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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宫内廷·长乐宫
正宫皇后梁氏居住的宫殿里,太子李铎眉头紧锁,沉声问:“母后,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妖孽作乱,国将不国,雍王死得不明不白,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已是满头银丝的梁皇后专心修剪花枝,淡淡回应:“是啊,妖孽作乱,国将不国……可如今一国天子已经被弄丢了魂,你又能有什么办法把他拉回来?”
梁皇后转过头,想了想说:“供院红舞,让她进宫吧。”
进宫?太子李铎吃了一惊:“可是母后,让妖孽进宫,岂非更要祸乱宫廷?”
梁皇后暗自叹息:“让她进宫,你的父皇才会回宫,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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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
由太子李铎提议,实在让燕献帝感到有些意wài。
刘公公在旁劝说:“太子殿下一片孝心,倒也不难理解,无非是希望万岁爷早日离开蟒山,回宫方能安心养病。更何况年关将至,各项祭祀大典皆已筹备妥当,祭天地敬祖宗,又有哪件事不需万岁爷主持?以老奴所见,万岁爷也实在应该早日回宫,反正只要带上红舞姑娘,今后不离身边左右,到哪里还不都一样。”
燕献帝想想觉得有道理,欣然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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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昭王李隐一行重回龙安城。渭河治水如今已无人关心,雍王李挺一夕殒命,皇家宗室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于情于理都总要速回京师。
昭王回来时,供院红舞已是宫中红贵人,诸多变故当前,震惊、恐慌,还有敢怒不敢言。他拿出一切应有的姿态,第一时间找上太子爷,打听这两个月来龙安城发生的一切。
太子李铎语气沉重提醒他:“九弟啊,父皇现在是被那红舞彻底迷了心,劝你也是小心为妙吧,千万不要再为一个妖孽把自己赔进去。”
李隐听得目瞪口呆,拼命点头:“那是那是,美人再好也不及命来得重yào
啊,雍王都成了现摆着活生生的例子,我的妈呀,怎么会变成这样?圣上……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太子李铎重重一叹:“鬼迷心窍,大概就是这样吧。九弟,等你见着父皇保准吓一跳,他如今的样子……唉,说起来,让那妖孽离了你,你实在是应该拍着胸口感到庆幸的,否则的话……哼,只怕你也是在劫难逃!”
李隐听不懂:“圣上的样子怎么了?太子爷这话……”
太子李铎摇摇头,只告sù
他:“太庙祭祖,你见着自然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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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太庙祭祖,当亲眼看到燕献帝,昭王李隐的确吓了一大跳——这次丝毫没有做戏的成分,他是真被吓呆了。算起来,奉命离京到现在,也不过才两个来月没见,燕献帝整个人竟足足瘦了三大圈!身上蟒龙袍都似乎变得不像是他的衣服,穿起来显得异常肥大空荡荡。再看容颜,五十六岁的皇帝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脸颊凹陷、皱纹密集、眼圈漆黑、眼睛里都能看到清晰满布的血丝。体态虚弱佝偻如耄耋之叟,上太庙八十一级台阶歇了又歇、喘了又喘,走了二十几级就再也走不动,最后顾不了敬祖宗的规矩,也只能让几个太监搭轿子才算抬进大殿。还有那说话的声音,主持祭祖,诵念祈祷文,竟都听不到半点底气……
转头看太子,昭王李隐真是无以形容那种震撼心灵的恐怖感受。老天爷,怎会这样?难道这就是传说里的吸精食血?难道……她竟真的是妖孽?
不!不会的!下意识拼命否定,他的红儿……这怎么可能呢?回想在一起的日子,同寝同欢也有一两个月,可也没见发生这么可怕的变化呀。更甚者,她的红珠还为他治伤,那样神奇的宝贝,一觉醒来都让人神清气爽……她怎么可能是妖孽?
