说黄鼠狼闹出的乐子也不禁莞尔,问起细节,听水生一五一十讲来,他摸着下巴,对这个憨小子似乎第一次有了全新的认知。
“沧海,你怎么了?整晚上那样盯着水生看,他脸上长花了?”
看他的表情就知dào
是在打什么主意,晚上安寝时问起来,殷沧海悠然笑说:“先是兔子,又是黄鼠狼,玉儿,你想过这意味着什么吗?”
红夜不明白:“什么?”
“野地里的兔子机警狡猾,正如俗话说‘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可见兔子的反应会有多快;而黄鼠狼更是神出鬼没,像幽灵似的难以捉摸,所以才得了个黄大仙的名号。这小子倒好,一伸手逮只野兔,黄鼠狼也能手到擒来,如果一次是运气巧合,接二连三就不能等闲视之了。这分明是速度、爆fā
力、瞬间判断和手眼协调的大集合!”
他笑看娇妻:“也就是传说里的天资。”
红夜还是不明白:“天资?什么天资?”
殷沧海笑而不答,心中已有了主意:“明天,我打算考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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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街面上更鼓敲过五下,窗外天色蒙蒙亮,水生准时醒来。蹑手蹑脚就摸向后院,趴在墙角偷偷探头,耶?!下意识猛缩脖,脚底下没站牢差点摔倒。‘嗖’的一颗石子从头顶飞过,哇咧,好险!
水生惊魂未定,就听到后院里的男主人说:“别躲了,出来吧。”
糟了,他一阵脸红,从墙角战战兢兢转出来:“哥……俺……那个……”
‘喵呜’‘喵呜’,一声接一声的猫叫打断声音,水生偷眼看过去,才发xiàn
当家哥拎着馋猫也不知dào
是打算干什么。
殷沧海看向心虚少年,淡淡开口问:“看了好些日子,怎么?想学?”
原来哥早就发xiàn
了,水生更心虚,涨红一张脸无言以对。
谁知他居然笑了:“想学早说么,鬼鬼祟祟又何苦?”
嗯?水生一下子瞪大眼,等反应过来差点尖叫:“哥,你是说……你愿意教俺?教俺学功夫?”
“不急,先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天赋。”
殷沧海拎起馋猫,略显邪恶的开出考题:“今天就算考考你,一个时辰为限,你如果能逮住这只猫,我就把所有本事教给你,倾囊相授,绝无半点保留。”
水生听得热血沸腾:“哥,你说真的?只要逮住这猫,就全教给俺?”
“当然!”
耶!少年立kè
美上天,馋猫听得翻白眼,小样儿,未免高兴得太早了。
殷沧海一甩手,馋猫‘嗖’的窜上房,转过头来喵喵叫,故yì
挑衅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说干就干,水生摩拳擦掌,人猫大战就此开锣。
哼,当你家猫爷爷是谁呀?要是能被你这么个小屁孩逮住,几千年的道行就算白给了!馋猫也懒得使出一跃百里的移行术,纯粹在街道屋舍间窜来窜去,见他跟不上了就等等,一靠近又立kè
没影,不折不扣成了猫戏人的恶作剧。
殷沧海跃上树梢优哉欣赏。能逮住野兔,能抓到黄鼠狼,水生全力以赴之下,手眼准劲不可谓不高,发力的速度也不可谓不快,如果换成寻常猫咪,怕是早已逮住几个来回。这小子的确是有两把刷子呀,欣赏人猫大战,殷沧海看得清楚,也不免对憨小子深表同情。难题出大了,他如果真有本事逮住馋猫,大概啥也不用学已经足够天下无dí。
一个时辰眨眼过,水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有懊恼。可恶!这只该死的猫!怎么就是抓不住?!这可咋办呀?回到家门,馋猫蹲在窗台优哉舔爪子,挑衅姿态摆得清楚,近在咫尺,偏偏就是让你抓不着。
“哥……俺……那个……你再给俺一次机会……”
殷沧海摸摸鼻子一阵干咳:“算啦,实话告sù
你,这只猫除了你姐,谁也对付不了,包括我在内。你说你有可能逮到吗?”
