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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上寒山,红夜与阿琪聊得热络,皮皮却在马车里一刻呆不住。淘气猴似的爬上车顶,欣赏沿途风光,臭小子美滋滋哼起小调。

“飞禽走兽归我管,世间最数人难办。一样的爹娘生,一样的天地养,偏生养出八千个心眼,一万种心思,难办难办忒难办,还不如早死早超生,转世莫为人……”

皮皮摇头晃脑唱得美,跑出八百里找不着的调子实在是对耳膜的严重摧残。他唱的什么压根没人听进去,殷沧海揉着太阳穴,眉头拧成疙瘩。什么呀,就凭这副破锣嗓子还敢张口闭口管玉儿叫妹子?不怕笑死人?

“臭小子,闭上嘴巴没人拿你当哑巴。”

皮皮才不理,斜眼看他越看越不忿:“怎么了?你有意见,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嘴长在我身上,我愿意咋唱就咋唱,你能怎样?”

能怎样?点哑穴、敲昏头,扔野地去喂狗,他要是连这么个小屁孩都收拾不了就算彻底白混了?对上臭小子,殷沧海不知不觉开始磨牙。

“告sù

你,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你要不是玉儿的弟弟……”

“少来少来,老子是她哥!还要说几百遍才能记住啊?”

皮皮激动立车顶,扯着脖子摆出标准的吵架茶壶状:“凡夫俗子你们懂个屁啊?以为谁大谁小是按个头论的?哈,你的个头倒不小呢,那又怎样?有本事当着俺家傻妹子也充一回大爷,来啊,赶快赶快,咋不吭声了?”

殷沧海快气晕了,这个混账臭小子,一而再再而三,他是不是真的欠揍啊!

“臭小子……”

“臭皮皮!”

红夜推开车窗也是忍无可忍:“大混蛋!你给我下来!总和沧海没完没了什么意思啊?人家什么时候得罪你了,欺负人也没有这样的吧。”

皮皮两眼翻白:“耶,人家人家的,护得好紧呢。死丫头,搞清楚,谁和你才是一家人!至少目前为止还轮不到他!”

殷沧海听不下去,妈的,原本一个小屁孩,他不想和他计较,没想到这小子倒越来越得寸进尺,满嘴不干不净实在欠揍!扣住脖颈,毫不客气揪下臭小子,顺着窗户扔进车厢。

“老实呆着!再敢出来你试试看!哼,这篇先记着,回头再和你算账!”

气哼哼关上车窗,他提醒红夜:“玉儿,从里面插好拴,不要露头。”

红夜一愣,怎么了?车窗外却再无回应。

远离城池入山林,沿途道路越走越僻静,当四周再也不见人烟,有经验的护卫悄然察觉山林深处弥散的不祥。殷沧海的眼神因此而变,不干净的东西,果然还是闻到腥味跟来了。眼目低垂,不动声色,正在他全神贯注准bèi

应敌时,谁知乍乍呼呼的臭小子,又从另一边的车窗钻出来。

殷沧海立眉瞪眼:“你……”

“行啦,从出城就早有尾巴跟上来,到这会儿才发xiàn

还有脸充英雄!”

刚说一个字就被臭小子抢白,皮皮重新爬上车顶,懒得再废话,一声响亮口哨,四周山林瞬即百鸟惊飞!

数不清的飞禽齐刷刷振翅而起,老鹰、猎隼、鹳鹤、黄鹂……平日里的天敌居然都毫无顾忌的飞成一堆,如站成统一阵营般攻向沿途密林藏身地。树上枝头,灌木丛里,随着数百只飞禽当头猛攻,‘噼里啪啦’就滚出二十几个狼狈不堪的道人。

殷沧海瞠目结舌,再看车顶上的皮皮,震惊表情难用笔墨形容。他实在没想到,这至多才有七八岁的小屁孩,竟会有这等本事!

皮皮一脸笑嘻嘻:“不是早唱给你了,飞禽走兽归我管,怎么?不信?”

殷沧海尚未回过神,惨遭袭击的拦路者已是恼羞成怒,为首一个尖嘴猴腮留羊胡的道士,挥动手中铁笔,迎面直劈猎鹰。

“哇——!”