李隐眉头紧锁,越想越困惑,太子李铎咬着后槽牙在耳边低语:“拍着心口庆幸吧,也就是你还年轻,及早离了祸害,不然的话,哼,看见了吧,平日劝你的话一句不听,等你亲身体验到什么叫‘吃人不吐骨头’,再想后悔都晚了!”
面对燕献帝的恐怖变化,他想不出所以然,只有一件事算是充分看清——堂堂天子是真被少女迷丢了魂魄。除夕守岁,大宴群臣,在这样的隆重场合,燕献帝竟然不顾正宫皇后的尊严体面,众目睽睽竟把个青楼出身、新进宫的贵人捧在手心,形影不离成了香饽饽。
从宫里内线听到这般安排,昭王李隐立kè
请病回避,守岁豪宴坚决不露头。是啊,以皇帝如今的迷恋程度,他必须低着脑袋走路、夹起尾巴做人,绝对不允许有任何机会纰漏,再引来帝王嫉妒不平心,给自己无端招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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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越走越黑,噩梦越来越难醒,到如今,少女红夜已是深陷绝地、无路可逃。进了宫,就算彻底进了囹圄,她举目无亲、孤立无援,甚至都没可能找到一块喘息逃避的地方。从瀑布被拽回来那一天,红夜剩下的就只有沉默,正应了梦中歌谣:心似迷途游魂客,身若江海不系舟。何去何从,一切都已由不得她。
进了宫,便有那些不男不女的家伙来传授‘宫里的规矩’,说什么晨昏定省应拜见皇后,她不去;各宫嫔妃或亲近或好奇,打着各样旗号来串门,她也一概不理。在**这个独特的生态环境里,她就像一个不合时宜的异类。习惯性的沉默,就成了旁人眼中侍宠而骄的傲慢和蛮横。是啊,一同出席守岁宴,正宫皇后在侧都不知上前行礼,甚至连正眼都不瞧,这不是极端的傲慢是什么?
太子李铎看得来气,无奈燕献帝就是一味哄着小美人,所有礼仪体面置之脑后,只求美人一笑,肉麻兮兮的姿态都足够让人呕吐酸掉牙。
“红儿啊,喜欢舞龙吗?快抬眼看看,多热闹啊。”
皇宫正殿前的广场舞龙舞狮,伴着满天炮竹烟花,实在是说不出的精彩热闹。可是红夜却心不在焉,放眼所及百官群臣,找不到隐的身影。他还没有回来吗?他究竟何时才能归?
“红儿,发什么呆,看,现在这个叫龙虎斗,好kàn
吗?”
燕献帝拼命摇晃少女,红夜勉强回过神,看着广场上的热闹表演却似乎不明白。
“龙虎斗?龙是住在天上的,怎会和地上的狮子老虎去打架呢?而且……狮子老虎才有多大,真惹得讨厌,一口卷进去都未必能塞牙缝,又怎会斗得起来?”
献帝一愣,随即咯咯大笑起来:“哎哟,红儿,你这想法还真是新奇,不喜欢看这个?那换别的好不好?”
广场上的节目因之而变,龙虎斗退去,取而代之是双龙戏珠。
献帝笑眯眯给少女讲解:“看,那颗绣球就是龙珠,传说威力很大的,抢到了吞下去便能成仙……”
红夜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龙珠还用抢?天上的龙谁会没有自己的珠子?怎么可能去抢别人的?”
献帝又是一愣,旁边,太子李铎听不下去,不咸不淡冷哼着开口:“红贵人的理论还真是让人闻所未闻,不知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红夜更奇怪:“本来就是这样啊,龙珠是天龙的元神所在,就好像魂魄一样,怎么可能这个人把另一个人的魂魄抢去呢?别说是抢,元神固本,就是最爱胡闹的家伙,也坚决不可能把龙珠吐出来,没事戏弄着玩呀,这太没道理了。”
太子李铎笑了,笑得格外冷蔑,目光如刀锋:“是么,可惜世上偏偏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专以抢别人的魂魄为乐,极尽戏弄之能事,玩够了才一口吞下去。”
红夜一愣:“还有这种人?怎么做到的?”
