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好不容易才见到了他,水尊玥迅速使自己镇定下来,悄悄收回了已然迈出去的一只脚,心里暗暗下了决定,等到入了夜再来看他,便随了众人将花束放下摆好,出了门去。期间,水尊玥仔细地打量了舱房的布置构造,果然精细得很,一扇印花玻璃窗被厚重的窗帘遮挡住,正对着海面,却不见一丝海风吹来,可见关得很死,像是怕房中人逃了一般。房间里所有尖锐的器具都被收了起来,多余的家具也被抬了出去,整间房铺满了玫瑰,花香四溢。由此可见,除了正门,别无他路。
想过很多次,却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再见。从响午到黄昏,不过才几个小时的时间,却感觉过了大半年,眼看着太阳渐渐落入苍茫的大海之中,船上的灯逐一亮起,缤纷旖旎,溢彩流光,却无心欣赏。好容易熬到入夜,船上都安静下来,只听得海Lang汹涌的声音,水尊玥换了一身夜行装。原是不准bèi
带的,可就这么鬼使神差地一并放进了行李箱里,想来莫非真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楼间壁灯微微散发着鹅黄的光芒,船身由于汹涌的波涛轻轻摇晃着,水尊玥凭着白日的记忆很快便寻到了舱门前,全身力qì
灌于掌心,击晕了门口两个守门的黑衣人。水尊玥哼笑了两声,摸出一粗一细,一长一短两根铁丝,很多人都不知dào
,这位水家顽劣成性,傲慢不羁的小少爷竟还会这招。照他自己的话说,这是小光头逼着他学的,殊不知本是他一个媚眼抛去,硬是让小光头教的。不过半月时间,便已炉火纯青,更胜一筹了。
只听得哧溜一声,门开了,水尊玥便像是泥鳅一般溜了进去。进去之后,仍不忘好生将门关紧了。房间里一盏莲花台灯孤寂地亮着,水尊玥挑起了纱帐,华贵的玫瑰床上却冷冷清清不见半个人影。都什么时间了,去了哪里,难不成又跑了出去?水尊玥兀自胡乱想着,后悔为何不早一点行动。转念一想,窗户仍是紧闭着,门口又有人守着,断不可能出得了门去。一屁股坐在太爷椅上,玫瑰的花刺差点刺进了肉里。猛地站起来,才想到这里满屋子都是带了刺儿的玫瑰花。
正想着,从浴间传来一阵细碎的流水声。水尊玥踮着脚走了过去,刚欲抬脚进去又缩了回来,他这是在干什么?从小到大,调皮捣蛋,叛逆成性的事干过不少,可从没干过这档子事?这叫什么,按小光头的话来讲,该叫偷窥!他水尊玥是何许人,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地想干嘛干嘛,如何也走到了今时今日这一步?想到此处,水尊玥不禁满面通红,好在这黑漆麻屋的,谁也瞧不见,水尊玥吐了一口气,正待回头,偏见着一个美人正眼波流转地瞅着自己。要不是一惯拥有冷静的头脑,水尊玥一定怀疑自己看见的不是一个人,可以看作是一幅画,抑或是一尊雕像,管他什么,总之不是活生生的人。
眼前的少年浑身一丝不挂,如同牛ru凝脂一般的肌肤,完美到仿佛精心雕琢过的曲线,并不像水尊玥一直认为的纤弱无骨。粉腮红润,秀眸惺忪,伴着玫瑰浓烈的花香叫人痴狂迷醉,泥足深陷。虽然同为男子,亦见过不少玉妆女子,只是每回与他面对面,水尊玥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绪混乱,此时甚为尴尬,不觉别过脸去。九月的天,什么都不穿,不冷么?
水尊玥顺手拿了一件浴袍替他披上了。
少年紧盯着他,不发一语,一双眼睛像是染了一层迷雾,让人想要看清却越发沉醉。
“我,就是来见见你,看见你没事,我回去了。”水尊玥柔声说着,原本溜进来并不是如此,可一见着他,却忘了进来之前想问的一切,没头没脑地便冒出这么一句。说着,便真的迈开了脚步。
刚走了两步,腰间一紧,少年突地环住了自己的腰。白皙而修长的手臂,借着昏黄的灯光,手腕处一抹淡紫色的伤疤,两只手腕皆是如此。若非麻绳、铁链一类是决计不会造成这样的伤痕的。并不是第一次见他,竟从未发xiàn
过。水尊玥顿时目瞪口呆,会是谁这样对待他?
少年默默贴在自己背上,从背后传来一阵湿凉,不知dào
是他濡湿的青丝,还是刚刚那一层迷蒙融化的泪水。泪水?难道他在哭?是因为手腕的疼痛,还是心底深处的?
水尊玥忽感一股锥心刺骨的痛,他该带走他,没有什么理由。
“哥哥,你是来接我的吗?”
轻柔的话语从耳间传来,激荡着他的心鼓。他的声音很好听,却为何如此凄哀?
水尊玥转过身,抬起他的脸,将他牵扯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拥着,“是,我来接你来了。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走。”
少年的身子在他的怀中猛烈一震,推开水尊玥的怀抱,絮絮叨叨地说着:“你总是骗我,总是伤我的心,说要来接我的,可总不见来,就算来了,也故yì
躲开我,我什么都不怕,横竖就是一死,你又在害pà
些什么呢?我记得你送给我的玫瑰花,原本是雪白雪白的,怎么就突然变红了呢,是啊,变红了……”
水尊玥听得不是很真切,黑夜里,就算是会唇语也是于事无补,猜着大概是说的为什么自己没有提早来接他走,似乎是这样的吧。水尊玥走过去,他的手里正捏着一支玫瑰花,花刺没入他的手掌里,血珠一颗颗如红色的宝石般渗出来。
水尊玥想从他手中将玫瑰花抢过来,可他硬是不给,捏得很紧。水尊玥有些急了,说道:“给我,不给我就不带你走了。”
一听见水尊玥这么说,他果然有了反应,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玫瑰花,咧开嘴妩媚一笑,“好吧,我不要玫瑰花,我只要你。”
水尊玥的一颗心像是被什么刺中,或许是一支箭,或许是玫瑰花的花刺,痛并快乐着。水尊玥抬起他的手,替他吸着伤处,“玫瑰都是有刺的,你不知dào
么?”
“玫瑰都是有刺的,你不知dào
么?”少年学着他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dào
,是你不知dào。”水尊玥用了一根小布条替他把伤口包好了。“对了,我还不知dào
你的名字。”
“我知dào
,是你不知dào。”
“你自己的名字自己当然知dào
,我当然不知dào
了。”水尊玥说道,忽又觉得不大对劲,嗔怒道:“别学我说话,问你名字呢?”
正当这个时候,门外突然有了响声,许是那两个守门的醒了过来,水尊玥迅速移去窗口,掀开厚重的窗帘,恋恋不舍地望了他一眼,朝他大声说道:“我会来接你的,一定会,你等我。”说完,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