皮皮忙吹口哨,猎鹰立kè

改变方向,直上高空。鸟儿都是好朋友哩,仗义帮忙可不能死在这些脏东西手里。随着哨音,数百飞禽瞬即而散,当山林重归寂静,对阵双方才纷纷回过神。

二十几个道士围堵马车,殷沧海冷眼看向尖嘴猴腮留羊胡的领头者,虽是一样的道袍装束,但高高鼓起的太阳穴,还有小眼睛里放射的精光,都在昭示这家伙非其他同门可以相比。

“昆仑道人?凌波子?”

尖嘴猴腮的道人正是昆仑门下的大弟子,被人一猜而中,他露出几分惊讶。冷哼一声,便用和相貌一般尖利的嗓音问:“西凉城里传得人尽皆知,救回奉龙镖局独生女,杀我同门的家伙,就是你吗?”

殷沧海牵动嘴角,笑容冷峻,哼,荒村野店杀六人,他一早猜到这些家伙不会善罢甘休。回想当初绑架者口中的大师兄……哼,这副形象,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呢。

“找我?好啊,既与旁人不相干,你我理论就是。”

他向赶车的马夫使了个眼色,马夫会意,立kè

挥鞭欲先行离去。

“想走?天真!”

几个昆仑道士立kè

冲向马车,拔剑飞身起,竟是二话不说下杀招!

他们快,殷沧海更快,剑不出鞘,空手入白刃,比眨眼更短暂的瞬间,‘噗噗嗵嗵’几声闷响,再等落地时,几个道人赫然已是甲的剑插入乙的胸,乙的拂尘勒断丙的脖;丙的长刀击穿丁的咽喉,丁的铁掌打碎甲的脑壳,彼此纠缠尽皆毙命!

凌波子吃了一惊:“移花接木,乾坤挪移?!你……莫非你竟师出无涯大荒?!”

无涯大荒之仙,相传几经入世传绝学。移花接木、乾坤挪移便是其中之一,只是传说流传太久,早已让人分不清是梦是真。凌波子看着眼前充其量不过二十七八的年轻人,想来想去都觉得实在不可能。

殷沧海立于死人中间,眼神冷如寒霜:“冤有头债有主,既是你我恩怨,找我就是,无干者又何辜?竟至下手如此狠毒。”

是的,乾坤挪移,借力打力,这些家伙顷刻毙命,说起来也全是咎由自取!

车厢里,满地弥散的血腥让红夜变色,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兰若琪从怀里摸出一个陶埙,微笑着说:“玉儿别怕,没事的,想听曲子吗?我们为殷兄伴上一曲如何?”

吹起陶埙,古乐轻柔,仿佛能把人带进酣甜梦乡。红夜靠在他怀里,一颗心也莫名的安定下来。嗯,阿琪说没事就一定没事的,阿琪从不骗她。

********

埙乐悠扬,车外杀戮却骤起变奏,凌波子面露凶光:“昆仑出手,绝不回头!既要留下你的命,更要留下车里的东西!上!”

昆仑派中人,无愧臭名昭著,从方才变故已一眼看出弱点所在——他在乎的是马车!霎那间,以凌波子为首,二十几个道人不与殷沧海直接相对,而是齐刷刷攻向马车。

卑鄙!

殷沧海勃然大怒,飞身冲入杀阵,为马车抵挡四面八方的暗器突袭。然凌波子袭身近前,分明是打定主意缠住他,他手中当作武器的铁笔,长及两尺,粗如儿臂。笔尖猩红,竟于挥洒间喷射朱砂,点点朱砂如雨点落下,有随行家丁不小心沾到,立kè

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被朱砂沾染的皮肤冒出白烟,竟如被烈火烫焦,瞬即漆黑一片。

如此歹毒的武器让见者心惊,随行的马夫家丁都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车顶上皮皮连声招呼:“快快快,都上车!”

随声招呼,皮皮依旧一脸笑嘻嘻,他好像一点不着急,摇头晃脑唱歌谣:“左青龙、右白虎、上朱雀、下玄武,四方护法都来吧,罩!”

