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

当空有雷霆千钧,迎头劈下。

电闪雷鸣之际,也将茅草屋给映的亮堂堂的。

宋以歌借此都可以瞧清,许生颈上的那些青筋几乎都要爆体而出,她胆怯的想要挪动下,却发现自己被这人给禁锢得严严实实,根本动弹不得。

瞬息间,她呼吸已转为急促。

“歌儿。”他将脸埋在她的肩窝,呼出的热气一寸寸的侵袭了她的几乎,然后往上,抵在了她的下颌上。宋以歌艰难的想要仰着脖子,躲过去,却被他擒了一个正着,“跑什么?”

“歌儿呀,这些年我可曾亏待过你?”

“既然不曾,那你为何就是不能正眼瞧瞧我了?”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他伸手拿捏住了她散在身后的长发,一点点的在手指上缠绕着,“你说,你不喜欢瞧着我表哥与林璎珞在一起,我便毫不犹豫的替你毒杀了她,可为什么最后,你却选择赴死了?”

宋以歌觉得自个牙齿后跟都在打冷颤,生怕这人一个想不开,又要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

见着她不说话,许生一下子就发了怒,他将绕在自己手上的手指恶狠狠地一扯,便将她的头直接拽了过来。她被痛得眉头都拧巴起来,冒着水光的眼更是瞧见他的手上,还拿着自己被扯掉的几根头发,恹恹的搭在他手中。

将人拽近了,他手指狠狠地压在她的下颌上,将她上下看了遍,“你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

“因为你除了这张脸,和她一点都不像!”许生的音调近乎轻喃,“就像我喊她歌儿,她从来都是会一脸不耐烦的打断我,就连敷衍都不肯,怎么会如你这般了?”

“而且她在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时,从来都是不假言辞的,怎么会如你一般虚伪了?”

“所以啊,你现在唯一的作用,便是将她的这具身子还给我。”他的手已经重新落在了她腰间的带子上,只需要在轻轻一扯,她的下裙便会被他给彻底扯掉。

宋以歌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凉气,顺着他的指尖传进来。

可她却只能浑身无力的躺在那,绝望的闭了眼。

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绝望,就算是那一日,她被刺客刺中,无数的黑暗,绝望将她整个人吞噬,她心中却还是能生出半分活下去的火光,然后就等那星星之火,随风燎原。

而如今,她只觉得自己心中头顶,全是一片漆黑,毫无半分波动。

对生,她已经没了任何的渴求。

她想,那就如此吧。

——

这雨似要将天给捅破,一直都下个不停。

昏昏沉沉之间,一具温热的躯体贴了上来,不是那人身上的药香味,而是她极为熟悉的龙涎香。

是她,从来都觉得安心的味道。

她的手无力的从他的手中垂下,一闭眼,便满脑子的都是一些光怪陆离。

沈檀……

真好……

——

眼见着她的下裙就快要被他给扯下来时,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凝神片刻,正要将烛火吹熄时,虚掩着的门一下子就被人从外面撞开,他甚至是来不及跑,就被人一脚踢翻在地。

胸口传来痛意,接着便是喉咙间涌上了鲜血。

他将头一歪,便将血从喉咙中吐了出来。

刚吐完,他感觉又有人重新扑到了他的身上,那拳头恶狠狠地一次次的落下,打得他脑中都没了什么的知觉。

“真是——”光影昏暗间,他转头看向被人小心翼翼了搂紧怀中的姑娘,脸上露出讥讽来,可不等他将话说完,一个拳头再次落下。

他不由得咳了声,一口血再次吐出。

——

那厢,傅宴山已经将人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怀中。

他用大氅将她整个人都裹住后,便抱着她走至了他的跟前:“将他的面具给摘了。”

“装神弄鬼的,做什么了?”

许生已经被揍的没力气反抗,他只好仰面躺在粗粝不堪的地面,看着逐步走近的男子,皎皎若月的青年,可那双眼却宛若深渊般,黑沉不见底。

揍他的人,俯下身去,手指刚挨着他的面具时,许生眼睛一眯,藏在衣袖中的手一下子扬起,手中也不知是带了什么药粉,刚接触到,便难受的连忙后退,借此机会,许生一骨碌的爬起来,对准那扇摇摇欲坠的窗扇撞去。

在他撞开窗扇时,外面的雨一下子就被风给刮了进来。

傅宴山敛眉小心翼翼的护着怀中的姑娘,冷声道:“去追,务必要将此人找到。”

“是。”

傅宴山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将这儿四处打量一番后,感受到怀中姑娘的体温实在是低得不正常,也顾不得那人找没找到,便连忙抱着人连夜冒雨下了山。

等他赶回去的时候,已经将近破晓。

傅宴山面色沉冷的抱着宋以歌往府中火急火燎的赶,刚跨过门槛,就瞧见宋以墨一下子就从里面跑了出来。他紧张的瞅着他怀中的人儿,问道:“歌儿没事吧?”

