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把剪刀出门的姜路成一路沿着山脊而行,最终停在了一棵长的歪倒的马尾松前。
树下的枯枝上长着几多白色的蘑菇,姜路成抬手拂开那枯枝,蘑菇撞在地上立马断成两截。
黑衣青年将剪子插在树下的泥土里,挖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坑洞来,随后找出一枚带着泥土的锈迹斑斑的戒指。
他拿起戒指看了好久,脸上扯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来。
报复胜利的纪念品。
欣赏完戒指后,姜路成的报复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然后又将戒指埋了回去,在新的土壤之上撒下落叶,将过去的罪恶重新又掩埋。
时间匆匆来到中午,风尘仆仆的夫妻俩拎着简单的两个包便回来了,进门第一件事就是问小老太太怎么样了。
余聪白听到门外的声音,猝不及防被锅里的油溅到手上,烫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锅里的煎鱼,放下炒菜的铲子便跑出了厨房。
“妈!”
“又长高不少,你祖母呢?”
陈晓燕放下手里的包后,抬手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脑袋,“还在做饭?我跟你爸都没有心情吃,等会儿就带你祖母去中心医院看看。”
“祖母她在看电视。”
“呀!”
姜家国惊声一喊,发现坐在沙发上安详地假寐的小老太太已经没了呼吸。
“晓燕,我妈去了……”
探完鼻息后,身形高大的男人一下子绷不住了,颤抖着缩回手。
“祖母刚刚还和我说话,怎么会……”
少年跟着母亲一同走进了屋内,手脚无处安放,面色发白,祖母怎么突然就……
精心准备的饭,祖母吃不上了。
“真是世事无常啊!”
女人走到小老太太跟前,不信邪地喊了两声,“妈,妈,你醒醒,我和家国回来看您了。”
良久,那假寐的小老太太永远地睡了过去。
泪水爬满女人的脸,少年站在她身后扶着她单薄的肩膀。
家里的顶梁柱姜家国已然平复好情绪,拿起手机开始联系殡仪馆。
他算了算丧葬之前能请来的人,老家没有多少人了,一桌说不定也凑不齐,他这边的亲戚跟他也没有了来往。
黑衣青年一进门便听到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漂亮的眉头顿时蹙起。
“你祖母去了,回来得正好,等会儿跟我出去一趟。”
姜家国从手机对话中分出一抹心神,对着走来的人儿子吩咐道,随后又开始和殡仪馆老板商量价钱。
一股焦糊的味道传来,然而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高个青年站在门外,冷眼看着哭得假惺惺的女人,房间里站着两个人,空间狭小起来,他自是不愿进去。
如果小老太太身边没人的话,姜路成可能直接进去就开始摇动小老太太的肩膀,质问她为什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心安理得地就去死了!
转身洗净了手,青年不愿再看到那母子俩,他推了一下黑框眼镜,周身的气质变得温和近人。
锅里的鱼在火烤之下,慢慢由金黄变成炭黑,没人再添柴火,土灶里的火苗很快熄灭,只剩下点点暗红。
葬礼办得很快,走完流程,小老太太的黑白照片便和丈夫摆在了一起。
老家变得更加空旷,请了假没上学的余聪白被母亲拉着手,坐在了床边。
陈晓燕的眼睛还是红肿的,她轻柔的说道,“白白,你这几天睡在祖母的房间害怕吗?”
“不害怕。”少年摇了摇头。
他们一家人都被一场葬礼搞的身心俱疲。
“你祖母也不在了,但是总得有个人照顾你,妈妈决定在老家陪着你,就在这附近找活干。”
少年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听着母亲做出的决定,默默不言。
“过两天,你爸就走,那个孩子也要去上大学了。”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话?”
“你说我哥?”
“你爸说那孩子很有城府,一般人都猜不透他的心思,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不好的话?”
陈晓燕之前在余海天家里都练出了一副本事,姜路成那孩子表面看着对她很尊重,但是眼神里却始终带着一丝晦暗。
她怕白白是个小孩,对方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欺负白白。
少年始终一副神游天外的感觉,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除去刚开始姜路成对他展现的敌意,对方便与他保持着十分疏离的距离。
他摇了摇头,总感觉反派在憋着大招等着他。
“妈妈,我还是不能理解,祖母在那之前明明还在同我说话,怎么……”
少年灰棕色的眼眸里充满着自责,他总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祖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祖母的情况。
“白白也还是个孩子,你祖母只是去见她丈夫了。”
一阵电话的响铃,打断了还想说些什么开解孩子的陈晓燕,她很快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是余聪白妈妈吗?”
“我是他妈妈。”
“我们发现您孩子有早恋的情况,有时间能带着余同学到学校一趟吗?”
“好。”
说定了时间后,电话很快又被挂断,余聪白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愣了一会儿,便朝母亲解释道,“我没有谈恋爱。”
“我儿子长那么帅,被人喜欢很正常,妈妈也不阻拦你谈恋爱,只要别影响成绩就行。”
“我真没有早恋。”
余聪白辩驳道,小嘴一瘪,委屈的情绪上来,灰棕色的眼眸氤氲起来。
“妈妈知道,学校那边肯定是误会你了。”
自责,委屈,思念,各种情绪搅和在一起,少年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但是母亲不再说那句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而是用她温暖的手抚摸着少年的发鬓。
强撑着自己的情绪,在送葬过程中一滴泪也没敢落下,少年的心早已被水灌满。
他不能哭,祖母说他是个大小孩了,但他还是忍不住。
不流泪不代表没有感情,流泪也不代表一定有感情。
姜路成也没有落泪,祖母的死并没有让他感受到任何快感,他只觉得多事儿,却总会在夜里躲进衣柜中。
他早就没有眼泪这种无用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