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留下也不太合适。”严昱跟肖奉国使了个眼色。

“所以也就不打扰了。”他朝吕义山笑了笑,然后直接拉着肖奉国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吕义山望着几人先后离去的背影,嘴角却露出了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

严昱和肖奉国收拾完东西,也不知道程卿走了没,便上楼去看看情况。

刚好碰上程卿开门出来。

“抱歉,我们的合作也到此为止。两位的生活可以回到正轨了。”她淡淡说道,带着客气地疏离。

前一日还同生共死过的经历,似乎没有在她心上留下任何烙印。

“这算什么啊?!”严昱有些愠怒。

程卿这个决定也太突然太自我了,事先连个商量都没有!

这让严昱感到无比的生气:“你觉得我们的生活会因为你这一句话就回到正轨么?”

钟义在一边不住地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

“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与其等到无可挽回的时候再后悔,不如趁现在还有选择余地的时候退出。你们可以放心,我可以保证,不管是吕义山还是罗亚,都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程卿依旧淡然。

“是因为我么?是我让你的噩梦有了新的变化?”严昱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这事从天盖寺之行开始,就如鲠在喉,刺得他难受。

他预感程卿会有大反应,他也准备好接受程卿的怒火了。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程卿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她静静地看了严昱一会儿。

“你想知道我便说给你听。是,你是和我的那些梦有关,在梦境里,你伤害了我。而在经历了之前的事情之后,你我都很清楚,那些噩梦,恐怕不只是噩梦那么简单。”

她说话的时候语调平和,波澜不惊,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把自己做的噩梦怪在你的身上很不公平,可对我而言,也不可能毫无介怀。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我不再有交集。如此,便不会再互相伤害了。”

严昱知道她是认真的,因为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直视着自己。

不见一丝怒气,平静如水,一如她本来的面目。

钟义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特别是当程卿说到在她的梦里严昱伤害了她的时候。

他在一瞬间想通了为什么程卿会在天盖寺对严昱突然起了敌意,

原来是这样,他想。

严昱很失落,他难受极了,他想做出洒然的神情,却实在是做不出来。

这时,电梯到了,程卿快步走进电梯。

临别相望,两人各自无言。

“你在她…梦里…伤害了她?”

肖奉国在重塑三观,眉毛拧得快打结了。

严昱暂时不想和肖奉国讨论这个问题,他上前重新按了下电梯。

“走吧。”他说着,他想尽快离开这,离开这个有着不愉快回忆的地方。

肖奉国了解严昱,他看出严昱不想说这件事,便也不再多问。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严昱的肩膀。

两人到了大厅,看到程卿和钟义的背影,他俩怎么还没走…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被官云衣和韩星拦住了,估计是想做最后的努力,说服他们不要走吧。

“我们别过去了。”严昱说道,他不想这么快再次面对程卿,面对她的决绝和冷漠。

肖奉国点了点头,他最不爱凑热闹,尤其是这种随时有可能会伤及无辜的热闹。

不过纵使两人有意回避,由于这酒店大厅实在大得有限,是以程卿他们的对话还是飘进了耳里。

“……必须顾及到各方面。”官云衣说道。

他们没听到官云衣前面的话。

官云衣说了一大堆,程卿只回了她两个字。

简短有力,掷地有声。

“让开!”

严昱和肖奉国同时皱了下眉头,这也太不势均力敌了!

看官云衣平日里伶牙俐齿,耍无赖耍得风生水起的,面对程卿却似突然泄了气,变成了柔弱的小白兔。

“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官云衣伸手拦住,不让程卿过去,因为着急声音有些变调。

韩星这怂货,在边上一句话都不敢说,既不敢帮官云衣也不敢帮程卿。

这个时候正值晚饭时间,酒店大厅来来往往不少人,看到这阵势,有一些八卦的人就开始抱团围观了起来。

“我们上去说吧。”

官云衣眼见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气势顿时又弱了三分,颇有些低眉顺眼的意思,悄声对程卿说道。

程卿看了她一眼,又说了一句:“让开。”

这次的语气不似上一次般凌厉,但气势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很奇怪,明明语速缓慢音量不大,但却不知怎么的,有一股莫名的威慑力和压迫感。

官云衣不由自主地往边上缩了一下,程卿没有片刻停顿,立刻拖上行李箱,从她身边的空档闪过。

“其实你就是记恨!你记恨我!记恨妈离开了你!”

