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环,快过来!”
屏障内的何进财见到女儿瘫坐在血泊之中,声嘶力竭地大喊。
“爹……我……我站不起来……”
何彩环和侍女两人只有抱头痛哭的劲,让她们站起来狂奔实在有些难为他们。
但偏偏就在这时,一根箭矢无比准确地朝着坐在地面上的何彩环射去,箭矢的速度极快,只听得见一一阵轻微的破空声,便已经临近到了主仆二人的身前。
付月正想出手,却感受到不远处的空气一阵波动,她霍然抬头看向右前方的一辆马车,心头一动顿时熄了动手的欲望。
何进财借着地面上火把的亮光看到了射向自家女儿的箭矢,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想要看清楚接来下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巨大的悲痛正由内而外地缓慢酝酿着。
“不!”何进财大喊道。
这一声“不”仿佛拥有神奇的魔力般,射向何彩环的那根箭矢竟然在离何彩环身前不足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一般,安安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小……小姐……”此时的侍女不知哪来的勇气,奋力将何彩环扑倒在地。
悬在空中的箭矢也微微晃了晃,轻轻地摔落在地面。
“咦?念师?”四周的黑暗之中传来一声惊呼,随即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低笑声。
大概四十余名衣着各异的人从斜坡外的黑暗之中朝商队的驻地走了过来,满地摔落的火把将这些人的影子映照得扭曲而诡异。
见到女儿没事的何进财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对今夜强大的敌人。
对方的为首乃是三人,一个躬着背双臂颀长的消瘦老者,一擎着木棍的赤脚大汉,还有一名化着浓妆的美艳妇人,三人踩着草丛,每一步都走很用力,强大的气势仿佛要将地面踏出一串凹陷。
美艳妇人的眼角被主笔刻意地勾长,如同一对蛇眼没有丝毫温度地打量场间的一切。
“留下所有的货物滚,我们可以不杀,”妇人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断断续续的吐气听起来令人很不舒服,“如若继续抵抗,便把命留下来吧。”
“敢问是各位是哪路好汉,我们通财商队可是哪里得罪了各位?”何进财走南闯北多年,这种情况亦能按捺下心头的紧张,冷静地开口地问道。
“如今这世道,见面即是仇人,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说话的是那名身形奇特的消瘦老者,“速速离开此地,否则格杀勿论。”
“敢问前辈可是猿猱洞的高人?”何进财身边的宁管事却将目光停留在那名消瘦老者的身上,修仙界奇人无数,可如那消瘦老者般双臂过膝的怪人却只有猿猱洞才有。
“嗯?你这凡人眼力倒是不错,识相的话,速速留下货物离开,否则……”老者一边说话,一双尖细的眼睛一边有意无意地朝不远处地面上的何彩环和侍女扫去,方才这些人躲在暗处,早已看出了何彩环与何进财之间的关系。
被围在马车之间的何进财面露难色,这一趟生意他几乎是倾尽家产,还选择了一条最为保险的路线,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若是此时离去,奋斗半生的家财等若悉数散尽,一切从头再来,不知多少年才能再次达到今日之成就。
在何进财思索的片刻,消瘦老者却一步步地朝着地面上的何彩环走去,一主一仆如同两只落难的小鸟,相拥在一起恐惧得瑟瑟发抖。
“好!别为难小女,我的货都给你们了,”在女儿的安危面前,何进财咬了咬牙妥协了,千金散尽还有重来的机会,但爱女若是因此丧生,他将在忧郁自责中痛苦地过一辈子。
“好,没想到一身铜臭的凡人还能有这般担当,真是感人肺腑的亲情啊,”美颜妇人盯着何进财的脸庞嗤嗤笑道,声音若隐若现着实令人毛骨悚然,“既然如此,便将你们的马车散开吧,带着你们的人滚!”
宁管事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是自家老爷这辈子最为艰难的决定之一,可这个决定却必须在眼前很短的时间内作下,对人心的考验并非一般人能够承受。
“散!”何进财没有让敌人等太久,终于吐出那个字,这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的脸色在极短的时间内萎靡了下来。
几辆头尾相连的马车缓缓地动了,圈内的人面若死灰,圈外的人洋溢着兴奋。
“且慢!”一个声音凭空而来,如平地惊雷般在夜空中响起。
“何进财,你若真信了他们散了车马盾,等待你的便只有人财两空。”
凡人一时之间听不出这个声音来自何处,可是美艳妇人等三人却几乎转过头看向斜坡另一边的一辆马车,那辆马车普普通通,游离于车马盾之外,明明孤零零地无物可依,却偏偏给人一种沉稳敦厚之感。
“躲在车厢里的是哪位道友?”猿猱老者开口问道。
他们在方才袭击商队时便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商队里藏着念师,但他们既然敢露面,便是笃定即便对方是一名念师,也不会真的为了这群凡人与己方三人生死相博,毕竟修士某种程度上比凡人还更爱惜自己的小命,只要动了手,便总有会有各种意外发生。
车厢里的人并没有回答猿猱老者的提问,反而悠悠地说道,“袁飞渡,修仙八十载,猿猱洞原外门管事,擅长猿猱身法和五禽手,自猿猱洞散后,便混迹山林,以打家劫舍为生。”
听到车厢里的人一语便道出了自己名字和身份,如猿老者脸色一惊,旋即又恢复成冷漠之态。
“就连一位凡人都知道我的来历,你一名修士能知道我的名字和所修武技也不稀奇,休要藏头露尾的,看我将你打出来!”
说完后,老者双手成爪,就要朝着那辆马车的车厢掠过去。
“存意忘身,则意不立,存身忘意,则身不疾,身意两忘,则力使何处,身挪何位,脚踏何方?”
车厢的里的人又开口说道,这一次却像是抛出了一个问题,听到这个问题后,正要上前的老者皱着眉停了下来,他不自觉地开始思考车厢内人所说的这段话,这段话中的前半段正是出自猿猱洞的心法总纲,可后面的一个问题,他却从未思考过。
陷入沉思中的老者,额头上渐渐地渗出了汗珠,他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通红,苍老的脸皮子剧烈哆嗦了几下,随即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不好,袁大哥走火入魔了!”身后,美艳妇人大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