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松手。”鱼蝶儿惊惶间试图推开他,却发现他的手那么有力,自己被禁锢的丝毫挣扎不脱。
“你快放手!”她抬头看着他,却见那双漆黑的眼眸正深深的看着自己,看得那么专注,好像要把她的灵魂吸走一般。
“他在你眼里那么好?那本王呢,本王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鹤泰盯着她问。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真的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虽历经两世,可前世不认得,今世不敢认,又哪有空琢磨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蝶儿心慌意乱的别开脸,慌乱的道:“我,我不知道。“
然后彼此一阵沉默,这沉默扰乱了鱼蝶儿的心神,她不知道还要这样僵持多久。
惴惴不安间,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不知道?那你就好好的想,想好了告诉我,恩?”鹤泰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为了及早挣脱他,鱼蝶儿只能佯装认真的点头。
见她乖乖应了,鹤泰才放了手,继续赶路。这一路她都很沉默。
宫门外依然有顶轿子在候着,应该是提早在等着了。可是怎么还是只有一顶轿子?鱼蝶儿心有疑惑,明明这次有时间可以吩咐多一顶轿子候着的,鹤泰却没这么办,可是她不敢问,见识了他刚刚的莫名其妙,蝶儿觉得还是少说话,少惹他为妙。
祸从口出,恒古不变的真理。
看她神色怯怯,小心翼翼的上了轿子,鹤泰心中升起一股怜惜,刚才是不是吓到她了?但是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啊,可以容忍她对自己任性,发火,耍脾气,就是不能容忍她夸别的男人,不能容忍她精心打扮了去见别的男人!想到就怒火中烧。
于是心肠硬了硬,就当是给她一点警训吧,谁让她眼里没有自己,只有别人的好!
快到侯府侧门时,鱼蝶儿提前下了轿,鹤泰吩咐轿夫与护卫回去,不必来接。
然后二人徒步向前走,忽然她眼前一亮,侯府的北侧门前有奴才提着灯笼照亮,门口停着一辆华美别致的大马车,那马车不像普通的那样是平顶,而是做的像殿阁的顶一般,有着飞檐卷翘。
走的稍近些发现用的是厚重的香杉木,车身上祥云瑞兽的图画也并非油墨绘制,而是精细雕刻的,非常精致逼真,亦十分奢华,瑞兽的兽眼为宝石镶嵌,兽身花纹皆鎏金铺就。
鱼蝶儿唏嘘,怪不得鹤泰用特别来形容,这岂止特别,而是精致奢华。真是大手笔,一辆马车耗资就如此不菲。
“好奢华的马车!”她惊叹。
驾车的是两匹枣红色的骏马,毛色闪闪发亮,没有一点杂毛,头抬得高高,尾巴也翘的很高,似乎在夸耀自己的健美,两眼有神,偶尔的一甩头,脖子上那串银铃丁当作响。
“好漂亮的马!”鱼蝶儿由衷的赞美。
平琏川着一袭素袍,正在马车旁的暗影里指挥着两个奴才往车里放置着什么,举手投足间掩不住王公贵胄的骄子风华。
鹤泰忙侧脸紧盯着鱼蝶儿,提防她又说出:“好英俊的三公子!”如若她果真这样说了,肯定会把他气到崩溃。
好在鱼蝶儿看了平琏川两眼,倒是没说什么。
两个奴才做好了事,便告退回了府里,门外只留平琏川与一个车夫。他的目光看过来,便见到了走过来的鱼蝶儿,目中一喜,又发现来的不止鱼蝶儿一个,还跟了个人,仔细一看是鹤泰。
平琏川忙疾走两步,袍摆翩翩,步履缱风的迎上来,跪地道:“平琏川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马夫见主子下跪,也忙跟着跪了参拜。
二人是旧相识了,交情虽说不上多么久远深厚,但亦是算惺惺相惜的可交心的朋友。因为鹤泰生在皇家,这种身份天生的尊贵,与任何人都不可能太过于亲密,所以算起来跟平琏川已是不一般的交情了。按说私下是朋友那施礼问安不过是走个过场,寒暄客套罢了,一个跪拜,一个叫起就成了。
可鹤泰心中有气,盯着他看了半晌没说话,平琏川也觉得奇怪,但深知鹤泰的脾气淡漠,也不敢造次,头也不敢抬,只等待他开口。
鱼蝶儿看不过去,便悄悄的拽了拽他的袖子,鹤泰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刚惹了她,心中也怕她对自己使小性子,或者记仇不理自己,眼下见来了台阶,看她一眼便装作恍然回神道:“三公子快请起吧。”
平琏川与车夫方站起身。
“小丫头胆子小,嚷嚷着夜路害怕,本王也恐她一人不安全,便送了她过来。”鹤泰对平琏川道,言语间宣示着与她关系很近。