眼见无法留住程卿,官云衣有些慌乱又有些委屈和不忿,她朝着程卿的背影失控地大喊道。

程卿站住了,严昱以为她要回过头来说些什么。

结果什么都没有,她只是在那里静静地站了几秒,然后又迈开步子走了。

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出租车,更让人惊讶的,是她居然连钟义都没等,直接就那么走了。

钟义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程卿的车绝尘而去。

官云衣转过头朝楼上跑去,严昱看到她脸上竟然挂着泪痕。

韩星眼看着程卿是彻底没了,赶紧追着官云衣上楼去了。

“其实你就是记恨!你记恨我!记恨妈离开了你!”

严昱和肖奉国互看一眼,仔细玩味着官云衣刚才说的这句话,这里面的信息量真是相当大啊!

钟义一脸懊恼地走了进来。

严昱本以为他会立马拦辆车追着程卿去机场。

结果他无奈地朝严昱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卿姐说她想一个人静一静,让我不要追她。”

钟义重重叹了口气:“我刚把房间退了,现在是重新订间房去呢?还是去机场买票自己回去呢”

他满脸的纠结。

“我们还没退房,你住我那吧,反正吕义山出钱。”严昱说道,“老肖,我们住一晚再走吧,这个点去机场即使买到票回家也太晚了。”

肖奉国点点头。

“但是钱我们自己出。”他说道,一脸倔强,正气凛然。

“你自己出,我可不自己出。”

严昱双手一摆,转身对钟义说道:“你不介意和我住吧?反正是商务套间,床也有两张。要是你不想两个人住,我把我那间让给你,我去和老肖住也行。”

“当然不介意,谢谢昱哥,那我就跟你住了。”钟义高兴地笑道。

两人把行李送到严昱房间,再到饭厅找肖奉国一起吃饭。

吃完了饭,看到严昱情绪好了不少,肖奉国便回房休息去了。

虽然在外面不确定的因素非常多,但是他仍然尽他所能的保持着良好的作息习惯。

严昱和钟义回到房间。

钟义歪躺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要喝酒么?吕义山请客。”

严昱在冰箱里翻出一些小瓶的酒,什么样式都有,扔给钟义一些。

“喝酒啊”钟义有点犹豫,又有点期待,“我爸不让我喝不过喝一点应该没事,嘿嘿”

他拧开一瓶一口就喝光了,然后呛地直咳嗽。

“心情不好吧。”严昱拍拍他的背,被程卿就这么丢下了,心情能好么…

“我没心情不好啊。”钟义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卿姐心情才不好。”

“她心情什么时候好过。”严昱笑道,默默拧开一瓶酒喝了。

“你是不是对我卿姐有什么意见啊!”

钟义又喝了一瓶,冲着严昱嚷嚷起来:”你觉得我卿姐是什么样的人啊?你是不是觉得她喜欢心情不好啊!”

严昱愣了一下:“呵呵,你不会酒量这么差,这会就喝多了吧?”

“谁喝多了!”钟义拍了下桌子。

“你卿姐,呵呵,你卿姐有什么了不起。是,智商是高点,可情商实在不怎么样,天天冷着个脸,像是人家欠了她几百万没还一样。今天还把你丢下了。”

严昱斜躺在床上,带着些他也不知道来自哪里的怨气说道。

“你别胡说!”

钟义是真生气了。

“你知道程叔失踪的时候,卿姐还不到4岁么!你知道她妈直接扔下她改嫁了么!你知道彭老去世的时候卿姐多大么!你知道卿姐这么多年怎么过的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说她!”

“她妈抛下她改嫁”严昱皱起眉头,他想起了官云衣刚才说的话。

“…”

钟义沉默了很久,又开了一瓶酒喝了下去,才似有决心说下去。

“卿姐的妈妈是彭老的女儿。”

“这我知道。”严昱道,“可官云衣刚才那样说是什么意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姐妹呢!”

“她们就是姐妹啊。”

钟义此话一出,严昱顿时酒醒了。

“什么?!程卿和官云衣是姐妹…?!”

