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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第二天的游街又将上路。四五个把守兵丁将少女从木架上解下来。‘噗嗵’一声,红夜跌倒在行刑台。兵丁瞬即围上来拳打脚踢。

“妈的,装什么死,起来!走!”

行刑台下,等在囚车旁的长官皱眉吆喝:“行了,再容她活两日,自有腰斩的铡刀等着她。别磨蹭,快走快走。”

兵丁这才停手,两人架起妖孽,毫不客气扔进囚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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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街第二日,少女似乎已经被折腾得奄奄一息。蓬乱黑发遮面,卧于囚车一动不动。直到天近黄昏,重新回到南市行刑台。新换班的职守准bèi

拖人下车时才大吃一惊。

死了?!触手一片冰凉,躺卧在囚车里,一整天连姿势都没变过的妖孽,赫然已成僵硬死尸!再等拨开蓬乱黑发,全然陌生的五官面庞……天呐!红舞……那个妖孽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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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街上,邢桀悠哉欣赏艺人变戏法。鱼缸、水盆,黑布一遮,瞬即无影。他露出微笑,跟着叫好。扔出去的赏银让卖艺的受宠若惊。

是啊,大变活人,也不过是街头最简单的魔术。四五个人围成一堆就成了那块遮挡视线的黑布,拳打脚踢,迷惑眼目,却不知行刑台地板一翻,扔进囚车已经是咽气的替身!而游街一天到此刻方才察觉,便已是什么都来不及!

邢桀伸了个懒腰,真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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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院房间里,凤十三娘站在窗口,目光在黄昏暮色中闪烁。

“北上易水河,东进渡关山……”

收回飞鸟,将完成使命的信鸽锁回笼子里,她闭上眼睛,美丽的面庞浮现痛苦哀伤。别怪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她活着,只能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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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红舞,离奇遁形,瞬即震怒京师。圣旨通缉、全民动员,无论如何不能让一介妖孽逍遥法外!

这天,接到国公传令,邢桀入府一叙,迎面就是柳帅阴沉的脸色和声音。

“我听到一些风声,说红舞失踪与你有关。”

邢桀分毫不吃惊,只是面子上露出诧异:“这是谁乱放的谣言?学生何曾与那妖孽有过半点瓜葛?”

柳帅的脸色更寒,一字一句的说:“我今日即能这样问你,自然是心中有数。邢生啊,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那是你的私事,老夫不想过问。只是需yào

提醒你,老夫一贯都视你为最可信赖的后辈良材,能任你为霸州太尉、兼掌京师九门,就等于是将京畿重地最重yào

的一切交给了你,你应该明白老夫对你的信任。所以,还望你不要自毁前程。”

邢桀面不改色,客气回应道:“柳公栽培,学生自当铭记在心。只是红舞之事,确与学生无干,实在无可奉告。”

柳帅的眼神越来越冷:“邢生啊,你可知dào

欺瞒老夫会有什么下场?”

邢桀却说:“柳公于学生乃知遇之恩,一手栽培到今日,学生又怎敢有二心。实在不知欺瞒之说是从何来?”

柳帅看着他,很久很久,才摇头叹息:“可惜了,像你这样一块好材料,竟执意自毁前程,这又是何苦?”

邢桀不再争辩,离开国公府,他才真要摇头叹息。可惜又可笑啊,权倾朝野,还躺在一朝得势的美梦中酣睡不醒。岂不知飞鸟已尽,也到了良弓该藏时。无论由谁动手,都已经注定不再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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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到天亮,起身上朝,晚年得子的镇国公照例要先来看看自己的宝贝儿子。年方两岁的小公子已是聪明又机灵,按照娘亲的教诲,像往常一样奉献最心爱的糖果哄父亲开心。

“爹爹,吃糖。”

柳帅笑眯眯的吃下去,嗯,乖儿子,真懂事,每天一颗越吃越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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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朝议,镇国公已准bèi

让不知好歹的门下生记住教xùn。语气沉重说起妖孽失踪之事。锋利目光扫过邢桀:“邢太尉……”

蓦的,柳帅声音戛然而止,捂着心口再说不出后面的话。满朝文武大吃一惊,摄政王李隐冲上去难掩惊慌:“柳公,你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

柳帅的表情越来越痛苦,颤抖着指向身旁贴身总管:“药……”

跟从多年的总管也似乎猛然回神,是,老将年高,从很多年前就有了心口痛的毛病。说白了便是血压高、心绞痛,这……该不会是旧疾发作了吧?

