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真正的革命运动少了
洼庄自土地下户十年来第一次掀起了一场自发性的“群众运动”。是由西山矿工人开不了工资,一线工人罢工后被迫停产的。西山矿有职工二百多人,大都是洼庄村的,加上搞运输、做生意的足有三百多人。这三百多人就靠西山矿维持生活,只要西山矿每天有隆隆声响,老百姓的钱就象小河的流水源源不断。现在那股源泉干了,就等于革了全村群众的命。
以栗山为首的一伙掌权的,他们都有自己的私囊,那私囊里蠕动着一只只土匪似的耗子,将西山矿的钱财窃走了。
洼庄的老百姓都清楚西山矿的潜力,单凭西山矿交集体的利润也能让洼庄强壮起来,可是都让一些人挖了集体的墙角了。前几年清理了几个贪污分子,现在也都从局子里出来了,尽管受了几天牢狱之苦,可人家银行里还存有自己的钱。
可每天贪黑早起死拼命的矿工却连生活都顾不过来,洼庄村人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斗争,斗出了一个真理,村里的群众富不富裕全靠一帮好带头人,村里的发展快不快全靠一个好领导。
现在不比从前了,真正的革命运动少了,国家就是要改革,要先让一些人富起来,改革就难免会接触一些新东西,就会犯错误,但犯错也得有个底线,就是不能违法。
县上派下人来专门调查洼庄的事,镇上的一些领导被停职反省,一个小小的洼庄村能一窝蜂围攻县委大院,这个罪过是下一级领导吃不消的。经过调查,不管栗山有没有罪犯的证据,单凭西山矿停产,群众集体上访,矿上处于瘫痪状态这一点,这个领导就该撤职查办。
栗山被撤职后,镇政府组织力量召开了洼庄的党员、群众代表会议,这个会议要解决洼庄村的人选问题。既然是群众不信任栗山这一班人,那么这个人选问题就得靠洼庄群众来选举。
选举结果栗堂人还是党员群众的公认对象。可是栗堂人又不在党,支委班子就暂且由现任副支书张平贵代理。村委主任就等来年村民委员会换届时候选举产生吧,原来的村委主任是提名候选人的,下一届村民委员会选举是海选出候选人,然后由村民无记名投票选举产生。
栗堂人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是个蹲过局子的人还被洼庄的父老乡亲惦记着,村上跟他同龄人的年轻人找他动员他回村他还不相信,他想栗山是不容易被扳倒的,栗山的根儿是又长又硬的。
“马上就要换届选举了,这次是无记名投票候选人,不是提名候选人,谁的票多谁就当村委候选人,就能参加村主任选举,没有上面指派的份儿了。”
“唐人,这次你得回村了,大伙都支持你,你要不去,咋这洼庄可又要乱套了,那个栗山还会钻空的,又成了他的天下了。”
大伙对栗堂人寄予这么大的希望,他跟着原平市矿用设备公司的经理王立仁都说话了:“去吧堂人,洼庄有煤矿,有前途啊。”
无记名投票选举村委会这在洼庄还是第一档子的新鲜事,先是由支部产生本届村民代表,然后由村民代表选举出本届选委会。再由选委会组织群众海选,通过海选选出村委主任、副主任、委员候选人。
村委主任候选人海选后按得票多少出来三个,一个是栗堂人,一个是栗山,另一个见自己的票少当即在“唱票”的时候就弃权了。
“栗山刚刚被撤了职怎么还他妈能竞选主任?”站在栗堂人这一边的群众有的结伙又到镇政府去问个端底。
负责选举这一块的领导说:“人家被选上候选人是人家有选民投票有群众支持,也没有那个文件说人家就不能让群众投票。有本事你们不要让群众支持他,他不就下来了?”
告状的呛了一鼻子灰回来也没个辙,都怕这栗山在台上为下的那些人还有他的大家族再把栗山给选上来,那可就完了。
候选人名单贴出没几天,村街上又贴出来小字报,说:栗堂人放过法蹲过局子,没有当候选人的资格。随后,也有一伙人到了镇政府反映情况,领导还是那句话:“人家被选上候选人是人家有选民投票有群众支持,也没有那个文件说人家就不能让群众投票。有本事你们不要让群众支持他,他不就下来了?”
乱归乱,告归告,选举还得依照程序进行。
选举那天,村委大院早就挤满了选民,那些拉票的窜东过西,都在一些他们以为是中间派的选民当中说和、许愿。
院里设置了四个投票间,选委会和村民代表在场内负责秩序,各个村民小组的选民排好队,按照规定的投票间依此进去投票。
傍晌午,认真排着队的选民稀稀拉拉快轮完了,负责把守投票间进出口处的村民代表总算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他们在开会的的时候就一直被镇政府包村干部和选委会主任一再强调:“不管结局如何,只要能安安全全让选民投完票就是胜利,我们这些人就算是负到责任了。”
没想到临结束的时候,院子里朗朗跄跄进来两个醉鬼,大骂:栗山、栗堂人这两个候选人不合格,一个坐过牢,一个被撤职,不算不算不算!一边骂一边抓投票箱就走。
在场的村民代表没拦住,就吆喝选委会主任张平贵。张平贵以为这篓子捅大了,内部人是解决不了了,在场的选委会的都说:“报案,快报案啊!这还了得,无法无天了都!”