轻打响指,‘砰砰’声随即不绝于耳,扑向马车的夺命杀手,竟仿佛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人仰马翻,暗器落地,竟无人能冲进马车周围三尺地。

凌波子吃了一惊,但很快化成轻蔑冷笑,巫术?哼,岂不知dào

家流派,最擅长便是做法驱邪,这才真叫鲁班门前弄大斧,不自量力。

一声喝令,同门即刻变换策略,驱邪灵符出手,‘呼’的一声,不知几人向马车喷出蓝色火焰,口中大念‘急急如律令’,破法除妖!

皮皮听得咯咯笑:“一群白痴,除你个头啊,当心当心,要变烧猪手啦。”

果然,蓝色磷火碰上看不见的墙,随即反弹回去,出招的家伙,一双手立kè

烧起来。

呀——!

惊呼不绝于耳,躲上马车的家丁都看傻了。殷沧海松了口气,虽不明所以,但已能认定这小子绝非常人!有皮皮护马车,他再无顾忌,杀入敌阵分毫不留情。

皮皮悠哉坐车顶,又是一记响指,拉车的马便如得了命令一般,放开蹄子往山里去。没良心的臭小子居然幸灾乐祸挥手道别:“喂,别怪老子不帮你哈,谁让你有眼不识泰山,整天和老子叫板。”

“臭小子,谁用你帮。”

殷沧海回敬狠狠一瞪眼,随着声音又放倒两个。

皮皮没良心的说话引来抗议,红夜猛敲车顶:“大混蛋,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恶作剧,怎么能放沧海一个人,快帮忙啊。”

皮皮毫不客气回敬跺两脚:“死丫头,就你急!傻媳妇护汉子也没见过这么傻的,以为曲子是白听的?救兵这不是说话就来了吗。”

‘呼’的一阵疾风掠过,红夜隔着纱帘立kè

瞪大眼,和尚?

车窗外,少说也有二十几个手持齐眉棍的和尚飞掠而过,不发一言,气势却不容小觑。兰若琪收起陶埙,微微一笑说:“大觉武僧,寒山听佛音,救人于危难,自来不失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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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觉武僧赶到时,拦路恶徒已被殷沧海解决过半,率队为首的大和尚声如洪钟。

“阿弥陀佛,施主适可而止,谨防杀孽过甚。”

此人不愧武僧教首,运气一呼已是响彻山林,震得人耳膜发颤、心头发慌,昆仑道众都于霎那间错乱身形。武僧手持齐眉棍,威严呼喝,摆下‘天罡棍阵’,须臾片刻,残存昆仑道众尽皆伏法。而这一边,殷沧海对凌波子,铁笔凶器之歹毒,一个不留神,他衣袍一角已被洒落朱砂烧出个大窟窿。殷沧海眼神如铁,舍身剑赫然出鞘!

乌光横扫,朱砂铁笔应声而断!巨大的力道将凌波子整个人压倒在地,怒喝声中,舍身重剑直逼咽喉,恶徒之首眼看逃无可逃。生死交错的刹那,耳边却忽然荡起甜笑余音。

“沧海,这柄剑真干净,希望它永远不要沾血……”

夺命重剑在距离咽喉一寸处生生停住,‘嗤’的一声,剑qì

余威尤在皮肤割出血口。凌波子惊出一身冷汗,武僧教首玄济大和尚则瞬即挡在二人中间,双手合十朗声道:“阿弥陀佛,施主悬崖勒马,手下留生,慈悲善莫大哉。”

说着感谢,摆明的态度却是‘妖可降,命不可伤’,既解除威胁又岂能再造杀孽?

大和尚横加阻拦,凌波子回过神来,跌跌撞撞连忙招呼残存同门,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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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沧海气哼哼收剑入鞘,和尚念经,果然最让人受不了。放走一个恶棍,就意味着不知又会有多少好人遭殃,这算慈悲?何善之有?

大和尚态度谦和,双手合十说:“施主善念,老纳谢过。”

他听不下去,冷冷丢下一句:“不是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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