贴身总管连忙掏出救急药塞进柳帅口中,一颗药丸吞下去,谁知情况竟丝毫不见好转。柳帅抓着心口,满面通红,额头渗出斗大汗珠。身旁众人慌成一团,等太医匆匆赶来为时已晚,柳帅‘啊’的一声大叫,滚落龙庭台阶,挣扎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顷刻之间,再起变乱,可叹镇国公揽权上位仅仅十三天,便因旧疾发作,永远退出了这个舞台!金銮殿上,摄政王李隐都因此瞠目结舌。是,老头子的一切症状他看得明白,他自然知dào

这‘旧疾’因何发作。只是……每天一颗养成习惯,最致命的糖豆却不该是现在,不该是今天吃进嘴啊!冷冷目光扫向百官,是他!偷梁换柱,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警告他,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他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同样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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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李隐面色阴沉,迅速恢复冷静,在头脑中梳理现状。没关系,助他登上摄政王之位,老头子就已经完成了使命。早一天,晚一天其实都不重yào。重yào

的是那个家伙,立意为敌,才是真zhèng

的心腹大患!

李隐很清楚,劫走少女,这家伙已再无顾忌,鱼死网破就要临头!哼,想跟他斗?那就看看谁的道行更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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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公之死,让阴谋的轮盘再度加速运转。

夜晚幽会,萧太后搂着情人笑得格外甜,虽在责问却更多是心满yì

足的惬意:“呵呵,碍眼老头子虽然逃不掉这一出,但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动手太急,当心激变生乱。”

他笑得邪恶:“乱,不乱又怎能趁机取利?这有什么不好?从此后,天下便是你我一家。”

说着,他端起酒杯:“今夜值得庆贺,我敬你。”

萧太后笑得更甜,一饮而尽,眼神中浮现一抹幽怨:“认识这多年,就数今天最开心,你还是第一次给我敬酒呢。只是……你先说,那小妖精失踪真不是你干的?你该不会到底下不了手?才玩出这一出吧?”

他鼻子一哼:“怎么会?对天起誓,我恨不得宰了那捣乱坏事的家伙,千刀万剐不足以泄愤!”

萧太后搂着脖子痴痴笑:“这还差不多。记住了,要是还敢念着那小妖精,当心老娘掐死你。”

他不爱听了:“和爷耍狠?像话吗?”

萧太后又是一阵咯咯笑:“行了,瞧你这脸,说变就变。现在别说天下,我们母子又还有哪个不是你的?就不兴让人撒个娇?”

他却说:“是啊,一家人,只可惜每天倒要给你们磕头,实在很不爽。”

萧太后笑得淫荡:“白天不爽架不住夜里爽,呵,有本事这会儿折腾死老娘。”

他再度露出招牌式的邪恶笑容:“你想死?好啊!”

摄政王李隐,认识多年,女人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锋利冷酷的眼神。萧太后的笑容僵住了,抓着心口,到这时才察觉异常。酒!那杯酒!

“你……”

没有后话,最贴心的情人已扼住咽喉,气运指尖,他抓得实在很轻,保证不会在皮肤留下青紫瘀痕,但就是让她无法挣脱,更叫不出半点声音。

萧太后瞪大眼珠,一张脸涨到通红,拼命想掰开他的手,却徒劳无功。

将死之时,他奉献给女人最动人的微笑:“杀母立子,以防外戚专权。聪明人都会这样做,只可惜,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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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来,太后暴毙。无伤无毒,太医集体上阵,偏偏就是查不出死因。最终也只能以无名急猝,寿终正寝定论。可叹女人苦心谋划一生,到头来也只谋了个太后尊荣,风光厚葬。

失去母亲陪护,年仅五岁的幼帝也仿佛受了致命打击。当再上金銮,听到群臣叩拜,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燕予帝竟从龙椅上一下子跳起来,缩成一团,嘶声哭喊:“不要!我不要做皇帝!妈妈,我不要做皇帝!妈妈……”

深夜密室摧残,阴影中的黑衣人宛若魔鬼,手中挥舞是孩子最害pà

的大蜘蛛。

“说,妈妈,我不要做皇帝……”

