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睁眼,目中尚未看清楚,却从鼻端传来一阵幽香。し
这香气刺激了她的感觉,意识一下子都回来了。
身子依旧疲软无力,可却也看清了眼前女子除下披在外的灰色连帽斗篷,露出了一身桃红绣金丝织锦宫装,通体的珠围翠绕。三十出头的年纪,皮肤细腻得却像是十几岁的年华,岁月并没有在她艳丽娇媚的脸上刻下一丝痕迹。不掺一点杂质的眼神,纯净得让人吃惊。
这样的人,怎能在宫中的勾心头角腥风血雨中生存下来?苏清雨心里暗笑,只怕,这眼神也是经年累月伪装下来的吧?!
见她醒了,女子微微一笑,那媚态让这黑暗的牢房满屋生辉。好个婀娜艳媚的女人。
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女子问道:“苏姑娘可好?”这般会揣测人意,若无细腻深沉的心思,又怎会运用得这般纯熟?苏清雨更笃定了想法。只是,她是哪宫娘娘呢?
见她不做声,女子依旧不以为意,用那轻轻软软的声音安抚她道:“姑娘不必担忧。本宫只是因为逍儿,便请了圣旨来瞧瞧姑娘的。”
原来她竟是梁逍的母妃——徐妃。只是,怎么看,苏清雨都不觉得她母子二人有一丝相像。那日也曾见过皇帝,梁逍的相貌似乎也并不像皇帝。
不管如何,苏清雨还是对徐妃行了礼。
徐妃依然一脸娇媚,丝毫看不出她有半分不喜。她扶起苏清雨,左右上下打量着,忽然叹道:“也难怪逍儿定要你。只可惜,如今太子爷也提出要你做侧妃。你看,这”
苏清雨这才恍然大悟,看来这徐妃是特意探口风来了,或者是为梁逍作说客来了。只是,徐妃却不知道,她根本没有打算跟他们任何一个。
想了想,她便跪在地上说道:“徐妃娘娘,民女有一事必须向娘娘禀明。”
“何事?”徐妃笑容不减,眼中却有点诧异。
苏清雨定了定神,便说:“当日在宣化殿,陵王爷所说一事实乃子虚乌有。民女的确女扮男装,可也确实与王爷清清白白。故此,无论王爷还是太子爷,民女都不会嫁。望娘娘明鉴。”她实在满心憋屈,无端被梁逍污了名声不说,如今竟然还被太子逼婚,这究竟算什么?
没想到徐妃听了,却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苏清雨却大出意料。她本来以为徐妃就算不大怒,也起码会惊讶。没想到的,徐妃“嗯”了一声以后,却还是一脸等着她说下去的神情。
她只好低声问道:“难道是王爷早已对娘娘说明此事?”也许是梁逍早已私下与自己的母妃说清楚了吧?
徐妃却摇头了:“逍儿没有说。此刻姑娘说了,本宫才知道的。”
她更不明白了,那为何徐妃如此淡定?忍不住地,她问道:“那娘娘何以不问民女?”
徐妃却笑了,那卓越的风姿优雅动人,让人止不住心动:“本宫猜到了。”
看到苏清雨一脸讶然,徐妃接着说:“姑娘的眼睛,清澈如水,明亮如星,本宫便知道姑娘并非歼恶狡诈之徒。加上逍儿从不要求过圣上什么,如今却为了姑娘当众禀圣,其中必有用意。本宫这个当母亲的,自然也要助儿子一臂之力。”
她顿了顿,笑容更是娇艳动人,“再说,以姑娘品貌,虽无背景靠山,可本宫也愿意有姑娘这样的媳妇。”
苏清雨大惊,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好,最近的桃花,不,是烂桃花,居然开得一朵比一朵旺。若连徐妃都盯上了自己,那她要安然无恙地回到贺临风身边,岂不是更难了?!
看着徐妃娇艳的笑颜,她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念头:既然太子爷也提出要自己做侧妃,难不成,徐妃是故意与太子爷作对的?不然,以梁逍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如何能与太子相提并论?徐妃这样插上一脚,难道就不知道后果吗?
想到这,她故意露出为难的模样,支吾说:“苏清雨何德何能承娘娘慧眼,本应心生感激。只是娘娘也知道,这太子”
只见徐妃一改刚才的娇艳贵态。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就凭我徐家,他还不足为患。若惹得本宫急了,本宫要那个jian人死!”
徐家?jian人?
哦,她想起了。徐妃父亲是晋国公徐毅,自先帝少时便已经追随左右,当年跟着先帝东征西伐,多次从死人堆里将先帝救出,后来平定战乱,先帝便赐徐毅为晋国公,嫡子徐行后来被封为清宏侯。徐毅还有二子,父子几人皆是名将,满朝武官中,倒有一半是徐家门生。徐毅唯一的独生女,后来得了当今圣上封赐,便成了今日的徐妃。
如今徐家手中的兵权大约占天下四分之一,既然兵权在握,徐妃自然有恃无恐。
从徐妃公然与太子卯上的态度来看,她似乎很讨厌太子。
是了。太子之母是当今皇后明皇后。明家也是世代为官,可是却因权力之争,早与徐妃的娘家斗得你死我活。难怪徐妃要站定立场为梁逍说话,除了是为自己儿子,更是为了要与明后斗到底。
都说皇家无真情。如今看来,连母子之间都要看利益关系。当日梁逍在朝上那个孤独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连自己的母妃都这般算计他,他,的确过得很辛苦吧?
徐妃见苏清雨没有再说话,以为她被自己吓住了,杏眼转了转,便又恢复了那媚人娇态,笑着说:“苏姑娘,你勿要惊怕。本宫只是爱子心切,见太子居然要抢逍儿的人,一时气急了,才这样说的。”
苏清雨见她误会自己,倒也不解释,只是点头说:“难为娘娘对王爷一片慈母心。只是这婚嫁毕竟大事,请娘娘还容民女想想,也好做个准备。”
徐妃笑得春风满面,以为苏清雨应允了,便缓缓立起身来。待那双涂满鲜红蔻丹的手拉开牢门时,她忽然回头轻声说道:“姑娘如今毕竟是钦犯,若留下个蛛丝马迹的,还是小心收拾了的好。”
说完,没有理会苏清雨一脸愕然,那长长的桃红宫装裙裾便已经在地上越曳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