“啥?”
水生这才发xiàn
自己上当了:“哥,那你刚才说……”
他说:“就是考考你,现在,我已经看清楚了。”
水生不懂,看清楚?看啥?
“练武需yào
天赋,并非人人都可走这条路,天赋直接决定着日后你可以达到何种境界,所以才需yào
看清楚。”
他收起笑容,正色告sù
少年:“练武七件事,身、眼、手、脑、心、术、德。换言之,就是身法、眼力、手下的准头和分寸,以及头脑悟性的大集合,除此之外再加侠义心,助人德,正道术修,以免误入歧途成暴徒,七事合一,方能造就行走世间,顶天立地的侠之武者。”
殷沧海拍上少年肩膀,微笑说:“水生,我已经看清楚了,你具备这种天赋,所以,我决定教你,倾囊相授。”
水生差点跳起三尺高:“哥,你是说……收下俺了?教俺练武?全都教给俺?现在就开始吗?”
他摆摆手:“不急,你看了这些日子,看出什么了?”
水生被问住了,挠挠头忍不住脸红:“没有,啥也没看懂。练拳也好,练剑也好,哥,你咋每天练的都不一样呢?”
他笑而不答,到屋里取了一把铜钱,不提练武先派差事,让他去街上把该买的东西买回来再说。水生一头雾水,不明就里乖乖照办。等一切采办齐全,谁知又放在一边不提。吃了早饭,梳洗干净,当家哥就带他一起去镖局。
奉龙镖局演武场,没有走镖差事的汉子们,平日练功也是必修的功课。此时练武场中一派热闹,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阵阵呼喝中,镖局大汉个个练得热火朝天。水生看得心驰神往,真威风呀,他什么时候才能练出这种本事?
当家哥对这些一概不看,来到场中拍拍手,所有人立kè
停下来,列队扎马步,殷教头的规矩,总要先看基本功。
水生在一旁观瞧,骑马蹲裆式,练武入门最基本的架势,看起来下盘稳如磐石的大汉,谁知殷教头走到近前,有的轻轻伸手一推,立kè
摔倒;有的摇几摇,才‘扑通’坐倒;有的连推几下,勉强未倒……然后,就听到殷教头个个点评,谁谁谁有长进,谁谁谁还是不行……不行的家伙,其他花架子一概免谈,先去乖乖扎马步练基本功。暑热炎天大日头下,一扎好几个时辰,汗流浃背,脸颊通红,没有殷教头发话就不能起来,水生在一旁看着都感觉好痛苦。
镖局旁观一整天,少年水生第一次领教当家大哥严厉的另一面,黄昏时分回转家门,他一颗心还在怦怦跳,不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练武是很苦的,你如果决定走这条路,就要做好心理准bèi。”
次日一早,五更天起身来到后院,殷沧海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是警告。
水生毫不犹豫:“哥,俺不怕苦,只要能学本事咋苦都行。”
他满yì
点头,问他:“先说说,昨天都看到了什么?”
水生照样学样摆出骑马蹲裆式:“这个叫扎马步对不?是入门基本功。”
“不错,练武入门第一步,这是每一个武人都必须过关的基本功,其要义就在于,脚下如生根,身稳如磐石,即使泰山压顶,力承千斤亦不倒。”
殷沧海一边说着,一边为少年调整身形,摆正姿势,接着又问:“昨日你见镖局里的人,个个都已是习武多年,各色兵刃信手拈来,却为何还要扎马步连基本功?”
水生被问住了,是啊,为什么?
殷教头摇头苦笑:“就是因为根本没练好呀。”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推,少年一屁股摔坐在地。
水生有些明白了:“哥,俺看你昨天每个人都要伸手推一推,有的一推就倒,有的推几下还能坚持不倒,这是为啥?区别在哪?”