“让人立马去备热水,在叫大夫来。”

“主子。”风覃上前,想要从他的手中将宋以歌给接过去,却被他转身给避开。

“去备热水!”他低吼着,嗓子已然有些嘶哑。

风覃十分愧疚的转身吩咐着下人,将此事安排妥当之后,他便又凑到了傅宴山的跟前,“主子,您腰间的伤口还未愈合,昨又淋了一夜的雨,恐怕那伤口又要裂开,不若主子先去休息,属下唤几个婆子来帮七姑娘清洗换衣。”

听他这般说,宋以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傅宴山的情况的确是有些不太对劲。

他气息不稳,脚步也没了之前的稳健,而是蹒跚又踉跄。

只是……他的脸色倒是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

宋以墨静默不语的在暗中观察着他,又想起他在过年之前,才回府,而且还是躺着被人给送回来的,想必那时候就伤得不轻。

他嘴角抿了抿,正想说将人带回府时,就又听见傅宴山开了口:“我不放心。”

“我不亲眼瞧着,我总觉得她又要不在了。”傅宴山紧紧地抱着怀中人儿,眼中全是失而复得之后的庆幸。

任由风覃在如何劝说,都不肯松手半分。

最后,风覃劝不动自家主子,宋以墨这个当兄长的也不管,便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傅宴山衣不解带的在宋以歌的床跟前照顾了两天后,腰间的还未愈合的伤口,越来越严重,直到最后他撑不住,也跟着倒在了一旁,被风覃给拖了回去。

——

天边的夕阳渐渐沉落。

灯火燃上,庭阶外光影柔和,就连那满地的大雪,也多了几分烟火气。

宋以歌醒来时,整个屋子空无一人不说,就连屋内的陈设也与她的闺房大不相同。

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头已经痛得厉害,最后的事也记得模糊不清,只隐约忆起有一截很好味的香气,袅袅的将她身上所厌恶的药味如数包裹住,然后取而代之。

她挣扎的想要爬起来,就听屏风外,传来了吱呀的开门声,不多时一个妇人便从屏风后绕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药。

她凝神瞧了瞧,觉得颇为不可思议:“奶娘?”

“姑娘可算醒了。”奶娘瞧着她醒了,一下子就笑开了,眉眼舒展着,坐在她的身边,搅了搅碗中的汤药,“姑娘若是再不醒,老奴可就要担心死了。”

宋以歌嘴角微动:“我这是在……”

奶娘笑道:“姑娘是在傅府,那日将军将您给救回来后,您便一直呆这儿。”

宋以歌原先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她垂下眼皮子,又问:“将军在哪?不是说他身上还有伤吗?”

“具体的老奴也不知,姑娘您应该知道,将军不喜人服侍,我在这儿,也只是在后厨打打下手罢了。”奶娘用手指试了试碗身的温度,觉得适宜之后,便舀了一勺汤药,递到了她的嘴边,“姑娘快些将药给喝了,药喝了才能好,若是姑娘担忧将军,那一会儿等姑娘喝完,老奴去帮你问问。”

宋以歌张嘴喝下,苦涩的药味尽数将她的唇齿弥漫,她缩在被褥后的身子打了个激灵,掩在被褥下的手,也死死地拽着,她极力的掩饰着自己的不适,同奶娘笑道:“那就麻烦奶娘了。”

如今她只要一闻着这药味,就会想起那夜,那人伏在自己身上,那恶心的触感。

奶娘笑得温柔又慈和,她掏出手绢,给她擦了擦沾了药的嘴角:“您作甚同老奴这般客气。若非姑娘,老奴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受苦了。”

一碗药,很快就喂完。

就在奶娘正要放宽心出去替她打听傅宴山的事时,就见那好好地人一下子就伏在床边,将刚才所喝的汤药尽数给吐了出来,吐完之后,她便安安静静的趴在那,也不见她起身。

奶娘吓得将手中的碗一摔,将人扶正之后,就连跑了出去,命人将大夫给唤了过来。

宋以歌恹恹的闭眼躺在那,纵然如今她已经在傅宴山这儿,可只要她闻着这味,就好像自己还被困在半山腰的那间茅草屋中。

外面电闪雷鸣,风雨如晦。

屋内只有她与许生,两两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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