太子李铎又是一笑,端起酒杯悠然道:“能做到这种事,当然就已不是人,而是妖。”
“太子!”
梁皇后蓦然开口,沉声道:“除夕守岁,说这些不吉利的字眼合适么?吃酒便吃酒,几杯下肚,也应牢记谨身慎言!”
太子李铎立kè
躬身:“是,母后教诲,儿臣谨记。”
这一边,燕献帝对其他人和事压根不理,只搂着少女笑劝:“来,今儿是高兴好日子,红儿,陪朕喝一杯。”
红夜扭开脸:“我不喝酒。”
献帝不依,酒杯举到唇边笑嘻嘻的劝:“平日不喝是平日,今天的日子不一样啊,过年了,都该高兴高兴。来,陪朕喝一杯。”
“说多少次了,我不喝酒!”
红夜毫不客气推开酒杯,推搡中,献帝一个没拿稳,‘啪’的一声酒杯落地而碎。
场面一下子僵了,红夜愤然扭脸,丝毫不理献帝尴尬,太子李铎则忍无可忍勃然大怒:“放肆!你的眼里还有没有天子圣上?!公然藐视龙恩,已是其罪当诛!”
红夜一愣,对上他的眼,困惑反问:“什么龙恩不龙恩,为什么凡事都要加个龙?这里有龙什么事吗?我说我不喝酒,从很久以前就已经说清楚,硬逼着喝难道还不能拒绝?这算什么道理?”
献帝连忙伸手平息:“好了好了,太子,你这是干什么?不过是个酒杯嘛,换过不就好了?坐下坐下,大过年的,说什么罪呀、诛的,多不吉利。”
太子李铎气得浑身发抖:“父皇!堂堂天子,九五至尊!岂能容人这样公然撒野?父皇一味纵容,天子之威何在?”
“太子!”
梁皇后冷颜开口:“太子今日想必是喝多了,酒后失态倒惹人笑话,以哀家看,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来人,送太子回府安歇!”
皇后喝令,不由分说赶走太子,随后转过头向献帝谢罪:“陛下,铎儿今日酒后失态,陛下千万别往心里去,除夕守岁,莫要因这些事影响了陛下的心情。”
献帝摆摆手:“不碍不碍,让他回去歇着吧,咱们乐咱们的。”
安抚皇帝,梁皇后这才转头看红夜,微微一笑实在很客气的问:“红贵人不喝酒,自不该勉强,只是不知dào
,红贵人为何不喝酒?这其中可有什么缘故?”
红夜说:“我发过誓,今生不喝酒。”
梁皇后目光闪动:“哦?醉酒失态固然不好,但品酒适度,却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倒不知红贵人为何会立这样的誓言?”
红夜不吭声,没有回答,梁皇后也就不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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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岁宴称病回避,昭王李隐躲在府中独处的房间,门窗紧闭不点灯,坐在黑暗中,耳听噼里啪啦爆竹声声响,璀璨烟花接连不断照亮窗外天空。屋外热闹的年节氛围,与屋内死寂的漆黑形成鲜明对比。他就这样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脑子里却一刻没有停止运转。
燕献帝的恐怖变化带给他的触动实在太大了。他不相信那让他深沉迷恋的少女会是妖孽,不!不会的!否则第一个倒霉的岂非就应该是他?再一次,他开始重新思量最初的问题:供院红舞,查不出来历、没有过去的神mì
少女,她究竟是谁?在她身上又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狠心推开,没让情感左右了理智。看到如今燕献帝的模样,他是不是真的该像太子李铎所说拍着心口庆幸?庆幸自己做出了明智决定,没有真的踏上这条迷途?
