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未眠,陆深一个人走到后院,在走廊前席地而坐,闭上眼睛,耳畔的风铃声余音绕梁。
他忽然抬头望了望,又掏出手机将手电筒打开,一束光从风铃穿透而过,后来,回想起陆林熙的话,好奇地逐一的将挂在藤蔓上的风铃丝带看了一遍,的确如她所说,没有一个愿望是和陆深有关的。
可就在陆深放弃寻找的时候,藏在藤蔓最深处,看见一条蓝色丝带,他将藤蔓的叶子和花朵扒开,那个风铃的丝带上,竟然写的是:突然好想和陆深就在大理生活一辈子。
陆深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再次将那个风铃藏起来。
说好的不在意,说好的要放手。
在那一刻,他似乎放不下,还因此感受了钻心之痛。
陆无为和陆深那次谈话后,他也想了很多,陆深说的没错,是他不愿意面对10年前发生的一切,说再多冠冕堂皇的话,也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那卑微的自尊。
这时的他,恰好也在后院借酒消愁,看见陆深在走廊上打着灯光寻找什么,才寻着光走了过去。
“你在干嘛?”
陆无为在身后喊,陆深顿了顿,回头一看,很快又把目光移开。
陆无为酒醉心不醉,接着说:“逞强有什么好处?”
“大家都一样。”
陆深随口一答,转身准备离开,陆无为一把抓住他,说:“谈谈?”
“有什么可谈的?”
陆深不明白,一个李美玲天天嚷着要谈已经够烦的,为什么一向不愿吐露心声的陆无为也这样?
“咱们俩父子能认真聊聊过去吗?”陆无为微微侧了侧脸,看着陆深眼里充满期待:“你说的没错,是我选择了逃避。”
陆深看向他,随即一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无为往后退了几步,席地而坐,望着一望无际的星空叹了叹气,仿佛10年前的事儿也历历在目。
“当初,那件事儿几乎是闹的满城风雨,刚开始,我也嚷着要一个真相,可是,血样取了,结果令我们震惊,最后却像是一个小丑一样,后来,你妈为了逼我放弃就拿离婚要挟,我也是在气头上,听着她数落我俩,我就做出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说到这里,陆无为哽咽了,陆深站在跟前,背对着他,心里也如万只蚂蚁再咬,缓了一口气,他又接着说:“离开以后,谁是谁非,或者真相是什么,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在乎的是你,我怕你因为那件事儿会有阴影,甚至断送整个人生。可是,再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夫子父子俩算是躲起来图个清静,你妈和妹妹却遭受记者围攻,等到我赶回成都的时候,她们已经搬家了。”
陆深惊愕,转身看向陆无为:“你说什么?”
陆无为忽然沉默了。
陆深眼里充满疑惑,也无奈:“我问你,什么叫我们躲起来,她和陆林熙被记者围攻?”
这一刻,陆深似乎对于曾经的是与非也没那么在乎了,令他惊讶的是,为什么会是那样?当初李美玲离婚,难道不是为了和他们划清界限吗?
陆无为又一次叹气:“那时候,我错怪她是因为不相信我们,才离婚的。现在我才知道,她当初做那个决定,就是为了逼我带你离开,她也怕你接受不了那个事实。”
“你的意思是,当初她是将计就计,实则是为了保护我?”
“嗯,是这样的。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惊讶,后来,我问了几个老朋友,他们都告诉我,我的离开其实才是噩梦的开始,你妈承受的舆论和压力,远比我们更多。”
陆深得知这个消息,仿佛觉得这个结局就像是他们给自己当初的问好,又画上了一个完美句号,但这个句点,着实让自己有些不情愿。
“太可笑了。”
“的确很可笑。”
陆深埋怨了李美玲整整十年,就算偶尔会想念她和陆林熙,但也会让10年前发生的一切淹没那份想念,如今出现,却告诉自己那一切都是假象,只是她为了保护自己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这个结果真的令自己吃不消。
陆无为起身,拍了拍陆深的肩膀,意味深长:“儿子,咱们俩都应该放下10年前的偏见,和你妈好好谈谈了。”
“我不谈。”陆深斜眼瞥陆无为,很快地又将身子背过他,嘴上逞能,心里你却暗自开了花:“这事儿就算翻篇了吧。”
“臭小子,你就不能跟你妈道个歉?”陆无为看穿他的心思,笑脸盈盈:“你倒是挺爽快的翻篇,你妈那边还难过呢。”
“该道歉的是你。”陆深微微侧头,用余光瞟了陆无为一眼:“做不回陆天霖,但却可以做李美玲的丈夫!”
“呵,你小子!”陆无为被他当面拆穿,还显得有些难为情:“我要敢做回李美玲的丈夫,你小子敢追回庞梦薇吗?”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陆深离开,背对着陆无为,摆了摆手。
两父子忽然谈到婚姻大事,一个年长的难为情,一个年轻的顾忌太多,或许,这才是爱情本来的样子,有些感情,不是非得在一起才能比翼双飞,留有遗憾才能记住,才能珍惜。
“陆天霖,你刚刚说什么?”
在后厨偷听许久的李美玲,忽然出现在陆无为的面前,那刻,他吓的踉踉跄跄几步,脸颊绯红不是因为喝醉,而是因为她。
陆无为想起当初年轻的时候,是怎么在国家队死缠烂打的追求李美玲的画面,嘴角上扬,声音微微轻颤:“你怎么也没睡?”
“我问你……”李美玲眼里含着泪光,嘴唇微抖,哽咽着:“刚刚你说了什么?”
“我没说什么啊。”陆无为不知所措,双手交叉反复搓捏,呼吸急促:“正教育陆深那小子呢。”
李美玲语气渐渐变得刚毅:“陆天霖,儿子就是被你带歪的。”
“我怎么带歪他了?”陆无为还为自己力争颜面:“这10年来,是我陪着他的渐渐淡化过去的。”
“连承认自己喜欢,放不下都没有勇气!”李美玲说。
陆无为怔了几秒,凝神看着李美玲,许久之后才开口说话:“我没有,这十年来,你和小熙就是我最牵挂的人。”
“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