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寇只怕是用了什么手段,一直就藏在隔壁房间里偷听,否则哪里会眼红成这个样子?她最开始时候带着日光蛟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这个孩子的守候,想必是提前藏了进去,但在隔壁隔音效果明显很好,而且之前就已经知道,盲老的房间是有隔音法阵加持的,里面的话怎么可能偷听?所以目前初步猜测陈寇做到了偷听,用了某种更高明的手段。甚至有可能并不高明,只要盲老在暗中助力即可。

“你确定慕延死了?”陈寇颤声问道。

他关心的果然是今天的这些事情,他虽然是陈国的皇孙,如今年纪看上去不过十岁,但是在问题严重的时候,却丝毫没有小孩子气和身为皇族的高傲,相反,他显得异于寻常的激动,明显是明白责任是个什么东西。说到底,究竟还是他搞出了今天的事。或许主动惹事的徐败也有错误,但快把人打死这种举动已经逾越了底线。

“我没看到他死,但也不能保证他还活着。”白绫实话实说,然后将慕延的弟子令牌拿了出来,说明了令牌光泽的暗淡意味着什么。

“慕延一定还没死!”陈寇咬着牙说道。他开始是担心徐败的安危,但现在就到了慕延,这一条因果链从他身上出发,没想到总该得有一个人或许命丧黄泉,这实在是太让人受打击了。但他竟这般重情义。

“你没有办法。”白绫轻轻地摇了摇头,用很低的声音说道。如果说现在慕延还有活下去的办法,因为陈寇可以间接拯救慕延,可终究还是要看他在这个间接人心中的重量,以及这个间接人的重量,假如是挥金如土般的轻浮随意,那最后换来的成果也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白绫越过陈寇和跑来的王橙的小脑袋,看向了从走廊尽头往这边律步接近的青年。那是个入了白绫眼中所有人里面,气势最为契合其人周遭环境的一个,或许白绫仅仅是在这个廊道里面见过他,但却有一种他无论如何在什么环境里都显得合情合理,在天庭就是仙风道骨的神仙君子,在阴曹地府就是煞气鄙人的恶鬼梦魇,在春风里就是春花柳絮,在冬日里就是凝空寒霜,在眼中就是眼中一切。

白绫有些受到阻力地眨了眨眼,没想到才转了几转思绪,那青年就猝不及防地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距离只有三步之远。白绫立马因为他的接近而闻到一股书香和蜡烛香混合起来的难以形容的香味,如果要勉强形容,只能说这种香味把她带入了当年奋战高考的意境,但就像是这香味不让自己觉得他全身书卷气一样,白绫感受到的那种意境里面,也令人意外地没有“苦”,仿佛他和他的香本身就能净化苦。

“你是白绫。”青年用陈述的语气看着白绫说道。

白绫看见陈寇由于这青年的到来莫名变得肃然而激动,是那种分明很想要倾诉什么但碍于时机未到,进而抑制自己想要立马实现的愿望的情绪,她便知道这个青年在陈寇的心里地位很重。

“晚生白绫,见过帝师大人。”白绫行礼,无不严肃地说。帝师陈子琛是她再来到这个幻界第一天就认识了的存在,那是在从蓝云深借阅从而印刷在天镜界面上的手抄那里了解来的,这个时代要不了多久就会迎来人族有史以来最大的动荡,因为人族的统治甚至可能会被颠覆。而萧国南京海岸线一带频繁受到海中怪物的骚扰,则是这种巨大动荡来临的前兆,这不可能不引起全体人族的警觉。陈国举足轻重的帝师陈子琛,于天下的背景希望萧国皇帝能够引起重视,却被态度轻浮地拒绝了,双方这样对比下来,陈子琛简直是高瞻远瞩,是捍卫人族统治的先驱。

这样的人必然不简单,因为敢出头。但现在白绫发现他可能不仅仅是敢出头,甚至是野心极大。只因为在被萧国冷落了之后,这位帝师大人居然在今日或是昨日甚至更早,亲自带着小皇孙进入萧国境内,看上去仅仅一青一少,无论背后带了多少人,无论有没有引起许多人的注意,单凭表面上看上去,但凭他甚至敢带着皇孙出来游历,就不得不令人瞠目结舌中不禁赞美。要知道,陈子琛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他一定要让整个萧国上下都明白那场大动荡的严重性,那么如此的话,不遇到整个萧国情绪上甚至是武力上的阻隔,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他还要保护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孩子皇孙的安危,这是何等无量的胆魄啊!