倒一杯酒,在黑暗中沉默自饮,他闭上眼睛,心中茫然自问,红儿啊红儿,遇上你究竟是我的幸?还是我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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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岁豪宴,面对燕献帝的惊人变化,另一个男人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邢桀不会忘记曾经在商队见证的事实——自从有了颈上红珠,强暴羞辱总难得逞!如果说之前和昭王李隐在一起,是她喜欢乐意,那么和皇帝在一起又该怎么解释呢?被看不见的黑手无情推入阴谋漩涡,少女的痛苦和伤心毋庸置疑,那么,如果她根本不愿意,曲意承欢又与强暴何异?皇帝老儿又如何能够得逞?当初在他府邸上演丑剧,他因方寸大乱竟未想到这上面,而如今看着高阶大殿上形如枯槁的燕献帝,他开始感到困惑。一种隐约的感觉,他总觉得……或许……这一切变化,都与那颗珠子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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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蟒山谋事,就是你们两个负责执行?”
回来第一时间,邢桀便细细询问了整个经过,不错漏任何细节。
西郊龙王庙,能亲眼见到大东家,对两个新入会的家伙无疑是受宠若惊。
逆龙商会!以商为名,横扫江湖,名声极大又极其神mì!‘逆龙商’的信条,烧杀抢掠、作恶逆天,对他们来说都不过是生意。只要出得起价钱,任何不可告人之心愿,敢想不敢做的、违背天地伦常的,‘逆龙商’都可以帮你去满足。他们就像一群躲在人心阴暗处的魔鬼,会引诱你撕破伪装、释fàng
邪恶。最近七八年,求助‘逆龙商’的人越来越多,按照规矩,主顾们只需在各地大大小小龙王庙上一炷黑香,然后将一个封在黑纸包里的寄名符扔进许愿池,三天之内,就必有‘伙计’找上门来洽谈想要委托的生意。龙王庙不拘规模大小,不论香火旺淡,哪怕只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破烂庙宇,只要里面供着龙王,就是‘逆龙商’有求必应处。
正所谓黑帮**,凶猛神mì
莫过‘逆龙商’,对于这伙躲在暗处不见光的幽灵,朝廷自是有心整肃。然说来奇怪,这种明目张胆的委托方式,无论是派人盯在龙王庙,还是卧底假扮委托人,想顺藤摸瓜揪出‘逆龙商’的真面目,居然就是怎样都办不到。七八年来,为此殒命的差官捕快不计其数,甚至请出德高望重的老江湖,也是逢‘逆龙’必死。时至今日,人们也只知逆龙商会的大东家,被称作‘大东家’。神龙不见首,任凭各种猜测满天飞,实jì
上却连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没人说得清。
大东家身旁,霍爷看着两个兴高采烈的低阶喽罗暗自叹息,可叹人之愚蠢,不知死期已到,还在兴高采烈说着‘光辉业绩’,哼,为何就不知动脑子想想,凭他们在帮会中的资历,想见大东家,会有那么容易吗?
“大东家放心,事情做到那种程度,不把皇帝老儿气疯才算属下失职。”
邢桀笑了:“做到哪种程度?霸王硬上弓?公私兼顾,顺便也让自己爽了一把?别告sù
我,你们真有这个本事。”
两个喽罗被噎住了,略显尴尬的说:“这个……属下……可能当时有些紧张,但还是用别的方法达到效果,那小娘儿不养上一两个月,恐怕都别想迈开腿走路……”
声音戛止,前一刻还在述职的家伙,下一刻已变成十七八块四散纷飞的尸块!邢桀的愤nù
被逼出底线,眼神里闪烁着锋利如刀的死亡气息!栽赃雍王,他明明一再叮嘱不准伤她分毫!谁?!是谁给了他们胆量,竟敢做得如此过分?!
旁边,霍爷叹息摇头,今日召见这两个家伙,凤十三娘并不知情,还只当他们是得了银子,远走高飞……,看看山坡上散落的尸块,他面色沉重问主公:“爷,这里交给我来处理吧,只是凤娘那边……”
邢桀胸膛起伏,自牙缝里露出一抹笑容:“这还用说么?雍王顷刻毙命,无半点回旋余地,如此干净漂亮,凤堂主功不可没!”
他说:“赏!”
重重一个‘赏’字,那一刻邢桀的眼神和笑容,让霍爷自心底涌上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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