不听话,蜘蛛便放进衣领,放一只,念一句‘吾皇万岁,万万岁’,说!妈妈,我不要做皇帝……开口才拿掉,否则放更多,‘吾皇万岁,万万岁’,一遍又一遍,蜘蛛一只又一只。换成任何一个五岁小孩,被连续几夜绑进黑屋子纠缠不休,都没可能不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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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帝骤然发狂,百般安抚劝慰竟不见效。连续几日,金銮殿上越闹越凶,例行山呼的‘吾皇万岁’成魔咒,极度恐惧的孩子哭干眼泪喊哑了嗓,反反复复只有那一句:“妈妈,我不要做皇帝!妈妈,我不要做皇帝……”

最终,权威太医给出论断,恐怕是因母后暴薨,幼帝受不了刺激才患上失心疯。这种病……怕是终身难好。

疯了!刚去了一个疯子帝王,总不能再来一个疯子继位,于是,在位仅十八天,燕予帝宣告逊位。按祖制,摄政王名正言顺接掌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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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来这一天!身穿蟒龙袍,头戴冕旒冠,一个原本与皇权继承沾不上半点关系的宗室王爷,就这样在一连串的阴谋和鲜血中,走上权力至高峰!

李隐继位,号燕昭帝,改年号潜翔。

潜翔元年八月十五,以宰相魏岚风为首,山呼万岁,誓言拥戴效忠新皇。禁卫军中,原殷武之副将李子冲,去副扶正,统领御林全军;原九门卫尉副将——因太**变时击杀长官变节有功,后被柳帅升任光禄勋的董仲海;还有柳帅麾下遍布州府,众多的将军总兵……阴谋者多年经营的势力,终于第一次正式浮出水面!

到如今面对面,他是帝王,他是臣子,不在一条地平线,又如何再能与之匹敌?燕昭帝李隐笑得开心,是的,一朝得手,他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这个处处和他捣乱的家伙!哼,想和他唱对台戏?天真!以为治死镇国公,保下霸州太尉和九门要职就能有未来?再多职位到如今又还有什么意义?岂不知为官者,想发威震主,也先要看部下实jì

是在听谁的指挥!

自古皇权为王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燕昭帝嘴皮一碰,霸州太尉、九门卫尉,京畿要职瞬即易主。富甲京师大豪商,爆出他‘逆龙商会’大东家的暗黑身份,顷刻之间,便让邢桀成通缉要犯,大燕九州,从此再无立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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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剿逆龙商,龙安城再掀血腥动荡。查封邢桀名下各处商号,冻结票号银钱,以供院为代表,所有逆龙商的秘密窝点无一可逃。

“吾皇圣上,事情做得这么绝,不太合适吧?”

夜晚立于大殿藻井,暗夜中的幽灵与野心帝王最后一次面对面。

昭帝李隐在殿中笑:“只能说,与我为敌,你实在非常的不明智。”

幽灵问:“你自以为已经掌控一切?”

帝王笑言:“还差什么,你可以提醒我。”

立于数十米高的藻井房梁,邢桀仰天大笑,毫不留情取笑他:“听过一句话吗,当你自认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时候,往往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关键在于你是否能判断这的确是事实,还是纯粹出于你的自以为是。你以为今日发生的一切,会有半点让我惊讶?可见啊,太过顺利一朝得逞也未必是好事,自信心因此膨胀太快,才是致命错误的开始!”

他说:“你敢贸然出手,就已充分证明你输了,我这个富甲京师的大豪商,真zhèng

经营的是什么生意,你非但不知dào

,甚至连想都不曾想!”

昭帝李隐微微变色,却并未让他听出语气的异常:“何必再废话呢?你今日来到这里,以为还能走得出去?哼,真zhèng

的生意?好啊,如果你还有什么没亮出来的,那就不妨尽情一试吧,这或许就是最后的机会,看你是不是真有本事,逃出生天。”

邢桀再度仰天大笑,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知dào

吗,这大概是我从你口中听到的,迄今最没有分量的废话。外强中干说的就是这种吧,最简单的例证,失踪二十八天,你直今未能如愿,就凭这个还敢说掌控全局?”

昭帝李隐再度变色,难道……

大殿木粱上,暗夜幽灵留给他最后的声音:“我说过,你会后悔的!终有一天你会为所做的一切追悔莫及!到今日你已错过所有机会,你既不肯放过她,也就别指望坐享未来!昭帝李隐,你已犯下致命的错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忽略了最简单,却也是最根本的问题!”

最简单的问题?什么?

幽灵最后的笑声令他不由自主一阵心寒,头顶房梁再无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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