鱼蝶儿暗自鄙夷,真会装,明明是他打定了主意要来,自己劝都劝不动,现在推自己身上。
“还是王爷思虑周到,是琏川疏漏了,理应等在宫门口才对。王爷既然来了,是否要一同前往,庄园里自栽的枇杷果树正是果子成熟时,正好请王爷品尝。”平琏川邀请道。
“好!”鹤泰也不推辞,本来就打定了主意的,推辞才是傻子,应了一声便率先上了马车,生怕他反悔一样。
见鹤泰已上去了,平琏川客气的再请鱼蝶儿上车。那马车又高又大,即便踩着凳,她还是觉得有点吃力,扶着车帮试了一次没上去,平琏川立在马车旁,顺手便扶了一把,帮她上了车。
鹤泰在车内,正对着车门坐,许是瞧见了这一幕,在里头阴着一张脸。
鱼蝶儿进了车内才发现,这马车真的由外到内的让人惊叹,车内四面皆用了昂贵精美的丝绸装裹,丝毫见不到木头的影子,普通人家连居室都无法做到这般豪华。左右车壁皆留有一个方窗口做观景所用,垂着蓝色的纱幔遮盖。
车厢内空间大,布置的也舒适合理,四边的坐榻上都铺着软垫,坐榻下是掏空的暗柜。长途时应是放置衣物和所带物品所用的。
一个水曲柳木的雕花小桌摆在车厢当中,水曲柳抗震极佳,非常适合用在马车上,免得一般木料遇到颠簸的路再给颠散了架!小桌上摆着一壶香茗与杯盏,还有几碟子点心与瓜果。
平琏川上了车便指着桌上的吃食对鱼蝶儿道:“这是刚沏好的花茶,临出府才命人摆上的,温度应是还刚好的。还有这小点心,也不知你爱些什么,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布了这几样,这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路程,途中难免无趣,捡着喜欢的用些,也好消磨时光。”平琏川清润的嗓音叮咛着,又想到鹤泰,连忙又道:“王爷,您也请用。”
鹤泰没睁眼,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王爷可能太累了,三公子不必管他,让他歇息一会。”鱼蝶儿出言化解他的尴尬。
车夫对几人招呼了一声坐稳,便一个扬鞭,两匹油光水滑的枣红马迈着优雅的小方步,嘚嘚敲击着地面,稳稳地拉着马车慢慢驶过街巷。
夜色已深,城中街道早已没了多少行人,偶尔能碰见一个也是步履匆匆的赶路样子,宁静的长街上唯有马车的车轮辘辘的声音响着,径直出了城门,向郊外驶去。
鹤泰从上车便斜靠在舒服的软垫上,合着眼,不知道是假寐还是真的睡着了。
这个男人即使闭着眼,还是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狂傲气息,有那么一阵子,平琏川与鱼蝶儿都心照不宣的同时望着他,小心的看着他平静的睡容。
似乎平琏川也很了解他的脾性,或许也是怕打扰他的睡眠,所以没有说话。鱼蝶儿怕吵醒了那个冷面人,再莫名其妙找事,亦沉默不语。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一直很安静,城外的道上更没什么行人,偶尔的能听到别的马蹄声从旁匆匆而过,也是赶路的,剩下的只有车轮磕碰在地上发出的单调之声,无言的相对,让这段旅程越发显得寂寥。
鱼蝶儿上车后喝了两盏香茶,现在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便拿了桌上的点心来吃,尽量不发出大的声音来,边吃还边偷眼瞧着鹤泰,生怕吵了他。纵使他方才对自己莫名其妙,但是他为自己的事情劳心劳力,鱼蝶儿还是感激他的,深知他的劳累,现在能睡上一觉最好。
吃饱了,便掀了观景的帘子往外面看,可惜外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看到道路两旁的树木快速的被抛在后面。便无趣的将头扭了回来。
又过了一阵,忽然淅淅沥沥地飘起细细的雨线,干燥的土地因为雨水的滋润,散发出一种尘埃的味道,平琏川撩开车帘子一角,掬了一把雨在手心:“好些日子没见雨了。”神情有感慨有怀念。
观景帘子被风吹得卷来卷去,风从空隙里灌进来,还是有一些凉意。不知道是雨声搅扰,还是被风吹了,鹤泰睁开了眼,看了一眼被风吹起的帘子,便伸手打开软塌下的暗格,取出一个披风,挪步过来给她披在身上,仔细的系好了带子。又伸手一摁小窗口的侧边,咔嗒一声,一块木板自上而下盖住了那观景口,车厢内顿无凉意。
鹤泰不动声色,极其自然的做完这一切,便又退回到他坐的位置,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又从暗格里拿了本书,翻了起来,并无想要说话的意思。
鱼蝶儿暗自惊奇,他怎么对这马车这么熟悉?东西放哪儿都一清二楚。而且他默不作声的细润关怀,令她心中好一阵暖,这个冷面人,表面漠然,到底是心思细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