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见过木合信后,当天夜里我就发起了烧,浑浑噩噩也不知道烧了几天,只知道等我大好了能出门的时候,外头已下了几场雨,树枝都冒新芽了。
姐姐的信攒了三封,回去金隅的信都是田异写的。
我看着姐姐的来信,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是苏氏判了秋后问斩,林姝媗定了亲,只待一及笄就嫁出去。
林姝媗定的人家,是陇西道成州府漠县的一个小商户。虽说嫁的远了些,可林家戍边就在成州,倒也不是没有照应。虽说林姝媗已是弃子,可他身体里扔流着林家的血,总不至于叫她太难过。
苏氏的事闹的太大,太后懿旨要苏氏死,林姝媗就算留在金隅也没什么前程了,倒不如远远地嫁了,只要她不在作妖,安稳一生倒是不难。
姐姐说,林姝媗来看玉似滢,却在门口被王月出骂了一顿赶走了,如今她正与平王妃的妹妹,中书令黄健之女黄真真、礼部尚书段衡山之女段书香交好,哪里还看得上林姝媗了呢?
眼下玉似滢过的舒坦至极,整日茶会、赏花会、诗会不断,还有不少公子哥相邀踏春,只不过玉似滢也不是什么邀贴都接,三品以下官员的子女来邀她看都不看,直接扔了。
不过她也有不舒坦的时候。比如在国子监遇上雅乐和榭表姐,比如在家中碰见五哥,又比如在宴会时碰上二哥和他那群狐朋狗友,每每都是碰一鼻子灰,又没人替她说话。
毕竟,国子监没人惹得起榭表姐,家中没人敢说五哥,而我二哥混世魔王名声在外,和轩表哥形影不离,又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和安王对上了眼儿,不管走到哪都恨不得横着走,哪有人敢当他面说一句不是呢。
至于雅乐,敢说她的人全天下只有三个,别说当面了,背后也没这个胆子。
我看完了信忽然觉得神清气爽,批了斗篷在院子里逛了一会儿,申氏见了吓的不行,捧着的一篮子苹果全洒在地上,不由分说把我拽进了屋。
“二小姐,您可怜可怜嬷嬷我,大少爷太吓人了!”
大哥把全定北城的大夫都请了一遍,家里更是因为他紧张的不得安生。我昏睡那几日他寸步不离地守着,不洗脸不吃饭不睡觉,害的我娘还以为我保不住了,直到大夫拿命保证我只是染了风寒过几日就好了,爹娘这才放了心回军营去了。
其实我知道,大哥只是害怕我做噩梦醒了瞧不见他会难过。
田异说,代王前几日已到,并没有去安排好的驿馆住下,而是直接住到军中去了,一应饭食也跟官兵相同,每日一起练兵巡逻,一点皇子架子都没有,和普通兵将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那个孟璃打个照面就没影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住在哪儿,我爹本想派人去寻,可大哥说什么都不肯,代王也说没事,他不过是呆不住出去玩儿了,左右他也是个陪跑的,在不在军中没什么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这人八成是会相好去了。
至于木合信,我那日一到家就将田异请了过来,吩咐他派人盯着,无论他做了什么都要事无巨细向我禀告。
田异知道了木合信的身份不敢耽搁,告诉大哥城中似乎有东郦人晃动,大哥便准他带着景南亲自去跟。
只不过跟了几日,木合信除了吃饭睡觉,看看书逛逛街偶尔发发呆外什么都没干,昨日还收拾行装出城了,看那方向大约是回东郦去了。
东郦人一向狡猾,说不定是他身份被我戳穿所以改变了计划。田异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便让景南继续跟着,等确定了他回了东郦再说。
至于家中那个半真半假的闫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吃饭喝药睡大觉,半点儿不对劲都没有,日子愈发无聊起来。
又在屋里闷了几日,眼见着我胖了一圈,申氏才同意我出门去军营给爹娘和大哥送饭,想了想又加上一份准备送给代王。
不为别的,人家可是皇长子,若是这辈子一切顺利,代王就会是太子,将来还会是皇帝,对他好点总不会亏的。
今日我出发的早,看着大哥把饭菜吃了个干净后,还不到午时。看着外面日头不错,我抱着大哥的胳膊求他带我骑马。
大哥一开始,是严词拒绝的。
“一个女孩子,骑什么马?”
“你才多大,骑什么马?”