派出所接到报案迅速下来将两个“醉鬼”抓走了,以破坏选举送到了县里。人虽然抓走了,本次无记名投票的选举没有成功,选委会按照上面的意思,在村街上贴出告示:下一次选举会议另行通知。
后来就再没有通知再选举。
后来有人透漏消息说,那次的“醉鬼”是栗山安排的,那次的票数栗堂人要比栗山的多的多。
那还顶个屁用,谁多谁少反正是没选成。
村里的领导班子就由代理支书张平贵负责了。
不管是谁担任洼庄负责人,那西山煤矿总不能一直关闭吧,开窑就得资金,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栗山三番五次来张平贵家“打更”,他知道栗山是为西山矿的事来的,可考虑再三还是不能答应他再来撑起这个矿来,这不是又要找事让群众去上面告状吗,现在洼庄这个烂摊子,自己只有看住不要大乱就行了。
镇上派的包村干部批评张平贵是故步自封,改革到了什么年代了,还停着现成的企业运作不起来,人家其它村地面企业都生打生地开的轰轰烈烈的。
“这西山矿投资这么大,不是一般人能撑起来的,要是镇上不怕群众有意见就还让栗山干吧?”张平贵只好向领导摊派。
“现在政策不是容许夺标吗,要不发个招标试试。”领导也不敢打保票说栗山就一定行,虽然他没有查出什么大的问题来,但这个人好多方面不检点,要在揭起群众上访,他这个包村的也不好交代。
“夺标”也和无记名投票选举性质差不多,都是公公正正的事情,凭本事吃饭。选举凭的是人气,只要支持你的人多就成,夺标凭的是财气,只要你钱多就成。
“招标”公示在村上一贴出就炸了锅,村里人没钱不怕,村外有有钱的。承包了煤矿,不像承包其它企业,煤矿是上来货就是钱,不用操心产品的质量、成本和销路问题。
不少洼庄村民的亲戚朋友领着城里那些大老板来打探夺标的事都扫兴而去了,因为村里从贴出招标启事第一天起,就专门有人传风说:别人有钱没钱干不成,还是栗山的。还有人专门帮助分析“有钱没钱也干不成”这句话,就是说:没钱你干不上,有钱你干不成。
也就是说这个村在闹不团结,或者说有“坐地虎”。
要是这样的话哪个有钱人还会拿上钱来这里来生气。吵吵了一阵就再没有动静了。
招标的时间定了,只要有人报名就得按照规定走,眼看夺标时间越来越近了,村委会还是栗山一个人报的名。这就意味着再没有人报名的话,这矿就是栗山的了。支部里的几个成员也不敢发表什么意见,还都怕扫到栗山的耳朵里,日后栗山承包了矿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张平贵私下上了一趟市里,跟栗堂人说了这事。栗堂人也听说了,也有人找他报名跟栗山拼一下。栗堂人说:“栗山除了有钱还有势力,拼也只是拼拼。”
他跟着的矿产公司经理王立仁道:“你要有心的话,资金没问题,都算我的。”
栗堂人道:“肯定是没有把握的,我了解栗山,不过要是没有个竞争对手,那可就便宜了他了,集体的竞标也上不来,利润就要少。”
“就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担心这。”张平贵一拍大腿,可算被栗堂人戳到了病根上了。
二天后,栗堂人报了名。从内心讲栗堂人是不想让栗山再这样把持洼庄的经济命脉。他太了解他了。
有人报名竞标就要张榜公示,公平竞争,量才取用。
第三天,又有一个报名的,是黄原原。
这下又炸锅了,这黄原原在外面只是听说在广州抓了,后来不知怎么又出来了,后来又抓了,又被救出来,不知道这黄原原出来究竟干了什么,还把栗平给坑死了,等等等等。
黄原原在整个洼庄真是个神秘的人物。
现在又报名竞标了。
栗堂人不出来,他也不露头。难道这黄原原是专跟栗堂人过不去?