“在陈国,就是陈国的帝师,在萧国也是陈国的帝师,却不是萧国的帝师,来到这里我只是萧国一个安分守己的平民罢了。”陈子琛精妙到只勾起了一丁点的嘴角,却让白绫瞬间感觉到了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这种笑意让人觉得既绝好又可珍惜,仅仅是这样一点就能满足,如果再多一点点,甚至开怀而由衷地笑,简直觉得石头都要被他笑出花来。

陈子琛留着一头半黑半白的长发,如果不是在腰间束发,放下来几乎可以够到大腿根,一张白面清容,一双紫瞳藏星眼,两横眉似墨轻画,一对薄唇,这些实在分布得恰到好处,却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微妙而巧妙的组合,可以让他只露出一丁点笑意,可以在他人眼中无限温柔地放大;身上穿着一件黑底色紫金细花边不束腰宽袖及腿的长衣,看上去闲意十足,居家风格更是浓郁,指节分明瘦不露骨的手上,捧着一个袖珍的黑树小盆栽,但或许因为他服饰的映衬看上去才是黑色,仔细看了看之后,其实居然是紫色。树上蹲着一只很普通的乌鸦,已经小到了指甲盖那么大,另一只手自然垂落,藏在袖子里。

陈子琛的整个人看上去年轻而有活力,但因为周围的环境让他气质并不咄咄逼人,吸引人目光的因素更在于神而不是容貌身材,特别出众的神,只经一看,便认定神仙。

白领却因为他的话而有些无语,你这样说自己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平民,还这么大摇大摆地让小皇孙看起来身份贵重,白天的时候没看到你守在皇孙身边,该不会生怕全萧国的人不知道你陈子琛来了吧?不管怎样所谓的安分守己是玩笑的反义词,他是来生事的。

“陈寇,白绫是你的前辈,此事也多亏了他,还不行礼?”陈子琛看向一旁的陈寇说道。陈寇顿时来了反应,捏着拳头行礼。

“这是萧国的平民孩子吗?”白绫露出白牙笑道。

“正是。”陈子琛还是只笑一点点,又道:“白小哥,并不能从一块令牌就判断慕延的死活,不是么?慕延是为了挽救徐败才冒险如林,导致现在生死未卜,而如果不是陈寇意气用事打伤了徐败,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所以归根究底,这是陈寇的责任,不是么?”

“慕延的死活还不能盖棺论定。陈寇放着孩子性子,不知道事情轻重打伤了人,但现在也明白了自己的错误,虽然事情大到的确还不足以原谅,但可以给他一次帮上忙的机会。”白绫看着陈寇说道,“据我所知,剑派已经让人入森去搜寻失踪弟子的下落了,不能肯定慕延是死是活,也很难保证这次搜寻会把慕延的活人亦或是尸体带回来,在下认为现在便可以为挽救慕延做准备,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也不是小橙一个人的事,更是陈寇一个人的事,而是所有和慕延有干系并且愿意出力的人的事,谁都可以出一份力,但不只是一份力。”白绫说到这里便住了嘴。

陈寇听了表情在似懂非懂中徘徊,白绫说的很快,而他的思绪现在既激动又混乱,很多事情想去做,但顾虑更多,因此尽管天资聪颖明白过人,一时半会也没搞清楚白绫想表达什么。

陈子琛却是会心一笑。

“陈寇,你要出多少份力,才有资格得到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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