他不答反问:“是啊,为什么会有这种区别?你觉得问题出在哪?”
“嗯,是身子骨吧?有人壮实,就推不倒,不够壮实的就倒了。”
他摇头。
少年继xù
想:“那……是腿上的力qì
,有的人腿劲足,所以推不倒……”
他再度摇头。
少年实在想不出了,当家哥让他将昨天买的东西取来。
木雕的不倒翁,放在地上,左推右推,摇摇摆摆,倒下立kè
又起来,随便怎样都没可能让它躺下去,师父在笑问:“木雕的死物,你说它能有力qì
吗?却为什么就是推不倒?”
水生迷惑又好奇:“真的哎,哥,你说这东西是咋做的?怎的就是推不倒?太神奇了。”
“让你看明白,就一点不神奇了。”
殷沧海手下一用力,就把不倒翁的木雕外壳掰碎了,露出里面真相,原来在木雕底座的正中央,镶了一块圆圆的铅坠。
“看到了没,一切奥秘就在这块铅,稳稳压在重心,一旦拿掉,不倒翁的神奇也就不复存zài。”
原来是这样?戳穿了似乎很简单。
他由此解说起重心的概念,扎马步,其要义就在于稳住身体的重心,而要找到这个最正确的重心点,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练到家与没练到家的区别也正在于此。扎马步身形要稳要正,重心越正,所能承shòu的力道也就越强。
他让少年摆正姿态,现身说法。身体歪一歪,轻轻一成力就能推倒;稍微正一点,两成力才能推到……一点一点让他自己找感觉,水生惊叹不已,真的哎,体姿稍作调整,所能承shòu的力道明显差很多,太神奇了。
殷沧海说:“自古便有‘正奇相合’这句话,武道中人往往总偏爱后者而忽略前者,剑走偏锋,用奇刃、练奇招,热衷出奇制胜。可惜却忘了,正为本,奇为辅,没有‘正’做根基,‘奇’也就成了华而不实的花架子,中看不中用,根本毫无意义。”
他捡起不倒翁,解释说:“就以最基本的扎马步为例,最准确的重心点永远只有一个,也就是比‘重心’更进一步的‘正心’,越能找准,承shòu的力道越强。若真能练到炉火纯青,屹立绝对正心,纵然承shòu千斤之力亦不倒,这就是‘正’的威力。”
他说:“你每天偷看,我每天练的剑术拳脚都不一样,原因就在这里。形于外的招数其实根本不重yào
,真zhèng
要练的是正。不分流不分派,任何招式随手用来,只要找准正之所在,即使最普通常见的招式,也一样能致命,威力无穷。”
水生似懂非懂:“哥,那个……啥叫‘正之所在’?”
该怎么解释呢?殷沧海想了想,忽然一笑:“这么说吧,你觉得你姐漂亮吗?”
哎?
水生不明白怎么突然问到这个,一张脸不知不觉有些红了,憨憨傻笑:“俺姐是俺见过最漂亮的人。”
“为什么漂亮?”
哎?
他又是一愣,这个还有为什么?
殷沧海悠然点出要害:“漂亮,就是因为正。放在人的身上,也就是对称。”
他说:“所有人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两只眼睛一双耳,随便一看,好像都是四平八稳左右对称的,但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xiàn
,其实所有人都是不对称的。有的一眼大一眼小,有的一肩高一肩低。就像我,惯于右手兵刃,常年累月练下来,仔细丈量一下也是右胳膊比左胳膊粗……换言之,所有人都是多多少少长歪了的,长得越歪,就越难看越别扭,而反过来,长得越正,越接近对称,也就会越顺眼越漂亮。”
水生听得瞠目结舌,真的?还有这种事?