这两天洼庄可热闹了,村民们三三两两都在街上聚团议论这事,就好比三国演义里面的“三国鼎立”之局面。
这又意味着在群众的心里,这三个报名的力量各有各的优势。
人家栗山门头硬啊,有权有势力;这黄原原是从市里来的,先不说人家够不够格,经济实力最起码是有的;虽然说栗堂人看上去经济实力不如人家二位,可人脉好,群众支持。明显的“三国鼎立”,不偏不倚。
栗堂人没想到,黄原原也跟着他报了名。不过这下倒让他轻松了很多。即使他竞争失败,多一家总比少一家强。也只有在竞争的激战中集体才不吃亏。他本想问问这个黄原原为什么对煤矿也感起了兴趣,又怕别人说他们搞串通,显得不公平。毕竟是竞争,竞争就是打仗,只不过有个框框条条的限制。
要想让栗堂人胜出,就得依靠群众的力量。张平贵在支部村民代表扩大会上针对近期连续增添了两家的竞标对象跟大家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他说:“这是个好现象啊乡亲们,这说明我们洼庄大有人在,也说明我们的西山矿大有希望,我们今天在坐的都是洼庄的骨干,是决策者。希望大家下去以后有一分力就出一分力,监督好本次的公平竞标,使我们的西山矿的将来经营合理,长命百岁。”
代理支书一席话,是让在座的明白人听的,这些明白人也就是跟他一个鼻孔出气的,只要他们听懂了其中的意思,下去带个头尽力做就是了。是好手坏,就看西山矿的造化了。
支书的话最有分量的就是“经营合理,长命百岁”这句了。因为煤矿是国家的地下资源,也是洼庄全体村民的财富,要是地下资源合理开采,不要随意破坏是煤矿“长命百岁”的关键。煤矿“长命百岁”了,那么洼庄村民就能长期享受地下资源的这笔财富。
也就是说,只要中标者对西山煤矿负到“经营合理”的责任了,煤矿就会“长命百岁”。说白了,就是要有个责任心比较强的中标者了。
荒妹怎么也没有想到黄原原还会报名参加西山煤矿竞标。自从他成了家后,她对他的一切事情就再没有心思去过问了,就连他的名字都怕提到。现在,他又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他报名竞标西山矿意味着他要回村来了,他一旦回来,她那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就像是撒了一把盐。
自虎子走后,艾方跟了栗山,她的那颗心才从漫无边际的高空中落了地。她不再惆怅自己是虎子的媳妇而慢待他了,也不再担心栗山以女儿为代价来肆意占有她了。她跟瞎婆的生活就像是太阳底下的一盆清水,温暖而平静。
平静下来的生活就会想着美好的将来,就会愿意做些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她在无意间听说村上人有好多偷偷上栗堂人那里捐钱去了,其实就是帮助堂人筹款,支持他竞标,众人拾柴火焰高,希望他能够成功。
荒妹也是洼庄村的一员,她明白为什么有人去帮助堂人,所以她也不想落后,不想让别人看不起她。她将自己在外面唱歌积攒下来的几千元钱给栗堂人送去,栗堂人说:“你的钱我哪能要。”
“为什么?”
“你多不容易呀,一个女人家。”
“你看我家还有男人吗?再说,你觉得我是为了你吗?”
栗堂人无话可说了,他知道所有来帮助他的都不是冲着他来的,他后悔是他逼着荒妹说出这句话来的。
给栗堂人送钱的村民都被栗山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没想到这个荒妹也参和进来了。
于是艾方就火愣愣去找荒妹,骂她是昧着良心做事。到忘记了是谁帮助她不让栗山再纠缠她的。
荒妹真的弄不明白他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堂人不曾经还是你艾方的男人吗?至于这样较真吗?
竞标那天,还是在村委大院。楼上是静悄悄的,楼下都是群众,比选举那天的人还多。被洼庄人看作是村里命根子的西山矿究竟被谁夺走,真的令人关注。
竞标的对象是经营西山矿,条件是每年上交村里的利润。以年交集体利润10万为起点,三年为期限,谁高归谁。
三家竞标是符合竞标规则的。钱都是一摞摞的现金,从11万叫,叫到13万的时候,黄原原退下来了,只留下栗山跟栗堂人两家了。
栗堂人从外面和村里共筹资15万现金,行家告诉他,15万以里还能干,超过15万利润这个矿就很难有保障了。
在竞标前一天,栗山差艾方去找栗堂人,说是白白给他三万元让他那天提前退出。栗堂人问她为什么,艾方说看他们两个都是他的男人,不想看他们斗的两败俱伤。
栗堂人知道这是栗山的主意,让她来当说客。“你可真不愧是个现实主义者呀,有利就起早。当初怕我粘上荒妹,就迫不及待地托人说媒要嫁给我。看见我栽进去了,就抱上了栗山的大腿……”
艾方被铳了一鼻子灰,讨了个没趣走了。
栗堂人心里明白,他知道今次是竞争不过栗山的,他就是一个目的,不让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得到西山矿。眼看黄原原退出了,自己就得强撑,能撑一分就一分。
他在市里矿用设备公司的经理王立仁那里拿来整整15万,村里还凑集了6万。他把这21万都怼了进去,想着也够这个栗山受的,没想到最终栗山跟黄原原合成了一股。
最终还是栗山赢了,村里人又到镇上告状说:竞标不公平,黄原原故意中途退下,给栗山凑钱。
你说不公平,那个人亲眼见我黄原原给了栗山钱来。
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不过,这次招标,集体没吃亏,本想着15万的标,撑到了2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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