“等你到沅儿那么大再说。”
“哎呀,大哥没说你不如沅儿。”
“小小啊,你哭什么呀,大哥没说不教。”
“大哥没嫌你笨,大哥怎么会嫌弃小小笨呢?”
“小小,妹妹,乖,大哥教你,大哥这就教你,不哭了好不好?”
等大哥长臂一举将我放到一匹红色小马的马背上,我才破涕为笑,大哥无奈地掏出帕子给我擦干净脸,大手紧紧地拽着缰绳,任凭我软磨硬泡也不许我跑起来。
我不该来找大哥的,下次还是去找我娘,虽然她会突然扬手用马鞭打马屁股,但起码她会让我跑起来。
绕着马场走了两圈,我已经有些困了,正在犹豫找什么借口回家,就见有小将快步跑过来,行礼后道:“少将军,飞鹰卫回来了,将军让您赶快过去一趟。”
飞鹰卫是刺探军情潜伏在邻国的探子,这么着急要大哥过去,大约是邻国又有什么动静。
是哲汗还是东郦?
我飞快地扫了眼跟在大哥身后的田异,田异看了我一眼又撂下眼皮。
大哥点了点头,回身想要将我抱下来,我拒绝道:“这才走了两圈,我还没骑够呢,哥哥你先去吧,我自己转两圈。”
大哥闻言眉毛一立,道:“不行,太危险了。”
“景北这不是在呢么?不会有事的,我要是出事大哥收拾景北就好啦!”言罢我嘴一瘪,带着哭腔道:“哥哥,求你了!”
景北本来冤枉的想要张嘴,见状又赶快把嘴闭上不敢说话。
大哥见我又要哭,才道:“不许快跑,要小心知道吗?”
“知道了,哥哥放心吧!”
等大哥的身影消失半天,容翘才提着裙子跑回来道:“大少爷走了,二小姐,咱们现在出去吗?”
景北闻言有些懵,问道:“不是骑马吗?出去?去哪儿?回府吗?”
容翘道:“是骑马啊,不过不是在这儿骑马,这儿有什么意思?”
景北道:“那哪儿有意思?”
我笑道:“当然是出去骑有意思呀!”
景北呆住了,随后一脸哭丧道:“二小姐!您饶了我吧!”
“放心吧,只要你不说大哥是不会知道的!”言罢我拉紧缰绳打马跑了出去,边跑边回头笑了起来,容翘和容平也翻身上马跟在后面,景北来不及喊人,只好随手牵过一匹马跟上。
我的骑马技术还是不行,就算过年时跟着我娘学了几天,可还是骑的不稳也不快,一跑进树林我就渐渐失去控制,只好喊景北帮忙停下,跳下马喘了起来。
“二、二小姐,咱回去吧,大少爷一定会扒了我的皮的!”
我拍了拍景北,道:“不会的,你家二小姐我会保护你的。”
“可是二小姐你方才可是毫不犹豫地把小的给卖了!”
“怎么会呢?一定是你听错了。”
“您跟大少爷说,您要是有什么闪失,就让大小爷收拾我。”
“那我现在有什么闪失没有?”
景北摇了摇头。
“你看,所以啊,你就一颗心放在肚子里,你这身皮丢不了,放心吧!”
我歇了一会儿又爬上了马,刚要扬起马鞭就听见树上一个懒散讨厌地声音道:“不怎么样。”
我放下马鞭,抬头瞪着一身玄衣躺在树上的孟璃,道:“你说什么?”
孟璃斜眼扫了我一眼,道:“我说,你这马骑的不怎么样。”
“我骑的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孟璃挑了挑眉,长腿一抬坐了起来,道:“身为定北侯府的二小姐,马骑成这样不觉得丢人么?”
我白了他一眼道:“丢人也是丢我定北侯府的人,又不丢你的,用得着你在这儿说?”
孟璃忽然笑了起来,抱着肩膀靠着树干道:“玉二小姐莫不是忘了,你可是我滕王府未过门的世子妃,你说,你这马骑的歪歪斜斜的,丢不丢我的人?”
容翘闻言不高兴道:“我家小姐还没过门呢!”
“容翘!”
容翘见我不高兴,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
我看着孟璃似笑非笑的样子,扬声道:“既然孟三公子哦我忘了,现在应该称呼您一声世子爷。既然世子爷觉得我丢了您的脸面,那正好说明我玉似潇配不上世子爷的风姿,既然如此,世子爷不如去跟太后请旨,让她老人家收回懿旨为世子爷再寻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