“哥,你是说……俺姐漂亮,就是因为比所有人长得更端正对称?这个……有吗?等会儿倒要拿尺子好好量一量。”
他却摇头:“就算你用尺子量,也可能尺子本身就放歪了呢。真想看出区别,必须用绝对的标尺。”
绝对的标尺?那是什么?
他从厨房取来一个大海碗,倒上半碗水,举到眼前看水面。
“看到了吗,无论你怎样左倾右斜,水面都是保持不变的,这才是真zhèng
的平。还有这个……”又拿起昨日让少年买来的锥形铅坠,上面悬一根长线,正是盖房子用的工具。
“为什么盖房子都要用铅坠?正因为这才是真zhèng
的直。以乾坤为轨,横平竖直,用这两件去比量,立kè
就能看出区别。”
于是,等到家下人都纷纷起身,水生端着海碗,提着铅坠,神经质似的到处丈量,弄得老李头、王婶、小辉还有红夜都莫名其妙。
这一下实jì
检验,水生如同发xiàn
新大陆一般兴奋。真的,平日看来起来都是端端正正的人,谁知不量不知dào
,一量吓一跳,原来个个都七歪八斜,比来比去,就数阿姐最端正。
“哥,真的哎,大家全都长歪了,就俺姐不歪……”
老李头、王婶+小辉,个个大眼瞪小眼,这小子,他说谁长歪了?
殷沧海笑笑说:“这只是一个旁证,用在武学上,出手漂不漂亮,威力如何,就在于招式之正。譬如说,最最平淡无奇的莫过于‘开门见山’,这一招举凡练武的人没有不会的,但用出来,功力深浅却有天壤之别。”
他将‘开门见山’这一招演示给少年,真的很简单,水生一学就会。
“试一试,我现在要打你心口,就用这招打,你用这招破,看看结果如何?”
水生深吸一口气,敛神聚气做好准bèi。
殷沧海出招并不快,有充足时间能让他反应过来,饶是如此,‘啪’的一下正中心口,少年硬是没躲开。第二次,又中心口;第三次,还没躲开……
如果他用上力道,一招已经足够致命。
水生气急败坏:“哥,俺是不是反应太慢了?咋就是躲不开?”
殷沧海摇头说:“你的反应不慢,是招式破绽太多,才让人有机可乘。”
破绽?水生又不明白,他就是按照‘开门见山’的路数去挡呀,而哥打他也是一样的架势,区别到底在哪?为啥就是躲不开?
殷沧海不答反问:“你先说,三次挨打,有什么区别?”
水生用力使劲想:“区别……就是一次比一次快……”
他说:“其实出手的速度并没有加快,只是进招路线发生变化,结果就产生这种差别。”
水生不懂,三次都是迎面打过来,他并没觉得路线有什么变化呀?
他点点头:“是,你现在还没有能力看出来,但其实三次的路线都是存zài
变化的,进招之正,就在于要寻找那条最快捷有效的路线,也就是最佳路线懂吗?而最佳路线从何来?”
他在土地上戳出两点,在其间拉出一条直线,解释说:“看,就像这个道理,在两点之间,可以有很多条路线去连接,但只有这条直线是最短的,换一种说法,这就是立于不败的正之所在!人与人动武,不可能像画图这样直接,人是活的,你打我,我必然要反击抵挡,要在交手中找到这条最佳、最快、最有效的进攻路线,就是练功的难点所在。你要从对手身上观察最细微的动向征兆,从而判断出他会如何抵挡。料敌在先,躲开他的招数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与此同时,自己的招数则必须足够正,根基扎实,无懈可击,才能让对方找不出破绽,没机会打中你。”
他笑看少年:“懂了吗,练正,远比练奇更艰难,而这才是武道的根本。无涯大荒之仙,祖上承袭授业,殷氏一门世代相传的武诀要义,就在于求正不求奇!听好了:意正心正,眼正手正,内正于气,外正于形,足立不败境。这就是核心精髓所在,名为‘正气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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