严昱呆住了,突然间他回忆起了在洞壁里的种种,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了。

“她们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妹。”钟义深吸了一口气,似要借此平复心情。

“可是…她妈是彭老的女儿为什么不啊随母姓。”

严昱本来想问为什么程卿她妈不姓彭,可他结合起之前官云衣说自己随母姓的话,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了。

钟义点了点头:“他们的这个官是从上官这个姓氏演化而来的,因为这个姓很稀少,所以他们家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每一代都要有孩子来承袭这个姓氏。”

“那为什么…程卿没有…”

严昱有些问不下去,他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猜到那个残忍的答案。

“是啊,为什么卿姐没有承袭母姓呢。”钟义眼睛红红的。

“程叔失踪了4年之后,卿姐她妈不顾彭老的反对,申请宣告程叔死亡并离婚。随即和彭老决裂,丢下卿姐离家。后来才知道,她和吕义山在一起了…据说他们原本就是一对。”钟义沙哑着声音说道。

“可就算她不爱程叔,卿姐也是她亲生的孩子啊!”钟义是如此得愤愤不平。

严昱有些黯然,他很难想象程卿在那样的年纪变成了父母双全的“孤儿”。

呵呵,和他一样

“彭老抚养了卿姐不到3年便去世了,彭老留了遗产,程叔的家底也很厚实。卿姐确实衣食无忧,可是她很孤独。她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凡事靠自己。是,她是不太会与人相处,也不会表达关心,那是因为也没有人与她相处啊,也从来没人关心过她啊。”

“还好有你。”严昱说道,他看得出钟义是真的关心程卿的。

“呵呵,我?”钟义苦笑。

“我们家原本生活在山区,我爸在程叔进山的时候做过他的向导,那时我妈染上重病,村里的医生说让准备后事,是程叔把他们接到城里,四处托人,最后才奇迹般地治好了。”

钟义又喝了一口酒。

“我爸妈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任何适用于城市生活的技能,后来爸还被车撞瘸了一条腿。没有程叔,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在城里立足,回到山里也没有办法生存,我们全家在城里都是靠程叔养活。程叔失踪,官…阿姨离家,然后彭老去世我就一小屁孩,能干什么?我爸妈也只能一路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他神色愈加黯然。

“在程叔被宣告死亡之后,卿姐还要面对各种想要谋夺他们家财产的人,各种和程叔曾有利害关系的人物,各种比她年长得多,心计深得多的厉害人物,比如吕义山。她那个时候那么小,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都还没忘记照顾我们家!”

钟义哽咽了。

“她还专门给我准备了一笔钱,供我念书。是,卿姐是不会表达,可她心地很好的!一个半大的孩子,家里都那样了,还继续找人照看我身体不好的父母,资助我的学费生活费!我卿姐就是这样的人!她不说,可是她记得,什么都记得!她是好人!所以你不要说她!不然我会揍你!我会的!”

钟义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朝严昱挥了挥拳头。

原来是这样

严昱想象了一下程卿的生活。

破碎的家庭,没有爱的双亲。

工作狂父亲在她还没记事的时候就失踪了,完全不爱她的母亲在冷暴力对待她4年之后也跑了。

唯一可能还挺疼爱她的外公,照顾她没多久就死了。

剩下她一个孤家寡人,还要面对各式各样的豺狼虎豹。

他能理解程卿那种孤独的感觉,这对他来说并不难,他也是在一个缺失了爱的环境里长大的。

“她要做到最好,她想变得强大。因为她觉得如果她能变得足够强大,她就能找回程叔,找回她妈,她一直觉得她妈之所以不爱她,之所以离开她,是因为她不够优秀,不够好。”

“她…”

严昱叹了口气:“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支撑下去的理由吧。其实她可能早就知道,不管她有多优秀,也没办法找回那个早已散落的家。只是她需要给自己一个坚强下去的理由,让自己不至于被击垮。”

滴滴答答,外面突然飘起了雨点。

严昱拍了拍钟义,起身走到窗边,遥望着烟雨中的远方。

朦胧中,仿佛出现了一个在雨中孤独前行的身影。

那是程卿吧…独行着的程卿…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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